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詵看著群臣一一走出皇宮,又迅速消失在自己的面前,卻始終不見自己的阿父出面,他是愈發的著急,待在皇宮門口徘徊不定,便看到了笑容滿臉的荀彧,被宮中的大閹人齊悅扶持著,緩緩走了出來,荀詵連忙上前,齊悅也是畢恭畢敬的將荀彧交給了Δkgegeco
“荀令公,那我便回去啦...”,齊悅笑著說道,言語里多是獻媚,他可是看著天子扶著這人走出厚德殿,并且讓自己送他出皇宮的,看到天子對荀彧的那個態度,近乎于對待長輩的態度,齊悅心里自然就明白了自己該以什么態度來對待這位老尚書。
荀詵茫然的看著這一幕,扶著阿父,便走向了自家馬車的方向,“阿父?這究竟是什么情況?你已經被罷免了?事情可還順利?”,其實,在看到荀彧一臉笑容的時候,荀詵心里就已明白,看來事情是成功了的,不然阿父也絕對不會如此的開心。
自從郭叔父逝世之后,他已經很少再看到阿父如此開心的模樣了,阿父很少會失態,好似他天生就不會笑,或者不會哭,大抵阿父從小就是這樣的性子罷,荀詵心里想著,不過,今日阿父竟是笑呵呵的,笑得嘴都合不攏了,這是荀詵所不曾見過的。
“阿父,究竟怎么樣了?”,荀詵有些急切的問道。
荀彧微笑著,兩人上了馬車,他這才開口說道:“甚好,甚好。”
“那就是事情成了?陛下可有責罰啊?”
“當然有,陛下罰我做了司徒。”,荀彧笑呵呵的說著,荀詵一愣,司徒不是早就沒有了麼?哦,對了,如今是名譽之銜,也就是說,陛下罷免了阿父的官身,給了一個虛銜?這也不錯啊,荀詵心里想著,也是替父親開心,荀彧卻直接說道:“帶我前往邸報府”
“啊?阿父,不回府休歇麼?”
“快些”
荀詵不敢違背,連忙吩咐了馬夫,兩人便朝著邸報府行駛而去,當荀詵扶著荀彧下了馬車的時候,剛剛上任的邸報府仆射虞翻早已帶著眾人,在此等候著,虞翻先前因辱罵天子,坐了一段時日的大牢,后來得以釋放,在不久之前,才被諸葛亮舉薦,通過吏府的任命,成為了仆射。
這些時日的磨礪,或是磨掉了他身上的那種流露在外的桀驁,他變得沉默寡言,不再像從前那般的口出狂言,不過,他并沒有丟掉心里的那種狂傲,他是將狂藏在了心中,他本來還是荀彧先前準備運用的一顆棋子,沒有想到,這些全都白費了。
不過,荀彧還是非常器重此人的,他在此人的身上看到了何子的身影,何子脾氣暴躁,心里是藏不住話的,但凡天子有些許的過失,他都是直接說出來,絕對不會給自己的弟子留下顏面,就連王符也不會如此,只要不妨礙王符的政事,他才懶得去管天子怎么樣。
“虞君啊,不必如此,起身罷。”,荀彧說著,虞翻這才起身,沒有半點的怠慢之處,開口問道:“不知荀公前來,有何要事?”
“乃是為了推廣律法之事。”
“請進。”,虞翻這才讓開了道路,雖說禮儀方面都沒有什么不對的,可荀詵還是本能感到了一種違和感,他覺得面前的這位仆射有些不對,當虞翻漠然的看著他扶持荀彧走進大堂的時候,他方才明白,這個人對阿父沒有半點的尊崇或是敬畏,他非常的平靜,看似恭敬,也不過是遵從禮法罷了。
荀詵已經不是當初的少年,也沒有惱怒,并不是每個人都會敬畏自家老爺子,他是明白的,帶著荀彧走進了大廳,又坐了下來,虞翻這才站在了他們的面前,似乎是在等待著荀彧的命令,荀彧開口說道:“漢律的原本,不久之后就會送過來,我需要你能如實的將律法之好處,告知天下。”
“接下來的幾期邸報,我希望能夠講述律法對百姓的重要性....”,荀彧緩緩說著,虞翻皺了皺眉頭,方才開口說道:“律法我并未曾看全,等律法達到我的手里,我會親自去看,若是真的有利,我會進行推廣,若是我覺得不對,這事令公怕是要找別人來做了。”
“哈哈哈..”,荀彧笑了起來,看著面前的年輕人,他顯得非常開心,大漢就是需要這樣的年輕人啊,他點了點頭,說道:“好,原本不久后就會到你的手里,希望我們能一同為大漢做些事...”
“我問你,如何能讓天下太平?”
“殺了那些不想讓天下太平的人。”
“混賬玩意”,崔琰氣的險些跳了起來,臉色赤紅,怒視著面前的虎兒,“這是誰給你教的?”
