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雁那一根筋的性子到底是比她命好,呵呵 明雁渾身好似浸泡在冰窟中,最后還有一點溫熱的心口,那熱度好似再也留不住,正在緩慢地散失。
靠著冰冷院墻,明雁昏沉的腦中回放的都是在鄭國公府里的畫面。
老鄭國公去歸林居越來越勤,歸林居開張一個月后,除了朝食,他早晚幾乎都是在歸林居里用了。
楚璉給老國公專門在歸林居準備了一個小院,只要是飯點過去,不用排隊,就能吃到歸林居所有的席面。
漸漸地,老鄭國公開始覺得她做的菜肴不合口味了。
有一日,老國公從外頭回來,晚上鄭國公老夫人詢問夫君要吃什么,老國公隨口就報了個“一品鍋”,中午他在歸林居吃了這道菜,正是這個月歸林居新上的菜式,他只中午吃了一頓,還覺不過癮,就下意識說了出來。
鄭國公府以前的那些廚子根本不頂用,而且老國公的小廚房本就是明雁在管了,菜名一報出來,這做菜的任務自然就落到了明雁頭上。
加上她平日里在小廚房做飯菜還要將所有人都攆走,小廚房里的下人早就對她有成見。
老國公報了這個從未聽過的菜名,哪里還會有人替她說話。
明雁急的不輕,她壓根就不會這道“一品鍋”
當時她就怨恨起楚璉來,為何當初不多教給她幾個秘方,如果這樣的話,她現在也不會在鄭國公府里捉襟見肘。
最后“一品鍋”自然是沒做成,明雁被鄭國公老夫人留了下來罵了一頓。
直到跪在老夫人面前,明雁才明白再也不能這么等下去了。
于是,她在鄭國公府里開始給自己謀劃。
鄭世子每日一早會來老國公院子里用朝食,她就借著這個機會,給鄭世子下了藥,還沒等鄭世子將加了藥的食物吃下去,明雁的行為就被一個小丫鬟捅到了鄭國公夫人那里。
鄭國公府就這一個兒子,平日里根本就是當著眼珠子來疼的,鄭國公夫人更是看的緊,當得知兒子居然險些被一個丫鬟算計,這還得了。
于是,鄭國公夫人親自出手,將明雁整了個半死,又叫人買了藥廢了她一雙做飯的雙手。
高門后宅總是不缺乏陰私,那些主母外表看起來光鮮雍容,暗地里不知道手上沾了多少鮮血。
鄭國公夫人可不是一個心軟的主母,何況明雁不過是個奴才,頂天了也只能算是個會做飯的奴才,在大部分主子們眼里與一條狗也沒什么區別。
明雁被整治,老國公連句求情的話都沒說過,最后明雁用所有身家收買了看門的丫鬟,這才能從鄭國公府逃出來。
她第一個想到求救的人就是楚璉。
只可惜再也見不到了。
當明雁心口最后一抹溫度消失的時候,那頭頂上溫暖的陽光也沒有升起來。
翌日,喜雁帶著幾個小丫鬟從角門出來去歸林居辦事,一抬頭就瞧見門外院墻處那個破爛的身影。
守門的婆子將喜雁皺眉,忙賠笑著道“喜雁姑娘,那是個瘋子,昨日吵嚷嚷的非要進府,說她是咱們三奶奶身邊的大丫鬟,結果被前院守門的護衛打了一頓,扔了出去,她自己爬到那蹲著的,指不定這時候都已經斷氣了呢”
大丫鬟 喜雁心里突然有了一絲不好的預感。
她連忙叫人喚了兩名小廝來,等去查看的時候,果然已經沒了氣息,當小廝將那女人臉上的凌亂的發絲拂開,喜雁吸了口冷氣,竟真的是明雁 喜雁站在昔日一同伺候楚璉的姐妹面前,心中五味雜陳,她站了好一會兒,身邊的小廝才小心的詢問,“喜雁姐姐,這這怎么辦”
喜雁深吸了口氣,壓下不斷翻涌的情緒,從衣袖中摸出了一塊銀錠子給了小廝,“買一副棺材葬了吧”
明雁是楚璉成婚的時候公中撥的陪嫁丫鬟,中途買來的,無父無母。
喜雁最后朝著那冷硬的尸體看了一眼,喜雁帶著人毫不留戀地離開。
當初路是明雁自己選的,得到如今這個結果,也只能怪她自己。
楚璉趕去北境的這日,英國公府里熱鬧非凡,一大早,英國公府就打開了正門開始迎客,就連守門的幾個小廝家丁都換上了簇新的衣衫。
蕭博簡在英國公府辦謝師宴,讓已經沒落的英國公府再次站到了盛京城名流的眼前。
英國公府就算是嫡子成婚亦或是高嫁閨女都沒有這么熱鬧過。
等到接近午時,賓客都來的差不多了,大家濟濟一堂給老英國公見禮。
