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八十八章 瓜皮與狂妄
神州綿延億萬里，不知天地之極何在，各族分據四方，人族得神州沃土，蠻族占北方草原和西北戈壁蠻荒，仍與部分妖族共享生存空間。
唯有龍族，獨據四海，歷經多個紀元，從未改變，哪怕分封四海龍宮，依舊沒有任何一族，能夠從其手中得到海域掌控權。
東宋東北之極，北金東南邊境，比鄰東海，大鮮卑山隔絕三方，成為一片混亂無比的三不管地帶，誰也無法占據這片富饒多產的寶地。
無數年戰亂中，權力更迭交替，人、妖、蠻三族互相征伐，使得此地幾經易手，留下了無數半妖、人蠻族群，其中最為出名的便是鮮卑、百濟、高茍、羅剎等幾大部族。
只是隨著大宋立國，邊境覆蓋周遭，擁有異族血脈的族群，多半都被趕進了深山老林與野獸妖物為伍，又有北金蠻族時常南下扣關，致使此地異族與大宋關系極為緊張。
原本是一處極為富饒的寶物產地，因兇險系數倍增，而鮮少有人再進入其中，蠻族也極為眼饞，可內里有一部分是被蠻族迫害，逃到此地的人奴組成，自然極為排斥。
當然，這指的是尋常武者，也有不少藝高人膽大之輩，或獨行或拉幫結伙，成群結隊，闖入其內尋幽探密，不乏得到傳奇寶物而名聲大噪，但更多的人卻再也沒有出來。
至于龍族，據傳那綿延如海的大鮮卑山一角，名曰黑龍嶺的絕地，卻是關乎無數年前的一場內亂，遭至無數龍族強者隕落。
而北海與東海比鄰，默認的分界線，就是以黑龍嶺為界限，只是當東海和北海龍宮發現，自身內訌消耗太大，致使本族元氣大損時，黑龍嶺早已被新晉崛起的強橫族群占據。
此族名曰擔山，本是山脈巨靈從屬的人族，早年間世代供奉山脈巨靈，以天妖巨靈為圖騰，后來隨著人族崛起，漸漸反客為主，脫離了山脈巨靈。
仗著本身強大的傳承，又有人族眾圣殿為后臺，擔山一族很快在黑龍嶺站住腳跟，并成為大鮮卑山億萬里險地中首屈一指的大勢力，一直繁衍傳承至今。
嗡隆！
這一天，蒼穹不知深處，驀然風起云涌，電閃雷鳴，狂暴無垠的恐怖威壓一閃而逝，卻駭的方圓千里生靈，無不心驚膽顫，抱頭鼠竄，生怕被那不知名的恐怖存在盯上。
唯有半圣以上存在，才能隱約看到，黑龍嶺方向的天地間，出現了一尊擎天拄地的巨人虛影，硬生生撐開了天地屏障，跨出了空間裂縫。
僅看了一眼，所有強者便火急火燎收回，再也沒有敢多看一眼，甚至希望自己忘掉剛剛的一幕，因為那是一尊圣君。
而且，但凡有點閱歷，尤其是在大鮮卑山待的時間夠久的族群強者，都知道那尊圣君為何而來。
黑龍嶺外，一方萬丈山崖之巔，宛若被人硬生生截去了山峰，坐化的平臺上，數十名身著麻衣粗袍，宛若農家子弟的男女老少，仰首望天。
幾名中老年目中隱有敬畏，少年男女卻多有興奮，只是被那磅礴威壓所懾，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
“擔山松溥，見過山魁圣君陛下！”
為首一名皮膚黝黑，老態龍鐘，手拄拐杖的干瘦老者，沖巨人虛影欠身一禮。
“呵呵，老頭子如今確實與你們人族的敬稱相得益彰，哈哈，孤家寡人矣！”
宛若奔雷般的轟鳴傳蕩虛空，蒼穹風起云涌，瞬間凝固，隨著巨人虛影化去，石臺上出現了一名高大老者，一個褐色石人，一名人族瘦削青年。
三者自然是橫跨億萬里而來的山老、磨盤、吳明。
“陛下說笑了！”
松溥白眉微皺，明亮如星的眸子中波光微閃，掃了眼老者身旁的兩人，“不知這兩位是？”
“怎么？眾圣殿那幫守墳的沒跟你通氣？”
山老不客氣道。
“咳！”
松溥老臉上尷尬之色微閃，苦笑道，“這位少年英姿不凡，器宇軒昂，一身血氣直逼皇者，應該是近來聲名大噪的大宋吳王子明小友了，至于這位族兄，晚輩就不得而知了！”
看著自家老祖宗被山老訓孫子似的擠兌，卻不得不陪著笑臉，那些中老年還好，畢竟閱歷城府都有點，還能勉強維持的住，可一幫青年男女就頗有不忿了。
只是，這點不忿誰也不敢沖著山老發，自然而然的，吳明和磨盤就成了眾矢之的，尤其是吳明。
山老此行為何而來，他們一清二楚，吳明身為人族，卻幫助外人，自然不受待見。
吳明佯裝不知，摩挲了下鼻梁，心中不無腹誹。
