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時節,已現料峭寒冬之象,今年的第一場雪來的早,也比往年冷的多。
芙蓉園中卻四季如春,熱鬧繁華依舊,有如過年,只是其中有幾分是真正為了慶賀,就只有天知地知了!
“你倒是好膽量,竟敢威脅殿下,就不怕走不出芙蓉園?”
大總管在前面領路,聲音陰冷的好似地獄幽冥中刮出的冷風,配合初降大雪的寒氣,直欲凍徹骨髓。
吳明冷冷一曬,沒有接茬。
梁子結下了,至于對方怎么想,他并不關心,重要的是柴蔚必須完好無損的回來,否則他不介意把長安城掀了!
所以,剛剛傳音于那大總管,言明若再見不到人,就當眾與李文昭對峙,說她借魏王之手,巧取豪奪外賓使節重寶!
在這種場合,即便是假的,只要宣揚開來,李成有一百張嘴都說不清,但吳明沒有這么做,一切都以柴蔚的安危為重。
至于其它,統統都得靠邊站,而且吳明不喜歡被人時刻拿捏!
“你在東宋的事跡,老夫也有耳聞,可惜這里既不是東宋,也不是北金!”
以為他怕了,大總管又是陰冷一笑。
“說這些有什么意思?彰顯中唐地位超然,還是魏王李成敢在這兒殺我?”
吳明不以為意道。
“在這里殺你,確實要費些手腳,甚至代價,但你別忘了,潛龍淵之行即將開啟,屆時你就會知道,得罪我家殿下是多么錯誤的事情!”
大總管道。
“呵呵!”
吳明的笑容代表了一切。
這位也知道,事情不可能這般解決,尤其是了解吳明過往的人,都會清楚接下來會面對什么。
但魏王李成確實不怕,甚至不屑一顧,略施小計,就讓吳明丟臉丟人,丟到姥姥家,甚至要整死他,也不過是一句話的事兒。
當然,一切都得在暗中進行,潛龍淵無疑是最好的地方!
可惜的是,他們不知道,吳明不會去下層,而以他如今的修為實力,在上層堪稱無敵!
雪越下越大,如鵝毛般瓢潑而落,兜兜轉轉,穿過了護城大陣,越過了芙蓉園上空,這等沒有威脅的自然現象,根本不在大陣的防護范圍之內,反倒是為今夜盛宴,平添了幾分光彩!
“瑞雪兆豐年!”
吳明接了一片雪花,幽幽道。
“你倒是好文采!”
大總管訝然看了他一眼。
能做到這位子,修為還在其次,重要的是見識、眼力、學識缺一不可,而且為人處世更要老道。
“呵呵!”
吳明還是報以說不清道不明意味的笑容。
“可惜,就是沒有自知之明!”
大總管搖搖頭,不再說話,領著吳明穿過了不知多少層禁制,直至到了芙蓉園后門。
“果然沒有在芙蓉園內!”
吳明最后一絲僥幸消散。
若柴蔚在園內,他就敢把此事揭開,吵到金鑾殿去,官司穩贏不輸!
大唐魏王李成強取豪奪,擄人脅迫,這等丑聞,一旦宣揚開來,必引起天下嘩然,讓人怎么看待中唐皇室?
可惜的是,對方做事滴水不漏,根本不給他可乘之機!
“出去吧”
大總管不屑的指了指后門旁的偏門。
那里,正有不少衣著普通的武者,往里搬運著許多東西,好似木炭一般,卻散發著淡淡沁人心脾的幽香。
吳明渾不在意對方的侮辱,神色自若的走出偏門。
大總管眉頭微皺,目中憂色一閃,旋即恢復了平靜。
對于吳明這等身份之人而言,走后門已經是羞辱,可后面的偏門,正是俗稱的狗洞,只有持賤業之人才會走這種門。
但他毫不在意,光是這份心機氣度,就足以讓人忌憚一分了!
若再加上不凡的修為和天賦,這份忌憚就會成為擔憂,但想想魏王李成的身份,就算半圣也不敢造次,就釋然了!
“黃執事,這靈石不對啊,這一批靈木碳質量極佳,少說價值六十四塊靈石,何以還降價了呢?”
偏門外傳來一陣蒼老的聲音,卻見一名身著樸素,面色黝黑的耄耋老者,捧著一個不大的布袋,佝僂著腰,狀極卑微的對一名身著錦衣的中年男子道。
“哼,少說廢話,咱魏王府用你的木炭,是給你臉,你也不看看今天是什么日子?
咱家殿下著書立說,為大唐立下不世功業,將來會繼承皇位,帶領大唐走向更繁榮的時代,你們做點貢獻就這般心疼,咱家殿下為大唐嘔心瀝血,誰來心疼?”
中年執事冷著臉道。
“不不,不是這樣的,黃執事見諒,老漢對魏王殿下絕無半點不敬之心,只是這批靈木碳關系到家中老小用度,我家小孫兒眼見就到了進學的年齡…”
老者唬的黑臉都白了幾分,連連擺手,可還是想再要回自己的酬勞,顯見是日子過的窘迫,否則不至于冒著得罪魏王府執事的風險。
“混賬!”