英國公前院一間書房內,蕭博簡已經換上錦衣華袍,頭上束著白玉冠,此時他略微有些細長的桃花眼里遍掃了往日里的陰霾,而變得精神奕奕,精光爍爍。
他此時正站在年輕子弟最高峰,俯瞰山下,也怪不得他心情舒暢,神采飛揚。
蕭博簡整理一番腰間的綬帶,他鄭重地將那塊萬福玉佩放入了腰間錦囊中,在玉佩放入前,還格外溫柔地撫了撫。
等到他一切都準備就緒,衛甲也敲門進了書房。
衛甲就站在身邊,無聲無息,垂著頭,好似不敢看他。
蕭博簡今日高興,也沒在意衛甲的情緒,直接問道“她可來了”
衛甲一怔,頓了頓,咬了咬牙裝作不清楚的道“主子問的是誰”
蕭博簡原來還萬里晴空的心情瞬間陰云密布,他雙眼一厲,掃向站在在側的衛甲,“衛甲,你不用給我裝糊涂,璉兒呢”
衛甲知道瞞不住,懊惱道“錦宜鄉君今日未來,靖安伯府只老太君派人送來了賀禮。”
“什么”
蕭博簡整個人的氣質都變得冷硬的可怕,“怎么可能,我特意讓二老爺也下了帖子,璉兒怎么可能不來”而且今日還是他辦謝師宴的大日子,又是在英國公府 衛甲被蕭博簡現在的情況嚇的不敢有絲毫隱瞞,“主子,不是錦宜鄉君不來,而是錦宜鄉君去了北境”
蕭博簡頭頂仿佛晴空霹靂。
他初初高中,皇上召見,隨后又是瓊林宴,與新晉士子走動這些天根本就沒再關注楚璉的動靜,誰知道,等他回過神,正期待著與她見面的時候,她居然去北境了蕭博簡也知道北境戰亂,可是他是新晉士子,還插手不到朝政,封了官后還要在翰林院磨練,這些事他也做不了決定。甚至他還在暗地里高興,一旦北境出了亂子,賀常棣恰在北境,如果戰事不順,賀常棣一命嗚呼,那么就沒人與他搶璉兒了他哪里會想到,楚璉會去北境她寧愿去冒險尋她那毫無良心的夫君也不愿意來看癡情于她的自己 蕭博簡今日的好心情完全不見,他死死攥著雙拳,“說,璉兒是什么時候出發的”
衛甲垂頭,“回主子,錦宜鄉君是今日一早走的。”
蕭博簡再也忍不住怒氣,一掌拍在書桌上,他白皙的手掌拍的通紅,他卻一點也不在乎,“派人去追就算是搶也要把璉兒搶回來”
衛甲當即驚地吸了口冷氣,他連忙阻攔道“主子,萬萬不可啊錦宜鄉君身邊還有晉王的人,她是奉老太后的懿旨去犒賞北境邊軍的,我們要是插手被發現,那我們之前的隱忍就前功盡棄了”
蕭博簡用力咬了咬嘴唇,最后發泄般的將書桌上的所有東西都掃到了地上,一時間,書房里乒乒乓乓亂成一團。
衛甲站在角落里不敢動,盡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良久這才聽到安靜下來的蕭博簡吩咐道“派人跟著,不要打草驚蛇”
衛甲聽到這個吩咐,立即抱拳,迅速離開了這個沒有硝煙的戰場。
蕭博簡頹然倒在書桌后的椅子上,他原本就偏陰柔的臉部線條混雜了狠戾和心痛,一眼看去,仿佛從地獄里走出來的舐血惡魔。
他心里瘋狂的叫喊著,璉兒,你怎么能拋棄我而選擇他難道之前他們兩的所有種種都是騙人的嗎 一想到楚璉到了北境,就會與賀常棣兩人雙宿雙棲,蕭博簡就心痛難抑。
他一只手緊緊捏著腰間裝玉佩的錦囊。
在心中暗暗發誓,總有一天,總有一天,他會讓楚璉后悔,然后求著回到他身邊 楚璉要是此時知道蕭博簡的想法,肯定又會翻一個白眼,感慨自己身邊的男人怎么一個兩個都是蛇精病。
北上的隊伍一路都如急行軍一般,為了能盡早趕到北境打探清楚情況,所有人都是緊繃著心弦。
這次隨楚璉一同來的家將是老靖安伯府的老部下,現在四十多歲,一身絕好的武藝,年輕的時候又在軍中磨礪過二十多年,后來老靖安伯戰死沙場這才回了盛京,做了靖安伯府的家將。
這位老部下叫莫成貴,就算是在靖安伯面前也是個比較有威望的人物。
這次,到了關鍵時刻,營救的任務就會由他來調遣。
靖安伯府的家將平日里不住在靖安伯府中,而是輪班看守府邸,其余的人就住在盛京城郊外的莊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