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婥更是憂心不已:“自從哥哥知道自己的手疾可能無法根除,便性情大變,不肯吃藥進食,更是沒日沒夜的習武練劍,仿佛要跟自己的右手較勁一般。”從小到大,自己哪里見過這般模樣的哥哥,像一頭受了重創的獅子,哀嚎咆哮著四處亂撞,明明痛苦不已卻又不肯任何人靠近。
“胡鬧,他這樣下去,右手才真真要廢掉了。”同為自幼習武之人,慕云漪再清楚不過,在負傷之時適當的鍛煉是可以加速痊愈不假,可若是高強度調動傷患處只會適得其反,更不要說蘇彥這疾患是由無相之墟的劇毒引起,那是深入骨髓之傷。
“可全府上下均是束手無策,究竟該如何是好啊…”蘇母拿出帕子拭著眼角,面對這樣的兒子,一向大事小情都運籌帷幄的她忽然亂了方寸。
“所以,我不得已才傳信兒給你,云漪,眼下恐怕只有你可以勸住哥哥了。”蘇婥雙手拉著慕云漪的手,巴巴兒地看著她。
若是以往聽到了這番話,蘇母必然十分不悅且不屑的,自己拿兒子無法,竟要由一個外人來勸解,可此時此刻,蘇母已經看開不少,縱然心中仍不免吃味,但她知道這個西穹公主在兒子心中的分量。
面對蘇家這母女二人殷切懇求的目光,慕云漪自是沒有推脫的,何況她本就是為了開解蘇彥趕來的。
“且讓我先試試,我會盡力勸說蘇彥,只是最后成了幾分效果,我也拿不定。”
慕云漪雖義不容辭,卻也沒有把話說得太滿,因為她是真的沒有十分的把握說動蘇彥,最終他能夠走出陰翳,終究是看他自己。
蘇母的目光中充滿了感激,無論結果如何,堂堂公主之尊,肯不遠千里來東昭,單是這份情誼已實屬難得。
距離聽竹軒的院子尚有一段距離,便看到院子外頭站著幾個侍從婢女,有端著水盆帕子的,也有端著茶點的,可一個個的臉上都是戰戰兢兢,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院子墻里邊傳來“咻咻”的聲響,一聽便知那是焚陽劍與石桌、地面碰撞的動靜,只是這聲音接走聽起來是那樣的混亂無章,由此蘇彥的心境已經不言而喻,他的模樣想必亦是十分頹然。
慕云漪沒有直接進去,而是在門外讓仆人進去先行通傳,她想著蘇彥一定不愿意讓自己直接看到他狼狽的模樣。
只見那幾個家仆你推我,我推你,誰都不愿意即刻進院去,仿佛里面有洪水猛獸似的。正巧,這時左宸也來了,眾人如見救星,連忙推了他進去,他也沒有多言,大步便邁進去了。
果然,左宸剛進去沒多久,里面便傳來蘇彥氣惱的埋怨:“她來做什么?不見,不見!”說罷,便是長劍落地的刺耳聲,再沒多久便是房門被“嘭”地一聲摔上。
左宸走出院子來,面對慕云漪,十分尷尬地苦笑了一番,“公主,你看這…”
“無妨,提前同他打了招呼便好。”慕云漪示意左宸安心,自己讓他們去通報不過是讓蘇彥對于自己的到來有個心理準備,現在目的達到了,其他的就由她自己來了。
“一會聽到什么動靜都無需擔心,也不用進來,你們在外面候著便好。”慕云漪留下這句話便朝院里走去。
慕云漪站在蘇彥房門外的臺階上,面對緊閉的門窗,對里面道:“蘇大將軍好大架子,本公主親自駕臨聽竹軒,竟也不出來見見。”
里面傳來蘇彥低啞的聲音:“公主身份貴重,何必來我這殘障之人的府院里。”
“真的連一面也不肯見我嗎?”
“我如今雖是個廢人,卻也不需要公主的同情和憐憫,請回罷。”
“既然蘇將軍執意如此,那本宮便不勉強了,蘇將軍自己珍重,告辭。”
說著,慕云漪倒真的院外走去,最后更是重重地關住了院外的拱門,再之后,聽竹軒陷入了長久的靜默。
“咚!”
沒過多久,蘇彥猛然推開房門大步跑出去,似乎要快步追上去,可看到緊閉的院門,又止住了腳步,深深地嘆了口氣:明明是自己趕她走的不是嗎?何況,自己真的想她看到自己這幅糟糕頹廢的模樣嗎?
“咻!”
便在這時,蘇彥身后飛來一簇疾速的威脅,他本能性地閃開,再次定睛一看,腳邊地地上竟插著一枚十字標,緊接著不等他反應過來,身后又一道疾風向自己劈來。
只見蘇彥身后逇慕云漪握著弒月,揚手便朝蘇彥沖過去,完全不顧及他如今還是個負傷之人,蘇彥這回身抬起左手,敏捷地繞開弒月握住慕云漪的手腕,雖然不及右手的狠力,卻也是穩穩地克制了慕云漪的來襲。
“喲,蘇將軍身手依舊迅捷矯健,既如此,不如陪本宮過上兩招,住在宮里手腳都快生銹了!”邊說著,慕云漪便將不遠處的焚陽劍拔出,扔給了蘇彥。
蘇彥下意識地用右手接過焚陽,怎知焚陽的重量和撲來的力道仍讓他的右手手腕難以吃消,不禁后仰了兩步,“喂,你卡暗道了,我如今右手是廢了,連焚陽都握不住了…”
“沒有右手,你還有左手,才多久沒見,怎么如今期期艾艾地竟像個小娘子,少廢話,看招!”說著,慕云漪絲毫不給蘇彥拒絕的余地,一個躍起再次朝蘇彥攻去。
而面對慕云漪的攻擊,蘇彥原本死寂的心仿佛被重燃,身子也似乎被什么東西逐漸喚醒,迫使他將溢滿的悲怨拋諸腦后,此時此刻只想與慕云漪痛快淋漓地決斗一場,如同當年在戰場上無數次的每一次“針鋒相對”。
于是他以左手重新握緊焚陽,正面迎擊慕云漪。
慕云漪見自己的第一步成了,心滿意足道:“這才像樣!”
“你休要以為如今貴為西穹長公主,我便會讓著你。”蘇彥情不自禁地勾起了唇角,這是這段時日以來他的臉上第一次露出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