中年執事勃然大怒,隨手將老者掃飛在地,戟指怒目道,“你一家老小事大,還是咱家殿下操持一國之事,為國鞠躬盡瘁事大?快快離開,再敢聒噪,小心本執事要你好看!”
老者哪里經得住先天強者一掃,滾倒在地,手中布袋灑脫,掉出十幾顆靈光暗淡的靈石,比尋常市面流通的靈石質量,差了不止一籌。
吳明隨意掃了眼,便知道里面不過區區四五十顆靈石而已,這批靈木碳質量確實不錯,用來熬煮靈材,頗為省時省力,并非是為造飯所用。
“爹!”
“爺爺!”
只是老者不過意境修為,垂垂老矣,幾個燒炭的漢子,也不過氣境,敢怒不敢言。
他們連個納袋都沒有,為了這份活計,只能不遠千里拉車而來,寥寥幾十顆靈石收入,還要被人盤剝,已不是困窘能形容了,而是往死里逼!
莫看吳明花錢大手大腳,可剛來到神州時,也被幾顆靈石,一捧白玉米難倒過,吳福甚至被熟人坑騙過,深知底層武者為了點修煉資源,有多么不容易。
只是,這與他何干?
歷代繁華盛世,或亂世,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不過是常態。
“黃執事息怒,我們這就走,這就走…”
老漢喘了幾口粗氣,抹了把淌到胡須的殷紅血漬,死死拽著自家兒孫,步履蹣跚的走向騾車。
吳明微微駐足,眼角余光撇著雪白地面上的一片血紅,沒有多事,繼續前行。
大總管似有所覺,陰冷的掃了那黃執事一眼,后者還全無所覺,為得了幾十顆質量極佳的靈石而沾沾自喜,全無死到臨頭的覺悟。
至于從偏門出來的吳明,看都沒看一眼,穿的再好也不過是個下等人!
不遠處,有一輛馬車,旁邊站著一個獨臂斗篷人,陰冷的目光正盯著徐徐走來的吳明。
“嘿嘿!”
獨臂人陰測測笑了笑,并未讓開。
吳明微怔,旋即想起,李東湖曾言,出手擄人之中,有一位大宗師被他用毒藥毀了手臂,多半就是眼前這位了。
“那小娘子可是嫩的很,本座賠了一條臂膀,不知你打算怎么補償?”
獨臂人寒聲道。
雖然上面有話讓放人,但他不介意再敲一筆,能讓大宗師補全肉身的寶物,魏王府確實有,但還沒富裕到給他使用。
“在下正好有一顆血陽金丹,可修補肉身,只是要看看人有沒有事!”
吳明回頭看了眼大總管,后者沒有任何示意,這才取出一個玉瓶道。
“當真?”
獨臂人狂喜道。
血陽金丹的大名,他還是聽說過的,也正是魏王府中珍藏的寶丹之一。
吳明打開瓶蓋,露出一顆龍眼大小的赤金色靈丹,滴溜溜旋轉不停,隱有沁人心脾的淡淡異香。
“好,我還要一百萬靈石,聽說你在銀鉤賭坊贏了不少!”
獨臂人確定寶丹與他所知無異,舔了下嘴唇,目中貪婪之色大熾,哪怕給上面人孝敬封口,也夠他訛詐一把了。
“我要確定人沒事!”
吳明手腕一翻,收起玉瓶。
“看吧,放心,這丫頭只是昏迷過去了,三五日后醒轉,保準活蹦亂跳!”
獨臂人掀開車簾,露出其內,柴蔚仰躺其中,呼吸均勻,面色紅潤,衣衫完整,確實沒有受到苛待。
吳明松了口氣,爽快的將靈丹扔給獨臂人,又取了一個納袋,自龍衣中轉了百萬靈石交付,獨臂人這才讓開。
“爽快,有機會,或許還能再做一次交易,馬車就送你了!”
獨臂人讓開。
“沒機會了!”
吳明探了探柴蔚脈搏,終于放心,駕車而去。
“爹,這行當是越來越難了,宮市那邊還有徭役要完成…”
路過那賣炭翁一行時,耳邊傳來他們的不甘與苦悶。
吳明心中一動,不著痕跡的撇了眼芙蓉園后門,依稀可見大總管正教訓黃執事,口中吟道:“賣炭翁,伐薪燒炭南山中。
滿面塵灰煙火色,兩鬢蒼蒼十指黑。
賣炭得錢何所營,身上衣裳口中食。
可憐身上衣正單,心憂炭賤愿天寒。
夜來城外一尺雪,曉駕碳車碾冰轍。
牛困人饑日已高,市南門外泥中歇。
翩翩兩騎來是誰,黃衣使者白衫兒。
手把文書口稱赦,叱牛牽向北。
一車炭,千鈞重,宮使驅將惜不得。
零零碎碎數靈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