這還是第一次知道，山老真名曰魁，而且那張嘴真是臭的可以，連眾圣都被他罵做守墳的，足可見心中積怨甚深。
吳明更知道，以山老磨礪了這些年的性子，并非這般不懂收斂，實則是積怨太深，自然而非，亦或是懶得裝腔作勢，畢竟誰家祖傳寶貝被人占了無數載，自己想要回來都難，換做誰心里都會不得勁。
若是不知情者，見山老這般咄咄逼人，恐怕還會以為，他才是惡人，而擔山一族才是受害者。
“行了，這是我族新生的小子，也是此行的人選之一！”
山老大咧咧擺手，徑直向前行去。
“陛下，此事不合規矩吧？”
松溥遲疑了下，目光卻是看著吳明。
“本圣已賜予巨靈印，昭告本族先圣，你算什么東西，也敢質疑本圣的決定？”
山老不客氣道。
“這…”
松溥呼吸一滯，本能想拒絕，可面對氣勢凌人的山老，怎么也說不出口。
“山魁兄何必如此咄咄逼人？讓小輩見了，還以為你不近人情呢！”
就在此時，一道溫和聲音傳來，那令人心悸的隱晦威壓，宛若雪遇驕陽般散去，令人如沐春風的身影緩緩出現在近前。
吳明雙目微瞇，只看到那是一名俊偉不凡的儒衫中年，卻看不清真實面貌，知道這是一尊圣君降臨。
“見過朱圣陛下！”
松溥等人趕忙拜下，對方揮手免禮。
“姓朱的，少跟老頭子耍心眼，人族中就屬你不是東西，有種的真身降臨，看爺爺是否能打爆你個瓜皮？”
山老晃了晃拳頭，惡狠狠道。
“哎，一別經年，沒想到山魁兄還是這般脾氣，也罷，我不多說便是，也請山魁兄按規矩來！”
儒衫中年也不動怒，笑吟吟一擺手。
“哼！”
山老沒有糾纏不休，冷著老臉輕哼，大踏步前行。
“小友如今文名傳天下，數次過我嵩陽書院，何以過門而不入？”
就在吳明抬腳時，那儒衫中年沒來由道。
出奇的是，山老竟然沒有阻止，僅僅身形微頓，腳下不停而去。
“小子見過朱圣陛下！”
饒是吳明心志不凡，此時也頗覺受寵若驚，乃至感覺有些不真實。
這可是一尊圣君，即便只是意念分神至此，也足以代表本人，可卻與他一個宗師主動說話，說出去恐怕都沒人信。
誠惶誠恐之下，宛若犯錯的小孩子，吳明頭垂的更低，額頭冷汗涔涔，直覺面對前世小時候，最痛恨卻又最恐懼的老師在面前，升不起半點反抗的念頭。
“知錯能改，善莫…”
儒衫中年微笑頷首，說不出的風輕云淡。仿若天經地義該如此。
眾人頗覺好奇，又不敢深究，唯有松溥依稀察覺到，山老身上的氣息驟然紊亂了下，一身鼓脹的筋肉都好似繃緊，黝黑的金屬光澤一閃而逝。
“晚輩…放你…”
吳明頭差點垂到地面，就差舉起雙手認打認罰之際，腦海中轟然一震，前世小時候宛若陰影般存在多年的猙獰面孔，驟然崩潰開來，旋即面容有些扭曲的抬頭，目中隱現紅光的瞪著儒衫中年。
僅僅看了半息，吳明瞬間恢復如常，慘白的臉上掛著汗珠，嘴角卻抿出了一抹若有若無的淡笑，沖著儒衫中年欠身一禮：“多謝朱圣陛下賜教，小子感激不盡。”
儒衫中年笑容凝固了剎那，旋即深深看了眼吳明，目光落在了山老身上道：“山魁兄走了一步好棋啊！”
“哼哼！”
山老罕見的矜持了下，擺弄著沒幾根的胡須，哼哼唧唧的背著手走遠。
“膽小如鼠！”
幾名擔山一族青年男女不知就里，看到吳明背后冷汗浸透了衣衫，甚至一路滴答著水跡，不無嘲弄的低聲譏笑。
“住口，不得無禮！”
幾名中老年嚴厲的瞪了他們一眼。
沒人看到，松溥老眼中一閃而逝的憂色，與儒衫中年一般，目光在吳明身上停了好一會。
也唯有山老一人，察覺到儒衫中年剛剛變色，心中樂開了花，知道吳明何以會如此狼狽，仿若大戰了三天三夜，幾近虛脫。
“山老，小子近來偶有所感，想來是突破在即，恐怕力道上掌控不到位，若是沒個輕重，打生打死的話…”
臨近不遠處的山路時，吳明驀然道。
原本平靜的石臺上，腳步聲頓斂，所有人不可思議的看著吳明，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以為有山魁撐腰，就敢在擔山一族地盤上如此威脅？
“嘿嘿嘿，俺雖然老了，但這身骨頭還能撐得住，盡管放開手腳便是！”
山老大咧咧擺手，一步三搖的走上石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