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容澈這般無賴的模樣,紀顏寧無語至極。
她正色道:“你若是再這樣,休怪我不客氣!”
容澈立馬將雙手都舉起來,更無辜地看著紀顏寧,委屈道:“我可什么都沒有做啊!”
“你…”看著他這副滑稽的模樣,紀顏寧眸子里閃過一絲精光,手指摩挲著杯子,突然之間將杯子朝著容澈潑了過去!
容澈下意識往旁邊躲,臉上的表情有些錯愕,沒想到紀顏寧居然會用水潑自己。
可是他連退了兩步,等站穩了才發現根本沒有水潑過來。
而始作俑者紀顏寧看著他的樣子,正坐在桌子旁用手帕捂著嘴偷笑起來,容澈剛才那一臉錯愕的表情實在是讓人忍俊不禁,笑意從她的眼角流露出來,笑得雙眸彎彎,像是天上皎潔的月牙。
容澈微怔,看見紀顏寧笑意盎然,對于她捉弄自己的事情倒是一點都不惱,反倒是上前坐在了紀顏寧的對面,說道:“你笑起來真好看。”
紀顏寧別開了臉,說道:“我沒有笑。”
容澈沒有爭辯,而是說道:“你應該多笑笑才是。”
紀顏寧道抬頭看著他:“你若是沒有其他的事情,就別在我面前晃了。”
容澈見她沒有再排斥自己,心中像是開出了一朵花,他笑嘻嘻道:“好,那我以后再來看你。”
“不許再來了!”紀顏寧朝著他喊道。
容澈像是沒有聽到一般,已經走出了房間。
紀顏寧輕嘆一聲,不禁搖了搖頭。
第二日帶著自己制的藥丸去了馮黛的家中。
馮黛的父親馮成經過了幾天的修養,已經好了許多,但是身體瘦弱,反應也有些遲鈍,還得好好再養一段時間才能恢復如初。
“這個藥丸每日睡前服用一顆。”紀顏寧將藥瓶遞給馮黛,說道,“連續服用七天,你父親身體里的余毒就能夠全部清除了。”
馮黛感激不已,說道:“多謝紀姑娘。”
躺在病床上的馮成正要爬起來,卻被紀顏寧攔住了。
馮成的臉色還有些蒼白,他對紀顏寧說道:“紀姑娘的大恩大德,我們父女倆謹記在心,雖然我官職不高,家中也并不富裕,但若紀姑娘需要,我馮成必當竭盡全力報答姑娘。”
紀顏寧只是輕笑一聲,應道:“好,我知道的。”
她前世在外祖父身邊學醫的時候,外祖父常常救助一些命懸一線之人,這樣的話她聽得并不少。
如今她也會想祖父那般,對于病者的話,簡單的應下,并不是真正求他們能為自己做些什么,不過是為了讓他們安心罷了。
馮家的宅子并不大,因著只有他們父女兩個人,所以院子也不多,馮黛的身邊只有一個貼身伺候的丫鬟,就馮成的那點俸祿,勉強能將日子過下去,而馮家宅子旁邊的一個小院子則是用院墻隔開來,是租給別人用的,平日里收些月錢,手頭倒是還寬裕。
如今馮成中毒病倒,刑部那邊雖不會就這樣奪了他的職務,但是多少也會有些影響,馮黛從采薇堂拿的藥材堅持給錢,但這些藥材價格也都不低,只怕等馮成病好了,他們家也變得拮據起來。
馮黛年紀比紀顏寧還大上一歲,正是談婚論嫁的時候,因著這件事,婚事也耽擱了下來。
“紀姑娘,我們侍郎大人昨日到我這兒,問了解毒的事情。”馮成說道,“有紀姑娘的囑咐,我并沒有透露您的身份,不過侍郎大人想托我問問姑娘,可知此毒是什么毒?”
紀顏寧道:“具體是什么毒,我不是很確定,不過這毒性和大燕國的寒雪草的相近,在大魏里倒是很少見。所以醫館里的大夫見得不多,解不了毒也是正常的。”
馮成聽了紀顏寧的話,倒是微微一怔,隨即反應過來,說道:“我知道了,多謝紀姑娘告知。”
紀顏寧微微頷首,又囑咐了幾句,便離開了馮宅。
看天色還早,她便在附近逛了起來。
馮宅所在的地方比較偏,但是再過去兩條街便到了鏡淵的府宅,所以紀顏寧對這附近并不陌生。
因著今日出來給馮成復診,所以她帶出來的是珍珠和袁武。
從馮宅里的小巷子里走出來,紀顏寧輕車熟路地拐進了一條街道之中,她記得有一家店賣的吃食不錯,不知道那家店如今還在不在。
這些街道和二十年前的變化并不大,所以紀顏寧很快就找到了那家小店。
“姑娘,要吃些什么?”店老板看見紀顏寧站在了店門口,熱情的問道。
店老板還是那個店老板,不過曾經三四十歲的他如今已經成了滿頭銀絲的老爺子,不過看他面色紅暈,身子倒是還硬朗。
紀顏寧道:“來兩碗豆花,多加些料。”
“好咧!”店老板應了一聲,說道,“你們先坐著,豆花馬上就好!”
