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天剛蒙蒙亮,大街小巷中早已人來人往,百姓起早購置一天生活所需,小販趁早忙活一日生計。
南梁派韓府不遠的街頭邊角,一個早點鋪子下,吳明隨意的抿著茶湯,微苦的茶水入喉,澀澀生津,他卻品的有滋有味,眼角余光撇著韓府大門。
算算時間也差不多了…
念頭剛起,韓府內一陣雞飛狗跳,凄厲絕望的尖叫,暴怒如雷的厲喝,還有聲聲壓抑不住的哀婉哭泣,交織成一曲動人心魄的交響曲!
龐大的神識,若有若無的掃過韓府上空,輕易將內里的一切盡收眼底。
韓府后院,十幾個丫鬟仆役,守衛暗哨等等,目瞪口呆的看到,大清早從韓幫主小妾房里披頭散發,衣不蔽體跑出來的圓凝,還有緊隨而出,將之擒拿入內的韓幫主父子。
雖然看不到里面發生了什么,可韓幫主父子同樣衣帶凌亂,還有兩個熟悉聲音的低泣,后院伺候的都是韓府家生子仆役,輕易分辨出,正是韓幫主最寵愛的兩個小妾。
一時間,所有人都覺天旋地轉,父子共御一女并不算什么,豪門大戶中時有發生,哪怕對象是太清宮弟子,別人也會豎起大拇指,贊一聲好漢子。
可偏偏房間是小妾的,而且人還在里面,這就不是眠花宿柳,而是家風不正,道德淪喪。
一般而言,為防止消息外泄,必然是殺人滅口,可后院都是韓府親信中的親信,一旦這么做了,必將寒了其他人的心。
人心一散,就什么都完了!
可若不整治,消息外泄,韓府同樣會淪為笑柄,必將沒有不透風的墻!
與韓府的雞飛狗跳不同,對外面沒有半分影響,深宅大院里的齷齪事本就是尋常百姓茶余飯后的談資,少了誰,生活都會繼續。
吳明分心二用,亦或者僅是隨意關注了下韓府動靜,心神就沉浸在了姬青嬋傳回的消息上。
即便是用傳訊玉符傳達的消息,言簡意賅,內容不多,還是讓吳明大體了解了事情起末,姬家也不愧是八大姓氏之一,能量驚人。
由此也可看出,世家之間也不是一片和睦,或多或少都各自安插了密諜暗線,刺探情報。
姬青嬋言,洛無花違背祖制,受族規懲戒,妙茵獻寶贖罪,因其身份,數罪并罰而亡。
看似沒頭沒尾,吳明已經從中嗅到了濃濃的陰謀味道,所謂的違背祖制,多半是洛無花當初救護吳福之事暴露了!
以洛無花嫡系子弟的身份,即便受懲,也不會危及性命,哪里需要妙茵一個意境小道姑獻寶贖罪?
更何況,妙茵即便是洛家旁支奪權被廢除的后裔,堂堂世家還容不下這樣一個小姑娘?
這等結果,與世家氣度完全不符!
“惹不起,惹不起啊!”
吳明煩躁的敲著桌面,韓府的騷亂,也沒有讓他有所緩解。
無論是天品宗門太清宮,亦或洛家,都是龐然大物中的巨孽,即便圣者都不會輕易觸碰的存在!
他可以借幾位圣尊的威名,招搖撞騙,欺負欺負人階宗門,哪怕是地品宗門,也可以扯虎皮拉大旗的糊弄一番,可偏偏世家是不能動的,甚至有圣者坐鎮的地品都是能不招惹就不招惹。
否則的話,當初混元宗那般壓迫,還把邱家推出來找他麻煩,依著他的性子,早就暗中針對其底層精英弟子殺一批了。
就是因為忌諱混元宗圣者,才僅僅借邱家對宗門的不滿,謀取了一部《混元一氣勁》。
至于姬青嬋在訊息最后的邀請,若有閑暇去高陽姬家做客,吳明選擇了無視。
此女是出于好意,可以他的身份去了,多半會遭受白眼,沒必要找不自在,而且此女身份太過特殊,貿貿然登門拜訪,難免引起誤會。
吳明不怕事,但怕麻煩!
當初與許秋瀾相識,就引出一個田火玄,姬青嬋的麻煩必然更大更多!
說到底,如今的他還是太弱了!
“既然來了,就沒有空手而歸的道理!”
吳明目中陰郁之色一閃,最后看了眼韓府大門,那里有四名女子匆匆離開,這才閃身出了鋪子,直奔城中傳送殿而去。
兩天后,一道黑光劃破天際,隱匿在云層中穿行,直奔莽莽牢山深處而去。
若仔細觀察,不難發現,那是一艘十數丈大小,通體墨色的威嚴云舟,正是吳明座駕——黑玉云舟!