虎兒有些委屈的看著面前的師君,嘟囔著嘴,說道:“不是師君你教的麼?你先前時日不是還偷偷的說,要是將官學里那些表里不一的小人全部殺了,官學就會太平了麼?我尋思,治國大抵也是如此罷。”
崔琰一愣,猛地拍了自己的額頭,這才說道:“治國是不能如此的,你要記住,不能一味的殺戮,不然就要成為暴君了...”
“那就不能殺人?”
“呵,不殺人的能叫君子麼?殺當然還是要殺,可不許濫殺,陛下頒布的律法,你可曾看過?陛下做了詳細的規定,你可以自己再好好的看一看...陛下為了你,也是煞費心思啊..”,崔琰撫摸著胡須,虎兒看了一眼案上的諸多文書,有些好奇的問道:“這東西有什么用?”
“哦?”,崔琰一愣,若有所思的看著面前的小家伙,說道:“它可以限制天下之人,都按著一定的規則運行,這樣一來,是不會輕易的出現動亂了...”
“一切都按著規定的制度來發展?那若是我將來遇到王公,何子那般的人物為我的臣子,我該如何讓他們革新呢?”
“那就得看你的實力了。”
“什么意思?”
“若你將來是個有作為的君子,你完全可以將這律法放在一旁,甚至進行修改之后,在上頭加上你自己的名字,真正有作為的帝王,光靠著一些紙張和文字,是束縛不住的,而若是你沒有那樣的才能,廟堂照樣運作,你會活得很快活,或許不會有太大的權力,可是這紙張和文字卻能保你的身份....”
“哦,我明白了。”,虎兒皺著眉頭,點了點頭。
“你似乎有些生氣?”,崔琰疑惑的問道。
“阿父不信任我,我將來登基了,一定會把貴霜王的頭拿來當夜壺,安息王入宮做我的奴婢,聽聞還有一個大秦,我大漢最善伐秦,我會讓大漢能到達的所有地區,能看到的所有地區,都插上大漢的旗幟,所有人都成為大漢的子民,讓他們念誦我的名字,日夜禱告”,虎兒氣勢洶洶的說著。
“哦...”,崔琰并不奇怪,這不是這小子第一次在自己面前吹牛了,他笑著問道:“安息離大漢上萬里,光是后勤運輸線,就要拉的如此之遠,士卒們若是沒有后勤補給,吃不上飯,喝不上水,如何能戰呢?”
“我想過啦我要先征服貴霜,然后將物資都運到貴霜,從貴霜開始討伐,后勤線就會很短,對啦,我還要征調百萬貴霜人,讓他們來負責后勤運輸,派士卒們去監督,這樣一來,就不需要抽調西州的百姓,對大漢的沖擊不會太大的...”
虎兒認真的說著,崔琰沒有取笑他,也沒有訓斥,兩人竟是坐在書房內,認真的商談起了征伐天下的事情,奈何,虎兒還是說不過崔琰的,當崔琰問起如何治理當地,如何保證后勤不斷,如何保證士卒們不會水土不服等等問題的時候,虎兒還是沒能說出回答。
他畢竟還是年幼,他腦海里有個大概,可一但詳細的涉及,他便回答不上來。
“看吧,你連攻伐之后如何占領都說不出來,那你為何要攻伐呢?是要奪走他們的錢財糧食,還是為了別的?你到底是為什么要去攻伐他們?莫非就是為了滿足你的虛榮麼?為了增加自己的威名,你就打算要犧牲掉超過三萬的士卒啊?”
“我...”
“你看,很多事情啊,說起來很容易,可是你要具體施行的時候,才會明白有多困難,身為君王,你不必去懂軍事,不必去懂農桑,你需要的是讓合適的人去做合適的事情,這就是公羊所講的...”,崔琰又為他講起課來,虎兒皺著眉頭,似乎是有些不情愿。
“怎么?你覺得師君不對?”
“不是,師君,我覺得,我比那些將軍更適合打仗,我想自己去打...”
“哈哈哈,你的意思是,你想要親征?”
“是啊。”
“親征是吧,好,明日你再來我這里,我帶著你急行軍,咱們師徒倆,就模仿行軍,從這里到中牟,一日內來回,看看親征的感覺如何”
“好啊好啊多謝師君”,虎兒眼里冒出了精光,連忙答應。
崔琰看著他,心里卻是冷笑著,小子,你就笑罷,明日你就該哭了,等你明白急行軍何等痛苦之后,心里就不會再老是有那些瘋狂的想法了罷?
崔琰是覺得,作為帝王如此好戰,是不太好的,看虎兒這言語,說不好,會做的比孝武皇帝還要狠...那后世的大臣就不知該如何謾罵他了,畢竟,皇帝是不能辱罵的,皇帝但凡做出出格的事情,遭殃的向來就是帝師....
不過,這小子聽到律法之后,第一時間想的竟然是有什么用?
果然,不愧是姓劉的啊。
到底還是可造之才,若是培養成一莽夫,那便是自己的過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