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顏寧看著桌子上那厚厚的一疊紙,不禁眼皮一跳,轉頭看著容澈。
“你叫我過來就是為了看這些?”她看著容澈的目光不明所以。
容澈笑吟吟地上前,點頭道:“這些都是長安還未婚嫁的世家公子的資料,若是還有什么想知道的也可以問本王,本王可以替你去查查。”
紀顏寧微微蹙眉:“你這是做什么?”
容澈道:“當然給了選未來的夫婿,你不是已經及笄了嗎,正是談婚論嫁的時候。”
紀顏寧臉色冷了下來:“我的事情,不勞王爺費心。”
“不費心。”容澈笑嘻嘻地說道,“怎么說我們也算是相識一場,幫這點小忙還是可以的,聽說你與那沈家的婚約取消了,不如找個比那沈三更好的,氣死他們。”
紀顏寧卻不領情:“我的婚事,自然會有舅舅他們做主,王爺是否管得太寬了些?”
容澈聽著她這么說,委屈道:“我也是為你好。”
都不自稱本王了。
紀顏寧道:“我不需要。”
容澈看著她這么決絕,湊近了兩步,認真地看著她:“難不成你已經有了心儀的男子?”
紀顏寧道:“沒有。”
容澈心花怒放,笑得更加燦爛,說道:“你說說你想要的夫君是什么樣的,我可以幫你找找。”
紀顏寧微微一怔,被他的這個問題問住了。
她確實沒想過這個問題,前世的時候,欽天監斷言她會嫁入皇室,那幾個皇子之中,她卻沒有一個是特別心儀的,只是因為容嶙舍身救下了自己,所以相比較起其他的皇子,她自然就偏向了容嶙。
沒想到不過是個局而已。
對了,欽天監那幾個家伙,以后若是有機會也該好好教訓他們一番。
容澈不知道紀顏寧此時的心思已然飄遠,見她沉默不語,便悄悄在一旁說道:“既然你不知道想要什么樣的夫君,你可以按著本王這樣的標準來找。”
紀顏寧正在想著事情,沒注意到突然靠近他,被他突然出口說話的聲音嚇了一跳,不禁后退了半步,身子向后倒了下去。
容澈眼疾手快,一把摟住了紀顏寧的腰,將她直接帶入了自己的懷中。
紀顏寧的身上有這一股淡淡的藥香味,讓他有些發怔,兩個人面對面靠的這么近,他甚至看到紀顏寧眸子中的一絲驚慌,那張白皙而精致的臉就在自己的眼前,他的喉結忍不住動了一下。
“放手。”紀顏寧沉聲說道,語氣似有些不悅。
容澈放開了她。
他的耳根微微泛起了紅,解釋道:“我不是故意的。”
紀顏寧后退了兩步:“我知道,不然現在的你早就滿身毒針了。”
“咳咳。”容澈清了清嗓子,說道,“我可以對你負責的。”
紀顏寧淡然道:“不用。還有那些東西,以后也不要在我的面前提起了。”
她指了指容澈桌子上那一疊厚厚的紙張。
容澈點了點頭。
紀顏寧看了他一眼,微微行了禮,隨即走出了他的書房。
容澈看著她離開的背影,忍不住輕嘆了一聲,隨后坐在了凳子上,他看著桌子上放的那些世家公子的材料,相比之下,莫名還是覺得自己還是有希望的。
原本是想著讓她從這些人的對比之中看到自己的好,可是沒想到紀顏寧卻是一副不近男色的模樣。
紀顏寧從王府里出來,并沒有直接回柳府,而是帶著自己一個人帶著袁武在長安街上慢慢地游蕩著。
她從江州回到長安,這長安的大街小巷也走過不少,二十年并沒有讓這座國都有多少的變化,若是說變化最大的,莫過于如今紀顏寧面前的這座“應府”了。
不知為何,走著走著便來到了應府的門口。
這里早已經沒有了當初的氣派,而是敗落不堪,就連大門都已經掉落,從一半的門縫里可以看見里面荒草叢生的模樣,而屋檐下滿是蜘蛛網。
她醒來的時候就已經是二十年后,可是記憶里的應府仍是清清楚楚的烙印在她的心里,即便是有了準備,看到這樣的場景,還是忍不住紅了眼眶。
她抬步正要朝著里面走進去。
“姑娘,你可別進去!”一個身形偏胖的大嬸上前拉住了她的胳膊,說道,“這可不是隨便什么人都能進去的!”
紀顏寧轉頭,不解地看著她。
應家已經被查抄,人也死得差不多了,難不成連府邸都不許別人進去嗎?
那大嬸見她一副什么都不知情的模樣,一拍大腿,解釋道:“這里面…鬧鬼!”
紀顏寧一怔:“什么?”
