第一千五百零三章 圣者為棋子
天方夜譚，滑天下之大稽！
縱然親眼所見，恐怕都不會有人相信，一名劍道圣者，會被一個半圣斷了圣道！
但事實勝于雄辯，李十二娘再也拿不起劍了，關于劍道的一切都隨她而去，縱然還記得，卻無法運用分毫。
就如鬼壓床，好似醒著，卻無法動彈，只能沉淪至無盡深淵！
她不是陸九淵，縱然傳承來歷非凡，卻沒有陸九淵那高尚的品格，哪怕成就劍圣，也只是因執念，卻沒有陸九淵的無上天賦。
所以，陸九淵圣道斷絕時，已經拿的起君子劍，誅的了異域魔族！
沒有了劍道的李十二娘，圣道氣息萎靡到了極致，幾乎每一息都在下降，跌落圣境之下不過是遲早的事。
看似天方夜譚，卻又在情理之中。
沒人知道，吳明舍棄了什么！
足以鎮壓一宗氣運，蘊藏不滅圣意的傳承圣劍，可以演化天地的山海界珠，還有一步登天的修為。
一切的一切，都足以讓任何人為之瘋狂，可吳明就這么舍了。
“呼…”
仿若干尸般的吳明，唯有胸口微微起伏，還有暗淡無光的雙眸深處，依稀可見一抹精芒，昭示他還活著。
呼吸間，一縷縷天地元氣，化作最精純的能量，修補著他的身軀。
借助天地偉力作戰，哪怕他如今乃是不滅金身，依舊是超負荷戰斗，無論是鎮壓金鱗，還是刀斷李十二娘圣道，對身體都造成了難以磨滅的損失。
但同時，帶來的好處卻可以忽略不計，認真而言，吳明卻不在乎，哪怕僅僅是讓他提前體悟了圣道偉力，一切都比不得出了一口胸中惡氣。
“嘿…連圣道偉力和天地意志都無法磨滅，看來早晚得做過一場啊！”
感受著比以往慢了近半的天地偉力調動，吳明并無多少感慨，這在意料之中，只是目光微垂，看到胸口漸漸隱去的一抹有如鬼影般的紋身時，目中陰郁之色嗖忽而逝。
這道鬼影，乃是多年前游歷南魏時，助枯曄奪舍重生，引動了幽冥之力和天地偉力相沖所留。
隱約類似于印記，可這些年來，無論吳明修為增長，還是運用各種秘術，哪怕如今借天地意志之力，都沒有洗去。
這實在是出乎意料！
“你以山海界珠，強納一方神州天地，如今必遭天地意志所嫉，寸步難行，值得嗎？”
李十二娘呆立片刻，似乎收束了心緒，嘶聲道。
“呵呵！”
吳明失笑搖頭，一邊吸收天地元氣恢復，一邊道，“你雖是圣者，卻看不透眾圣殿布局，白活了一把年紀！”
“此言何意？”
李十二娘緩緩轉身，目光幽冷的盯著吳明，彷如厲鬼一般道。
“天之道，損有余而補不足！”
吳明略一沉吟，高深莫測道，“神州這方沃土，雖然養人，卻也吃人。”
“弱肉強食，自然之道！”
李十二娘道。
“這是天道，但有人卻妄圖掌控天道！”
吳明搖搖頭，目光幽深，隱有說不出的冷意，“圣與天齊，高高在上，漠視眾生，但終究不是圣人，也不是天道，卻想要以自身意志，瓜分這方天地，以億萬生靈為資糧，以肥己身。”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李十二娘默然少頃，聲音干澀道。
“呵呵！”
吳明搖頭失笑，嘲弄道，“此乃佛理，意曰人若不修持己身，將為天地所不容！”
李十二娘發絲狂舞，如遭雷殛，呆愣愣看著吳明，心中恨意雖不減，卻多了一分難明的復雜。
身為劍道圣者，實力強出現在的吳明何止千倍百倍，卻是輸了！
單是這份獨到的見解，便讓她覺得輸得不冤！
可身為圣者的驕傲，讓她不愿低頭，哪怕圣者已成過去式。
“你以山海界珠強納神州一方天地為私田，與那些自私自利之徒有何區別？”
李十二娘不愿承認，強詞奪理道。
話未說完，便覺察到了不妥。
山海界珠何其珍貴，那是足以蘊養一方天地的無上至寶，即便是小靈界都比不得，因為前者能隨意移動，而且底蘊深厚，未來成就不可限量，后者卻早已定型。
甚至于，若非被人占據，又有不滅圣意支撐，多半要被本土界域意志吞沒。
某種層面上而言，小靈界和占據其中的生靈是共生的。
吳明舍了山海界珠，不啻于是買櫝還珠！
“你…”
旋即，李十二娘好似想到了什么，目露一絲驚駭的看著吳明道，“你…你竟然是要在此奠定圣道根基，就不怕被人奪了嗎？”
“怕又如何，不怕又如何？”
