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劍王府柳家,大宋八大異姓王中唯二,不以姓氏封王的家族之一。
老家主柳玄,曾經的宗師榜第四,一柄玄鐵劍戰敗同階無敵手,即便二十年沒有出手,不問世事,依舊無人敢小覷。
誰也不知道,這位年逾七十,凡人古來稀,但在先天之上武者中仍屬青壯的鐵劍王到底有多強。
鐵劍王府的領隊人,是個其貌不揚、矮瘦黑,仿似與農家老翁并無區別的老者。
但身為柳玄貼身六大劍仕之一,親自來到吳王府投貼,拜會吳明,這代表什么,用膝蓋想也清楚!
“老爺昨日出關,聽聞小王爺自北金回京,身體不適,特意準備了白玉米千斤,龍牙米百粒,療養身體的寶藥百副,益氣通脈的靈丹…”
察覺到眾人目光,柳旌灰白的眉頭微微一挑,并未露出絲毫不悅,笑吟吟的擺了擺手。
一邊說著,一邊有下人將一個錦囊袋送了上來。
拜帖上的禮物名目,聽的一眾太監宮女頭暈目眩,一個個目瞪口呆。
吳陽更是不堪,大張著嘴巴,眼中貪婪之色爆閃,連身體的疼痛都忘記了。
但穆青云和趙剛,兩人的眉頭卻皺的越來越深。
不是寶物不好,而是太貴重,但卻沒有兩人希望中的某物!
吳福緊繃的老臉,終于松緩了下來,隱有一絲喜意。
只有吳福看到禮單中的某件東西時,不由紅了眼,呼吸都粗重了幾分。
“小王爺,您放心,出門時,老爺特意囑咐我,依雪公主年幼,正是心思不定,不諳世事的年紀,以后絕不會打擾你,要你在此安心守孝養身。
只要在京城,沒人能動你,也沒人敢動你!”
“柳老弟,鐵劍王大人,真是這么說的?”
吳福止不住喜色,激動上前。
“吳老哥放心,這是老爺親口所說,而且已經跟皇上稟明,更交代了,還有一份禮物送給吳老弟,讓老弟安心養傷,日后,小王爺還需要你的照顧啊!”
柳旌熟絡的拍了拍吳福肩頭,全然沒有絲毫瞧不起這個殘疾老人的意思,將一個錦囊交給他,緊緊握了握他的手。
“好好好,鐵劍王老大人果然義薄云天,老王爺若知道…”
吳福老淚縱橫。
回京短短幾日,人情冷暖,世態炎涼,饒是這位精于世故的老人,也被現實打擊的不輕。
如今,終于有一位分量極重的大人物肯站出來,為吳明說話,怎能不讓他激動?
他這邊激動了,穆青云和趙剛變了臉色,隱約有幾分難看,甚至可以說不解,不著痕跡的交流了個眼神。
“小王爺,只要你有需求,持此物去王府便可!老朽不便久留,這就告辭了!”
柳旌走到吳明面前,將一塊令牌,塞給了吳明。
之所以是塞,因為吳明感到,無論他接與不接,這塊令牌,都會到自己手上。
“慢!”
吳明陡然喊住三人,在眾人錯愕不解的注視中,一臉‘憤然’道,“諸位來都來了,別急著走,剛剛發生的事情,以三位的眼力,想必看的一清二楚!”
“確實看到了,但這是吳王府家事,我們外人實在不好摻和!”
穆、趙二人嘴角一抽,無奈的點了點頭,眼神瞥了瞥老神在在,依舊笑吟吟的柳旌。
言下之意,不外乎是,你自己家的事兒,關起門來自己解決。
但送上門來棒槌,吳明怎會不變著法敲下點木渣來?
“二位這話就不對了,我姓吳,這里是吳王府,此人信誓旦旦,以吳王府繼承人自稱,縱容惡仆傷人。若不嚴懲,大宋律法何在?大宋體統何在?我吳王府顏面何存?”
吳明朗聲道。
“小雜......明弟,我知道你生氣,但我也是為你好,你怎么能對外人說我們不是兄弟?這些話傳出去,才讓人以為吳王府沒有體統,爺爺泉下有知......”
吳陽急了眼,辯解道。
“住口,上梁不正下梁歪,你父沒忠義,不忠不義,才教養出你這等不知寡廉鮮恥之徒,若有半點羞恥之心,豈會在主母靈堂外,率奴圍攻主母之子?”
吳明厲聲道。
“噗!”
不知是誰忍不住,笑出聲來。
吳陽的父親原名張忠義,改姓吳后,便叫吳忠義,到了吳明這兒,直接成了沒忠義!
“你你…”
吳陽氣的差點吐血,卻又找不到辯駁的理由。
“咳咳,小王爺,吳忠義大人,怎么說也是你大伯,你們都是自家人,這件事…”
穆青云和趙剛強忍笑意,仍是不想插手。
雖然吳陽父子的事情,基本上人人皆知,都瞧不上其為人,但并未損害到他們的利益。
而且,吳忠義鎮守一方邊鎮,本身還是先天強者,在朝中關系盤根錯節。
坐到這等位置,只要不是謀反,而且是做下天怒人怨的事情,被人抓住鐵證,根本沒人能動的了。
而且,東西到了吳忠義手中,就算有私心,但至少有用,最后還不是為大宋鎮守邊疆?