又過了三天,跨過不知多少萬里,一路上所過多少依靠牢山豐饒物產而生的邊鎮坊市,很快停在了一片名曰塢云坡的所在。
圍繞塢云坡,有五座坊鎮,都是數十年前新建而成,至今不足甲子,二十年前一片欣欣向榮,如今雖仍有發展,但遠不如當年勢頭。
只因五座坊鎮之四,當家人為了爭奪控制權,時有摩擦,半年前甚至一度白熱化,毫無顧忌的出手拼殺。
只是以張、趙兩家為首的坊鎮,背后靠山明顯更大,壓的王、袁兩家幾乎喘不過氣來,若非明武鎮兵家、法家當家人暗中支持,早就覆滅了。
也正因三方勢力的存在,才形成了如今詭異的暫時橫行,誰也無法輕易打破。
這一天,一艘黑玉云舟停在明武鎮外,一名十七八歲,豐神俊朗,貴不可言的少年走出云舟,亮明身份,直奔明武鎮鎮守府邸而去。
也是在這一天,吳王子明在塢云坡現身的消息,以超乎想象的速度傳播開來。
鎮守府前門大開,坊鎮主將早已擺好儀仗等候,客氣的將吳明引入門內,卻并未多留,只因府邸的真正主人不是他,而是一名叫王荊的書生!
后院花園,涼亭美景,雅致幽靜,兩人對坐品茶,相視而笑。
一如吳明在京城初站住腳,售賣坊鎮之時,王荊溫文爾雅,儒雅不凡,平凡的面容上透著難掩的剛毅與執著。
唯一引人注目的莫過于,那一雙斜插入鬢,有如鷹眉的濃黑劍眉,襯托的一雙本就澄澈的眸子,越發銳利,好似能夠看透人心。
“王爺好興致!”
王荊熟稔倒茶贊道。
“先生好閑情!”
吳明優雅品茶贊道。
兩人相視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王荊眼中的吳明,銳如出鞘神劍,銳利無雙,無可阻擋,鋒芒畢露,出鞘必見血!
吳明眼中的王荊,堅厚巍峨如山,大氣磅礴,似擎天之柱,接天連地,世間萬物無可動搖其心!
兩人皆是心志不凡之輩,氣息雖不同,卻有著極為相似的過往,一個上代天驕吊車尾,一個當代天驕吊車尾。
“恭喜王爺天驕榜上再登高峰!”
王荊添茶,又贊道。
天驕榜新榜未出,但他已得到消息,而且看出吳明真正實力,足以位列前三十,眾圣殿透出的消息是前五十,實則在他看來,吳明的實力,前二十都有可能。
“恭喜先生圣道有期,法家當興!”
吳明舉杯一飲而盡,茶如酒。
王荊劍眉微蹙,這話有些言過其實,他不信自己眼中的吳明,是這等沒有眼力勁,只知夸夸其談之輩!
在塢云坡多年修身養性,自信實力大漲,遠在當年同輩天驕之上,可若說圣道有期,法家當興,還是太過了!
吳明笑而不語,自顧自抓過茶壺,絲毫不顧規矩,咂吧著茶壺嘴,嘖嘖有聲,像極了無賴漢,品的津津有味,一臉舒爽。
似乎唯有如此,才能喝的暢快淋漓,一壺普通的茶水,愣是讓他喝出了烈酒的意境,淋漓盡致!
王荊眉頭皺的更深了…
吳明此行來意,他約莫能猜出來,約莫大半年前,張家那場騷亂,聚集了多少強者,身為五坊真正的掌權者,坐鎮此地的大儒,一清二楚。
那些暗中隱藏的江湖大道,也就是吳明的替天行道部眾,也是他布局,一一減除。
“還請王爺示下!”
王荊正色相詢。
他就是這樣的人,不恥下問,不會因為吳明修為見識遠在他之下,而輕視。
正因此,他才會在這等偏遠所在,成就文豪,堪比皇者!
“我有一言,可助先生得窺圣道,不知先生何以回饋?”
吳明淡笑。
王荊目中不悅之色稍縱即逝,不是因為吳明夸夸其談,而是他本性如此,若吳明真有如此妙法,明碼標價索要報酬實乃對圣道大不敬。
對吳明不滿的同時,也有一絲狐疑,可心中又有幾分相信,畢竟吳明表現的太自信了。
王荊執拗的同時,同樣自信,以自身學歷見識,吳明的話,瞞不過他!
“先生當知安山湖畔的負碑山!”
吳明繼續道。
王荊面色一肅,微微頷首。
當年通寶錢莊拍賣大會,他曾到過京城,路過安山湖,曾駐足觀摩,他乃當世君子,一心為民,看的真真切切。
以他的眼力,自是比許多武道半圣都強,看出了其它意味,也看出了玄圣老祖對吳明的看重,否則不會不惜以無上偉力,改換地貌,只為彰顯《龜雖壽》地位。
這其中,襯托的是吳明!
“請先生來日助我殺一人,此人必是枉顧人倫,目無法紀之輩!”
吳明笑吟吟說出目的。
“可!”
王荊沉默許久點頭。
“天變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