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四百六十三章 懸劍
虛空之中，樓船無聲而過，于光怪陸離的流光通道中，沒有帶起任何波瀾，只是船上之人的心神卻不平靜。
“界主大人沒事吧？”
敖海擔憂的看著船首。
那里坐著一道瘦削身影，正是吳明，與平常不同的是，形容枯槁，坐下背影扭曲不定，蜿蜒如毒蛇，仿佛隨時要暴起噬人，氣息更是萎靡不堪。
“無妨！”
紅蓮微搖螓首，美眸中雖有憂色，卻也有無窮信心，仿若看到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座巍峨高山，永不磨滅，驕傲道，“少爺既然選擇以大宗師之身，挑戰惠月神尼，能夠全身而退，日后再見時，便再也不是少爺的敵手了！”
敖海面色微松，心中憂慮卻并未少，實在是吳明如今的情形太過詭異。
說是魔，卻有道家自然之韻，說是道，卻有佛門悲天憫人之意，說是佛，卻又有魔道詭譎霸道之凌然！
此前還不覺有什么，可在和蘭心慧一戰后，仿佛其體內某種力量被刺激了一般，突然爆發，成幾何勢增長！
即便敖海乃是半圣尊者，可看一眼吳明坐下陰影，都覺沒來由的一陣心驚肉跳。
若放在山海界珠內，他還沒這么擔心，偏偏吳明選擇在外面療傷，哪怕可以隨時調動界珠之力鎮壓異常，可終究沒有界珠空間內安全。
沒人知道，吳明心頭正經歷著怎樣的掙扎，更無人知道，那一段飛天舞，帶給吳明的又是何等磨礪。
“你是怎么看出來的？”
識海之中，一道模糊倩影漸漸凝實，赫然是蘭心素的模樣，站在吳明魂魄前，神色間隱有凄苦，卻無仇恨。
“紅塵白骨道，自是要在紅塵中歷劫，才能重生！”
吳明淡淡道。
“你準備怎么做？徹底滅殺我，壞了惠月這一世修行嗎？”
蘭心素默然少頃道。
“不，殺你于事無補，我是要送你入輪回！”
吳明搖搖頭。
“你雖然走出了自己的道，但輪回乃是天道，即便是圣者也難忘項背，更遑論你了！”
蘭心素沒有不屑，也沒有被殺死的怨恨，聲音平淡的仿佛在說著不管自己的事情。
“你不也想逃脫宿命，真正活出自己嗎？”
吳明不答反問。
“我是想活出自己，可你選擇的路太難，即便眾圣聯手護持都未必能成功，更遑論你如今已經是眾矢之的，在神州寸步難行，不要以為有寶船和界珠護持就能如何，真要對付你的話，只要付出足夠的代價，就能讓你插翅難飛！”
蘭心素道。
“你也說了，那需要足夠的代價，先不說他們是否下的了這個決心，即便有，我也有信心，即便他們付出了代價，也對付不了我！”
吳明笑道。
“上一個這么說的人，已經死了！”
蘭心素道。
“他走的是禁忌之路，我不是！”
吳明再次搖頭。
“如今落在你手，我無話可說，但若你以為可以掌握我的命運，就大錯特錯了！”
蘭心素聲音轉冷，似認命般道。
“我只是不想遺忘過去，所以，活在我心中吧！”
吳明誠摯一笑，魂魄化作五爪金龍，不再給蘭心素說話的機會，一口將之吞沒。
銀白光華在識海中一閃，隨著五爪金龍口吐七彩霞光，被銀白光華一裹，轉瞬消失不見。
界珠空間內，一名大腹便便的女子，正滿面笑容的撫著小腹，漫步在籬笆墻外，陡覺渾身一涼，腹下一熱，軟軟到底。
很快，便有一名大漢到來，惶急無比的抱著女子進入院中，并招呼四鄰幫忙。
“哇哇…”
不多時，一道清脆響亮的哭喊傳出，引得外面人群一陣歡呼。
新生命的降臨，總是伴隨著幸福。
但沒人看到的是，蒼穹之巔，有一雙眼睛默默注視著這一切，更沒人看到，女子臨盆的一刻，有一抹光點沒入其中。
新生命是個女兒，這里沒有重男輕女，在父母長輩關愛下，她會快樂成長，擁有屬于自己真正的童年，平平安安，健健康康長大。
“呼…”
吳明驀然長出一口濁氣，坐下陰影悄然收縮，仿若厲鬼忌憚太陽般收回了利爪，雙目開闔間神光奕奕，枯槁的面容也恢復了光彩，比之此前更勝一籌的氣息一閃而逝。
“恭喜少爺修為又有突破！”
紅蓮取過一套錦袍，為吳明披上，一絲不茍的殷切整理著。
“紅塵白骨道的飛天舞，確實有不凡之處，值得借鑒一二！”
吳明淡笑道。
“能入少爺法眼，想來是不錯的！”
在紅蓮眼中，自然是吳明說什么就是什么，美眸中卻更有一絲熾熱與期盼。
“決定了？”