至于吳明,名義上是吳王府的正統繼承人。
但其身體孱弱,習不得武,自幼在北金長大,習性難辨不說,就算學文,誰愿意教個病秧子?
給了他偌大家業,遲早敗光!
只要不是傻子,就不會選擇吳明,而得罪一方權貴。
最重要的是,外人插手,容易給人安上謀奪異姓王產業的由頭攻訐。
兩人又不是白癡,豈會管這種事,惹一身腥!
至于柳旌,還是其背后的柳玄,都不會為這種事出頭,因為人家給出的寶物,足以說明一切,而且給出了承諾。
這些寶物和承諾,足以讓吳明在京城平平安安,一輩子榮華富貴。
至于其它的,你要再想爭,恐怕就得憑自個兒的本事了。
“這樣啊,那就不牢諸位大人費心了!”
吳明‘垂頭喪氣’道。
“多謝兩位大人仗義執言,小侄一定稟明父親今日之事,我這明弟年幼,不明事理,倒是讓大人看了笑話!”
吳陽大喜過望,搖頭晃腦的向兩人拱手一禮,得意的向吳明投去挑釁一眼。
眾仆役,多有鄙夷之色,這鄙夷卻是沖吳明。
身為王府繼承人,連家業都受不住,真是窩囊透頂,就算明知受不住,最起碼也要據理力爭一番啊!
見其不知廉恥的樣子,兩人根本沒興趣搭理,徑直向外走去。
柳旌眉頭微皺,深深看了眼吳明,似乎有些意外,但也沒有多說什么。
可沒走兩步,三人再次停住腳步。
“福伯,我離京久了,不知道登聞鼓在哪兒,你陪我出府一趟,我就不信,大宋沒地兒說理。
我奉旨為母守孝,慈蕓苑又不是菜市場,是個人就隨便亂闖不說,一個外姓人,敢明目張膽的打著吳王府旗號,侵占吳家產業,御史臺不管,難道皇上也不管?”
吳明‘義憤填膺’喊道。
“你…你要為了這種小事告御狀?”
眾人被唬的目瞪口呆。
“小王爺,何必呢?你們都是自家人…”
穆、趙兩人面色有些難看。
就算是柳旌,老臉也忍不住一抽,渾濁的老眼中閃過一抹異樣神色的看著吳明。
“對,去敲登聞鼓,找皇上評理,我知道路!”
吳福回過神來,趕忙推了推面前的禮物,將三封拜帖遞了回去,“三位,這些禮物太貴重了,請收回。吳王府破敗至今,家小業小,只剩老弱病殘,留下這些寶物就是招災,收不起啊!”
吳明詫異的看了眼吳福,暗暗豎了豎大拇哥。
這位老人家,平日里唯唯諾諾,見誰都是卑躬屈膝,委曲求全的樣子,沒想到今天竟然露出這么‘通情達理’的上道一面!
“三位大人,請回去轉告幾位王爺,我吳明年幼,收下寶物,如幼童抱金行于鬧市。
若是不想害我,就請收回!時間不早,這時候去皇宮,應該不會打擾皇上晚宴!說不定,我還能在領一餐御膳!”
吳明肅然向三人深施一禮。
三人面面相覷,感到了一絲棘手,聽到后面的話,更是哭笑不得。
三王送的禮,放眼汴梁,皇族都不敢!
雖然明知道吳明所說,有言過其實之處,但就這么不管不問,放任他去敲登聞鼓,告御狀,還領一餐御膳?
你當皇宮,是你蹭吃蹭喝的地方啊?
言下之意,就是你們看著辦吧,不給我個交代,我這就去找皇帝評理。
至于告的是趙譽、穆沁兒,還是吳陽,就看你們的表現了。
而且,看吳明的神色,他們敢肯定,只要出了吳王府大門,這小子絕對會滿大街嚷嚷的人盡皆知。
到時候,京城所有人都會知道,湛王府、穆王府、鐵劍王府的小輩大鬧吳王府慈蕓苑靈堂。
小老百姓就這點時候,喜歡在茶余飯后,把這些王孫權貴的家私當笑談。
三王府丟臉事小,皇上明旨吳明守孝一年,卻被人攪擾,說重了就是目無尊上。
滿朝儒家不喜武者,嚷嚷著俠以武犯禁的言官、法家憎惡武者目無法紀的文法御使、史家那些又臭又硬的史官,絕對會把三王府批駁成不成體統,沒有禮儀尊卑的典型。
這臉就丟大發了!
想清楚前因后果,三位王府大佬,雖然很想教訓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牙尖嘴利的小子,卻不得捂著鼻子認栽。
誰讓他們來的不是事后,正好碰上了,而且還是代表自家小主賠禮道歉,被人抓住同腳了呢?
“咳咳,小王爺放心,今日之事,我等回去后,定當稟明主上,絕不會任由宵小逞兇!”
三人不敢把話說的太滿,說完急匆匆而去,送來的禮物當然是沒有收回。
畢竟,他們做不了三王的主,只能據實明稟,再做定奪。
吳陽茫然的看著三人帶隊遠去,至此都不明白,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怎么就上升到了驚動三王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