“你年紀小不知道,原本住在這里的那戶人家也曾是高門大戶的,哪里知道起了不臣之心,被當今的皇帝下令格殺,全府幾百人的性命,一個都沒能逃過!”那大嬸低聲說道,“大概是死了太多的人,這里面怨氣沖天,陰氣重,有的人進去,還看見鬧了鬼的!”
大嬸說的有聲有色,仿佛像是真的見過鬼一樣。
紀顏寧卻沒有被嚇到。
鬼怪之說,荒誕不經。
不過她原本也應該是個“鬼”,那還有什么好怕的?
她微微頷首:“多謝嬸子告知。”
見這小姑娘似乎是不信的樣子,那大嬸道:“我跟你說,進過這宅子的,大部分都第二日就染病了,真的有鬼!有時候大晚上的時候,還會有人聽見里面有哭聲呢!”
紀顏寧蹙眉,轉頭看著那荒蕪的應府,沉默下來。
那大嬸見紀顏寧終于有了擔憂之色,這才說道:“總之你一個小姑娘,還是不要去這種地方了!”
“嗯,我知道。”紀顏寧微微一笑,“多謝。”
她終究還是沒有從大門走進去,而是拐進了一條小巷子,找到了側門。
側門是緊閉著的,不過那門看起來搖搖欲墜,只要輕輕一推,便可以打開了。
她抬步進了宅子。
院子里荒蕪不堪,連路都已經看不清了,而房子都被火燒過了,只剩下殘桓斷壁,經過了二十年的風雨洗禮,只怕那些血跡也早已被洗清。
她順著記憶里的方向一步一步地向前走著,明明已經沒有了路,可是她似乎絲毫都沒有察覺一般,仍是往前走。
每走一步,她就感覺到腳下沉重了幾分。
因為在這里,是她家人殞命之地,每挪一寸,腳下都是應家人的鮮血所流之處。
她做應采薇十七年,自問沒做過什么大奸大惡之事,可是上天卻讓她淪落成這樣的下場。
她的外祖父樓千吟,國醫圣手,救人無數,卻被人陷害,遺臭萬年。
她的祖父應巍安,更是為了大魏付出頗多心血,被她這個不肖孫女連累,竟是不得善終。
她知道這史書血跡斑斑,萬千冤案,可是從未想到有一天,她也會成為這萬千不甘的冤死的人。
她停了下來,看著眼前的外祖父的院子,她怔怔地看著,眼角的淚終于是忍不住落了下來。
紀顏寧今日穿的是白色的衣裙,連鞋子都是素白色的,如今走了這么一段路,那鞋子和裙子上已經沾上了不少的泥。
看著眼前的院子,她跪了下來。
“對不起。”
她輕聲哽咽著。
“我是應家的罪人。”
“我不會放過他們的,就算是死,我也要把他們一起拉下地獄。”
“我知道,你們肯定都認不出我是誰了…”
說著說著,紀顏寧終于還是忍不住大哭了起來,淚水再也控制不住地往下流。
所以這一世,無論是誰,無論什么事情,都無法阻擋她報仇的。
那些曾經算計過應家的人啊,她會一筆一筆地算回來。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周圍的一切已經看得不太真切,紀顏寧還跪在原地,眼睛紅腫,整個人怔怔的看著前方。
袁武看不下去了,從一旁的屋檐下落了下來,走到了紀顏寧的身邊。
“小姐,該回去了。”
紀顏寧回過神來,抬頭看了一眼袁武。
“他們說這里鬧鬼,袁武,你覺得是真的嗎?”紀顏寧聲音已經變得沙啞。
袁武沒有回答。
紀顏寧苦笑一聲,說道:“若是有鬼,那應該也是應家的鬼,我真的還是好想見一見。”
“回去吧。”袁武道。
“他們一定都在恨我,所以才不肯見我。”紀顏寧自嘲一笑,“若不是我,他們怎么會變成孤魂野鬼?”
袁武的眸子微微一動,說道:“不是小姐的錯,是別人的錯。”
“有時候,蠢就是原罪。”
袁武上前,正想將紀顏寧扶起來,可紀顏寧跪了太久,雙腿已經酸軟,正要站起來卻又摔了下去。
見她這副模樣,袁武顧不得太多,直接將紀顏寧抱了起來,走出了應府。
容澈正坐在紀顏寧的屋子里,看著她屋子里的擺設,顯得有些清冷,不像是其他姑娘家的房間。
本來今天早上想和紀顏寧說清楚的,可是沒想到那一抱,讓他一時忘記了該怎么說,只好現在在她的房間里守著她回來了。
不過這紀顏寧也不知道去了哪里,等了許久也不見人。
“小姐!這是怎么了?!”
外面傳來她身邊丫鬟的身邊,聽起來應該是紀顏寧回來,可是那語氣似乎有些不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