吳明略一沉吟道。
“嗯！”
紅蓮螓首微垂，驀然揚起，絕美容顏上滿是真切道，“少爺如今越走越遠，奴婢再不努力，就跟不上您了！”
“也罷，你有百花宮傳承，我強奪了一縷飛天舞真意，想來修煉天魔舞的話，應該能事半功倍，只是…”
吳明略略點頭，目光微沉道，“只是你心有魔障，若無法跨過去，便會永墜魔道，其它也就罷了，可你修煉此道，一旦事有不妥，極可能身化欲魔，我若不在跟前，很難幫到你。”
“少爺不要小看人，奴婢心有所屬，欲魔難惑我心！”
紅蓮微揚白皙下巴，絕美俏臉上滿是奪目光彩，驕傲無比。
“好！”
吳明一怔，輕輕攬了下少女香肩，一指點在其眉心。
“多謝少爺賜神功！”
紅蓮美眸圓睜，失神剎那，斂衽一禮拜倒。
“起來吧！”
吳明伸手攙起紅蓮，徑直走到船舷旁，負手而立，遙望光怪陸離的虛空，目光深邃悠遠，思緒不知飄向了何方。
“少爺放心，妞妞吉人自有天相，絕不會有事的！”
紅蓮美眸中滿是心疼，輕咬紅唇，展開雙臂，環住了夢寐以求的溫暖身體，近乎貪婪的嗅著近在咫尺的陽剛之氣，一時間竟是有些癡了！
那孩子她養了三年，雖本意是當做用來牽絆吳明的，哪怕現在知道了是吳明的女兒，卻也不愿開口喚做小姐。
若是那樣的話，她會感覺離吳明太遠，離的遠了，她會感覺冷，會冷的瘋掉！
“為了你們，我不會被任何人擊倒！”
吳明輕拍了拍腰間玉手，聲音雖輕，卻重過千言萬語，豪言壯志。
“嗯！”
紅蓮美眸泛紅，清淚滑過面龐。
于她而言，足夠了！
樓船微微一震，仿若撞開了一個半透明的氣泡，接著一閃，似穿過了無形空間，須臾之后出現在了另一處空間之內。
接著一閃，很快遠離了這處所在，須臾出現了數十里開外，接連閃爍幾下，便消失的無影無蹤。
轟隆隆！
河水如龍，大浪翻滾，轟鳴不絕于耳，奔流入海，萬道競逐！
桃花城，位臨黃龍江南岸，可觀萬里河面浪濤如龍入海，奔流直下，波瀾壯闊，更是萬千水族匯聚之地，更是黃龍宮公主錦琉璃的封地。
但臨近江河之地，人族掌控力孱弱，尋常百姓家丟了子女，往往求告無門，即便是名門望族都時有發生，也奈何不得水族。
久而久之，便成了慣例般被漠視，畢竟沒有發生大范圍擄人事件，一切看似都在可控之中。
這一天，桃花城中來了個狂生，口誦‘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回’，文名遠播，很快引得無數學子游人爭相傳頌。
甚至，有官員為討好琉璃公主，上書朝廷，刻碑立于黃龍河岸邊。
縱然月前太子大婚之事最終不了了之，甚至成了神州笑柄，可琉璃公主依舊是大宋冊封的異族公主，同樣是黃龍宮公主，身份尊貴無比。
世間可比者，寥寥無幾！
更何況，桃花城乃是其封地，哪怕鮮少露面，可滿城百姓都是錦琉璃的屬民，這是不爭的事實。
某種程度上而言，錦琉璃掌握著此地百萬黎民的生殺大權，除了無權干涉官員冊封之外，說是女皇帝都不為過。
當然，以她的影響力，即便是真正干涉官員任免，都無人敢置喙。
但自從月余前之事發生后，黃龍江水泛濫成災，兩岸百姓受災者不計其數，有人傳言是那破壞太子冊封大典和婚禮的賊子惹怒了黃龍宮，這是龍王的懲罰。
拖家帶口，欲要逃離者，不計其數。
沿河兩岸不僅有水災，還有遭了妖災，令災情雪上加霜，百姓苦不堪言。
一向對人族頗為親近的琉璃公主，此時也是閉門不出，桃花城官員數次求見都吃了閉門羹。
想象也在情理之中，尋常女子家被破壞了婚禮，恐怕都會氣個半死，更遑論是這等天之驕女，龍宮公主了！
沒有盡起黃龍河之水，淹沒兩岸，只能說是龍宮之主很克制了！
當然，沒有鬧出這般大災劫，除了魔劫亂世外，也是忌憚人族的力量，忌憚眾圣殿。
這里畢竟是神州內陸，哪怕有黃龍河水脈覆蓋，但只要不是四海，就由不得水族肆意妄為，只看眾圣殿愿不愿意下力氣，付出代價管理罷了。
而在這一天，人心惶惶的桃花城百姓發現，不用拖家帶口逃離了。
因為，城外引來黃龍河之水化作的護城河不再上漲，似乎雨過天晴，龍王爺息怒了！
但無人發現，城中水橋下，多了一柄有兩道明顯裂紋的懸劍。
真武狂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