紀顏寧帶著珍珠坐了下來,她四顧看了看周圍,又看了看這鋪子,只有一對老夫妻在忙活著。
她開口問道:“老板,開個店很辛苦吧?怎么不讓家里的人接手或者招個小徒,也可以輕松些。”
老板將兩碗豆花端了上前,笑道:“我那兩個兒子看不上這小鋪子呢,在官府尋了個小差事,倒是過得不差。況且我這小鋪子平日里客人不多,倒也清閑。”
紀顏寧點了點頭,拿起了小勺子舀起一小塊豆花,放進了嘴里。
那熟悉的味道在嘴里蔓延開來,紀顏寧心中百感交集。
這種感覺,讓她有些分不清楚自己現在到底是應采薇還是紀顏寧。
仿佛回到了以前無所顧忌的日子。
想著想著,紀顏寧的眼眶有些發熱。
她很清楚,自己回不去了。
有時候她甚至會想,如果一覺醒來,這一切都是夢境,她還是那個太傅府里的嬌小姐,該有多好。若是那樣,她絕不會再讓容嶙的陰謀得逞,直接就將他弄死也未嘗不可!
可惜如今的容嶙已經是高高在上的皇帝,是大魏的國君。
如今儲君未立,就這樣將他殺了,只會引來國體動蕩,皇子奪位,可能還會引來其他周圍國家的覬覦,趁機打壓,到時候受苦受難的還是這大魏的百姓們。
她雖然憎恨容嶙,可是也做不到讓國家至于這樣的處境之中。
“老板,來三碗豆花!”在紀顏寧的身后,有人朝著老板喚了一聲。
紀顏寧沒有在意,她坐在位置上,一口一口地慢慢吃著碗里的豆花,思緒飄遠。
“紀姑娘。”
耳畔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紀顏寧抬頭,正好迎上了沈青逸的眸子,一時有些茫然。
沈青逸看見了她那雙迷茫的眸子,輕笑一聲,說道:“沒想到能在這兒遇到紀姑娘。”
紀顏寧回過神來,微微頷首,算是見禮:“來附近見一個朋友,正好隨意逛逛。”
“鏡淵先生也住在附近,我與同窗剛去拜見了師父。”沈青逸解釋道。
沈青逸身后還跟著兩個男子,一個穿著紫衣,一個穿著藍衣,身上都帶著一股書生氣,不過看打扮便知身份不低。
紀顏寧道:“沈公子請便。”
沈青逸與那兩位公子哥選了離紀顏寧最近的一張桌子落座。
很快老板便將他們的豆花也端了上來。
他們三個人說起了自己的事情,紀顏寧仍是默默無言地吃著自己碗里的豆花。
“聽說內閣的大臣親自來請師父去國子監,不過仍是被師父拒絕了。”
“國子監今年出了這樣的丑聞,也難怪他們這么想師父去國子監了。”
他們說起鏡淵的事情,紀顏寧倒是微微提起了些精神。
蔡如恒身為國子監祭酒,居然泄題,這樣的事情說出來確實打臉,或許國子監其他的學生都會感到丟臉不已,若是再想收一些有天資的學子,只怕是要難一些了。
朝中的官宦人家必然會將自己優秀的孩子送去白鷺書院而非國子監。
若是能將鏡淵先生請到國子監,或許還能挽留一些顏面。
紫衣男子說道:“其實不只是今年,聽其他先生說,每年都會有人來請師父去國子監,不過師父一直沒有答應過。”
沈青逸道:“師父自有他的道理。”
“聽說師父曾是皇子伴讀,師從前太傅,與皇上也算是一起念書的交情,為何不愿去國子監,也不愿入朝為官?”紫衣男子不解道,“師父這般大才,只當個先生實在委屈了些。”
紀顏寧覺得自己口中的豆花漸漸變了味,竟是有些苦澀。
她的師兄是個倔脾氣,認準的事情就不會輕易改變,容嶙自然是拿不下他的。
藍衣男子道:“師父淡泊名利,自然是不在乎這些虛名的。”
沈青逸也贊同的點了點頭,他的余光卻不動聲色的看了紀顏寧一眼,見她若有所思的模樣,似乎在想著什么重要的事情。
紀顏寧來得早,吃得也快,帶著丫鬟打算離開。
沈青逸見她起身,便也站了起來,說道:“這邊的路偏,不如在下送紀姑娘回去。”
紀顏寧看了一眼同樣有些驚訝的那兩位同窗,正想拒絕,見沈青逸已經走到了一旁,便也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