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晴還在岔路口數著那地上的鵝卵石,一抬頭就見著李安如大步往這邊走來,李安如身后數丈外的哥哥,正一臉復雜的站在那兒,目視著這邊。
姜晴一下子便明白過來。
她一邊迎上李安如,送她出去,一邊悄悄的在身后跟哥哥擺了擺手,示意他放心。
姜云山依舊沒有挪步。直到姜晴跟李安如的身影都消失在拐角處,他這才嘆了一口氣,揉了揉額角。
腦子里卻響起了李安如方才的話。
“不搏一搏的話,心里過不去那道坎。”
…他其實也是的。
姜云山抬起頭來,望向那高高的白墻青瓦之上。
似是在看很遠的地方。
姜云山的小廝偷著也跟著看了一眼,看看那里有什么好看的。
結果什么都沒有,只有一片澄澈似海的天空。
姜晴將李安如送到了二門外,李安如見姜晴一副不安又不知道如何開口的模樣,自己反而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伸手捏了捏姜晴的臉頰:“小小姑娘,怎么這副滿腹心事的模樣,是在擔心我嗎?”
姜晴抬眼,見李安如除了眼眶有些紅,神色倒也還算正常,甚至嘴角還掛著笑。她沉默了下,還是點了點頭。
李安如便咯咯的笑了出來:“我沒事,就是被你哥哥拒絕了而已。你哥哥不走運,我這樣好的姑娘上得廳堂,下得廚房,給他紅袖添香是多好的一件事,可他偏偏不喜歡…那我也沒辦法了,少點緣分吧。”雖是笑著說的,但李安如的眼眶還是紅了下。
姜晴也不知道該如何勸了,她只能輕輕咬了咬下唇:“…李家姐姐以后還會來找我玩嗎?”
“怎么就不來找你玩了?”李安如睜大了眼睛,“我同你交往,跟你哥哥沒有干系。怎么,你還怕你哥哥見了我觸景生情嗎?”
“…”姜晴越發說不出話來。
李安如灑脫的擺了擺手:“等你哥哥殿試拿了狀元,我還要上門討杯水酒吃呢。這次被你哥哥拒絕了,我還得抓緊再選幾個合眼緣的,不然被我家里亂點鴛鴦譜就不好了。好了,我先走了啊,下次見。”
李安如瀟灑的扶著丫鬟的手上了馬車。
姜晴全程都不知道說什么才好的送李安如出了門,在二門處呆了呆,又想起來家里還杵著一對麻煩精,忍不住哀嘆出了聲。
姜晴這會兒發自內心的希望她哥哥的親事能早些定下來。
等姜晴去客院的時候,青嶂請去的大夫已經給芙蕖包扎完了離開了,芙蕖的臉色不是很好看的躺在床上,翟五在一旁捏著塊帕子,時不時的沾幾下眼角。
姜晴有些不明所以,不是腳傷么,怎么看著像是絕癥的樣子?
青嶂低聲回稟:“大夫說,芙蕖姑娘的腳傷,舊傷未愈又添新傷,怕是日后養好了也會多多少少對行走有礙…”
翟五其實對這個消息還是挺滿意的。
畢竟等她嫁給姜云山,芙蕖哪怕真當了姜云山的妾室,一個跛了腳的妾室,也掀不起什么風浪來。
但翟五明面上是不能這樣表現出來的,她捏了帕子,一副很難過的模樣:“芙蕖,你也別擔心了。方才大夫不是也說了嗎?對平常行走沒什么影響的,只是走快了可能會有一點點不方便…再說了,咱們好好養傷,也未必會留下什么后遺癥。”
翟五說著,眼神卻直往姜晴這邊瞟。
一般來說這會兒主人家為了讓人安心,都會接幾句客套話,但姜晴對翟五跟芙蕖是提起了一萬分的小心,又見著翟五眼神怪怪的,所以她警覺的沒有接話。
翟五等了會兒,見姜晴不上鉤,也沒說什么“你放心養傷”這樣的客套話,她實在按捺不住了,就拿胳膊肘輕輕的碰了碰芙蕖,示意她開口。
芙蕖回過神來,想起自己為著能嫁給姜云山做出了這等犧牲,都走到這一步了,絕對不能半途而廢,讓她的犧牲付水東流,她垂下眼眸,帶著哭腔道:“…姜二姑娘,奴婢都這樣了,已經是個廢人了,只是想跟姜公子說一句謝謝,有這么難嗎?”
姜晴蹙起眉頭,卻還是耐著性子道:“你好好養傷,別想那些有的沒的。”
翟五見姜晴鐵齒的很,就是死活不松口也不上鉤,她輕咳一聲,還是自己開了口:“姜二姑娘你也見著了,芙蕖眼下這腳腕的情況怕是只能靜養,不好再動來動去的…要不這些日子,便讓芙蕖在貴府養傷吧。”
她見姜晴臉色一變便要開口,不用想都知道定然都是拒絕的話,她忙道:“自然,芙蕖養傷一概開銷都由我來負責,照顧她的丫頭也由我來安排。姜二姑娘盡管放心,只是借用一下貴府的客房。”
翟五話都說到這個份景上了,姜晴一時之間也找不到拒絕的理由,想著這芙蕖好歹也是她姐姐給看過腿的,若真是留下了跛足,怕是對她姐姐影響也不好…姜晴索性就答應了,心里卻在想著加強院子的守衛,讓芙蕖沒法作妖。
翟五見姜晴應了,心疼的同時又有些得意。
畢竟,這對于翟五來說,算是放血的大手筆了。
翟五雖說好歹也是翟家的小姐,但她手上卻也是真的沒幾個錢,她離開翟家來京時族中長輩曾經給過一筆錢,但她們來定國侯府不得給自己置辦些新衣裳新首飾,不得打點一下定國侯府的下人?這筆錢真要算下來算得上是杯水車薪。
也就好在來到定國侯府后,文二夫人按照宮婧的月例,每個月給這幾位翟小姐都發著月例銀子,再加上翟老夫人時不時的補貼,這手里才算是稍稍寬松一些。
但也僅僅是稍稍。
像芙蕖在姜府的開支,再加上醫藥費,這些若是都由她支付,她粗略的算了下,沒有十兩銀子怕是不能成。
這一下子翟五幾乎就要赤貧了。
翟五的心在流血。
但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舍不得銀子也套不著郎。
她一并開支都出著,姜晴哪里有什么理由去拒絕她?那么,她不就有機會借著時不時來芙蕖這探病的當口,來見姜云山培養感情了嗎?
翟五覺得芙蕖這一摔,摔得簡直妙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