吳明負手而立，干癟身軀雖然依舊瘦削，卻多了一絲飽滿，一點也不意外李十二娘能看出什么，目光平靜的掃視周遭，“有本事就來搶，不怕死也可以來搶，就看誰的手腕布局更高一籌！”
李十二娘怔怔看著吳明，似乎才認識這青年一般，許久都沒有將之與印象中的少年融合在一起。
差的太多了，當年謹小慎微，陪著小心，才能保命的少年，如今竟是斷了她的圣道，更是在布局奠基自身圣道了！
而且，手筆大的驚人，魄力更是遠邁古今！
以一方即將成型的山海界珠，容納一方天地，并與地下魔窟相融一體，待得來日融道神州天地，真正一舉封圣！
屆時，吳明身具神州意志照拂，氣運獨步天下，誰人能擋？
暫時被神州意志排斥、嫉恨又算的了什么？
只要撐過去，最后所得，必然遠超此前失去的，哪怕其中包括一顆山海界珠！
看似天方夜譚，可李十二娘卻從中看到了可行性，而且成功的可能不低，當然也是因為眼前人！
身為界珠之主的吳明，強納一方天地，必然被神州意志所排斥，可若在后期打破魔窟，選擇重新回歸神州懷抱。
浪子回頭金不換，所得福緣，定然是無法想象的！
這是何等心機，何等魄力？
不過是大宗師之身，卻能以一界為棋子，以天地為棋局，放眼天下，古往今來，又有幾人？
“原來如此，這果然是一個吃人的地方！”
李十二娘慘然一笑，似乎看開了一般，卻有幾分譏諷道，“縱然你看透了眾圣殿那些人的嘴臉，卻也難以為繼，這是大勢所趨，即便你布局再深，卻也難逃那些人的法眼。
他們不會讓你成功的，若你融道神州，他們又算什么？”
“天生地養，只是一味索取，不思回報，這本就是魔道！”
吳明目中神光大熾，傲然道，“我雖是天道下的螻蟻，卻也敢替天行道。”
“不，你不是這樣的人，你必然還有更深的圖謀！”
李十二娘深深看了吳明一眼，搖了搖頭道。
“所以呢？”
吳明微微側頭，似笑非笑，潔白牙齒隱有寒芒道，“今天我不殺你，反而會給你一個機會，一個重拾圣道的機會！”
“你想拿我當探路棋子？”
李十二娘怒極反笑，目中怨毒之色再起。
“你會拒絕嗎？”
吳明笑吟吟道。
李十二娘面色鐵青，默然不語，雙手卻死死握成了拳頭，隱有血漬低落。
雖然恨不得撕爛了這張臉，卻頹然發現，無論是周遭隱約潛伏的一道道氣息，還是吳明本人，都不會讓她得逞。
“雖然神州比不得魔星天淵，但若固守一域，卻也不至于被人打到家里來撒野，這些年來死了多少人？”
吳明神色轉冷，森然道，“不外乎就是想要借外力，人為造就小靈界，一點點啃食著神州，想要長生久視，自己稱尊做祖不算，還要子孫后代，生生世世坐在他人頭頂拉屎拉尿，作威作福，天底下哪有這樣的好事？”
“你走這條路，不啻于是與天下人為敵，甚至最后要把所有人老祖宗的墳給挖了，難道不是為了肥己身？”
李十二娘冷笑道。
“是又如何？”
吳明傲然一笑，毫不掩飾野心，“生于斯長于斯，天地不求回報，本王做點好事，撈點好處，又算的了什么？”
“我若不答應，是不是走不出這里？”
李十二娘沉默少頃道。
“你說呢？”
吳明淡笑道。
“你就不怕我重拾劍道，將來報仇？”
“你做不到！”
“好，我答應你！”
李十二娘沉思良久，目露狷狂之色，嘶聲道，“今天被你算計到如此地步，我輸的不冤，但天底下不是只有你一個聰明人，三十六天品宗門，七十二圣者世家，還有隱世宗門和古世家，都是你的敵人！”
“那是我的事，而你不過是棋子，棋子就要有棋子的覺悟！”
吳明淡淡道。
“哈哈哈！”
李十二娘狂笑一聲，眼淚都飆出來了。
以天地布局，圣者為子，何等的狂妄，卻是在一個半圣手中成型了！
嗡隆！
蒼穹震動，一方漩渦隱現，內有雷霆滾滾，風起云涌。
李十二娘死死剜了吳明一眼，驀地飛身而起，連隨身佩劍都沒有拿，便沖入了漩渦之中，轉眼消失不見。
“蠢貨！”
吳明嘴角微翹，勾勒出一抹陰冷笑意，邁步間，腳下一個踉蹌，卻是被一塊石頭絆了下，面色不由陰沉了幾分。
雖然這里已是山海界珠之內，可卻已經與天地意志接軌，被神州意志所排斥的后遺癥，已然出現了！
而這，還只是一個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