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人身材高大,一身簇新道袍,手按拂塵,面目清癯,雙目精光湛然,三縷長須隨風而動,伴隨著這詞句簡約,卻意境深遠的歌聲而出,一股仙風道骨的派頭,撲面而來。
“敢問尊駕何人?緣何擅闖禁地!”
君無悔冷聲喝問。廣安境內,以三大高門,四大世家為尊,這幾家共同圈定的古墓,在他眼中,自成禁地。
道人稽首道,“貧道本是昆侖客,石橋南畔有舊宅!”
又是似是而非的道歌,君無悔弄不清深淺,不敢惡語相對。
“蓮花道袍!莫非閣下是京都無極觀的道長!”
柳風逐陡然瞥見道袍上的蓮花刺繡,脫口而出,眉眼之間,盡是震驚。
無極觀是大越最頂尖的八大宗門之一,勢力遠勝凌霄閣。
此間竟出現了無極觀的人,怎不叫柳風逐莫名驚懼。
“無極觀,觀無極,古今多少事,都付煙塵中,貧道僻居此間近百年,前塵往事已隨風散,來處去處,貧道都忘了,這位居士又何必動問。”
道人輕撫拂塵,微微一嘆。
“什么,你,你住在此間!”
眾人大驚失色,這個答案實在太驚悚了,此處可是古墓,眾人雖未探明墓主,卻也知曉此間封禁,少說也有百余年了。
這道人言說住在此間,那至少也有百余歲了。
可此道人須發烏黑,皮膚光澤,怎么也不像年過百歲。
“道長切莫虛言誑人,一座古墓有何值得居住,莫非是見我等尋到寶藏,有心獨吞,好來虛言恫嚇,嚇退我等,好來個獨霸,嘿嘿,水某人就不信這個邪。道長,可敢接水某幾招!”
水中鏡閱歷極豐,根本不信這匪夷所思之言,若非這道人賣相極佳,歌訣新穎,聞所未聞,先是有道之士,且身著無極觀道服,他哪里會廢這許多話,早撲上前,動起手來。
卻說,水中鏡此話一出,眾人齊齊回過味兒來,望向那道人的眼光,變了神色。
“得道年來八百秋,不曾飛劍取人頭。玉皇未有天符至,且貨烏金混世流。”
道人又一稽首,歌罷,笑道,“此間本是貧道苗圃,何須獨霸。貧道多年不曾動手,見過貧道動手的,都死了,百年孤寂,貧道已不知道如何與人動手了。”
話罷,大手一招,五枚黑色小旗,憑空而現,滴溜溜空中打轉!
“無有氣流,隔空驅物,驅物境,竟是驅物境的神仙!”
人群中爆出一道驚天動地的吼聲。
滿場嘩然,無數人赤紅了眼睛,瞪著天空中如意飄飛的旗幟。
突破氣海境,便能隔空御物,就如水明月滅殺敢和水家頂撞的江湖豪客那般,氣流激出,隔著數丈,便將人凌空擒拿。
然眼前的飄飛的五枚旗幟,根本就未見氣流,未見氣流,那便只有一種情況,乃是被神魂驅動。
能以神魂而取物,這只有傳說中的驅物境方能做到。
驅物境,是個什么境界?
凡人修煉,鍛煉身體,而至筋骨強健,血肉豐滿,靈魂壯大,而致勁力大增,超越凡夫。
待得鍛煉身體到極限,借助外力,破開丹田,存儲真氣,到達氣海境,武道修為邁上新的臺階,而在破出氣海的過程中,身體的鍛煉,并未停止,五臟六腑,得到進一步沉凝,強大。
待真氣儲存到極限,開始液化,便進入凝液境,反掌之間,較之氣海境不可同日而語,這個階段,筋膜也得到鍛煉,人體已強橫到了堪比精鐵的程度。
到得液態真氣儲滿氣海,人體的血液,脊髓,進入到凝實階段,一滴血髓,能壓秤,人體已強大到了凡人的極限。
至此,靈魂隨著身體的鍛煉,也到達了相當強壯的地步,突破了極限,靈魂便能在夜間離體,這便到了傳說中的出竅的境界。
靈魂出竅,夜行千里,到達這一步,便算完成了武道向修真的跨越。
一步之遙,天人相隔。
而隨著靈魂的進一步強大,各種妙用開始顯現,最先完成的便是以念頭驅動物體,這便是傳說中的驅物境界。
此間眾人,至強者,不過氣海后期。
由氣海而至驅物,須得經歷,凝液,感魂,出竅。
其中每一個境界,皆又分作前期,中期,后期,巔峰。
不說每一個境界的跨越,便是每個層級的跨越,都得需要無窮的努力和機緣。
甚至絕大多數人,終身都難得突破,永遠地停在現行境界上。
至于驅物境,整個大越王廷,未曾與聞,只有在古人筆記中,才能見到。
此間,陡然出現一位仙風道骨的道人,出口便是滄桑古意的歌謠,自稱在古墓中居住百年,伸手便能是驅動旗幟,種種意向疊加起來,整個兒一神仙中人。
此刻,一人喝破,眾人望向道人的眼色,已充滿了狂熱,甚至有那意志脆弱,妄圖走捷徑地,竟跪下地來,痛哭流涕,渴求仙人賜下機緣。
一雙雙狂熱的眼睛中,獨有一雙漂亮的眼睛,清澈目光中夾雜著玩味的笑意。
卻說滿場狂躁許久,那道人長嘯一聲,眾聲歸寂,又做歌曰:“天上白玉京,十二樓五城。仙人撫我頂,結發受長生…仙人,仙人,哈哈,貧道苦求百年,連仙人的門檻都不曾摸著,焉敢稱仙。諸位道友,有所不知,這無柄小旗乃是元心木所制。”
此話一出,滿場大嘩,繼而嘆息之聲不絕,間或夾雜著幾道長長的舒氣,仙人既是傳說,還是歸于傳說的好。
“敢問道長是何境界?憑什么證明此間寶地,乃道長所有。”
道人自承非驅物境界,非但沒引起唾棄和窺視,反倒被眾人當作自信的表現。
更何況,即便不是仙人,能如此輕易地御使五枚旗幟,靈魂力的強度,恐怕也到達讓人瞠目結舌的境界,至少超過氣海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