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荏苒,兩個月的時間一晃而過,《冰刃》的拍攝也接近了尾聲。
一個布置溫馨、放著輕音樂的酒吧場景。
許長歌、高素素正在進行著拍攝。
一身黑色西裝的許長歌安靜地坐在吧臺,自顧自地喝著酒。
和劇情前期的他相比,此時的許長歌更加地內斂,沉重。
下一個鏡頭,高素素飾演的江蓉推門而入。
經過了幾個月的磨練,她已經能夠準確地捕捉到鏡頭,呈現在鏡頭中的角度和光線都恰到好處。
「高素素飾演的江蓉來到了韓山城的身邊坐下,笑著說道:“好久不見了,山城。”
許長歌飾演的韓山城瞥了她一眼,說道:“你看起來變了好多。”
“是么?只是年紀大了而已,都快三十了!”江蓉感慨著說道。
“家里開始催了吧?”韓山城輕聲問道。
“嗯,開口閉口離不開要我去相親,我實在有些受不了了!”江蓉無奈地說道。
“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吧!”韓山城說道。
“我今天來找你,其實也是為了這件事情。”江蓉故作平靜。
她看向了韓山城,輕聲說道:“我們在一起好嗎?”
“別鬧了。”韓山城冷淡地回答。
“仔細地想,在我生活范圍中,能找到的好男人,也只有你啊!”
“其實只要遷個戶口就行,你一樣也是自由之身啊!”江蓉繼續說著。
韓山城正想說些什么,手機響了起來,是緊急任務。
他歉意地笑笑,起身離開。
看著韓山城離開的背影,江蓉自嘲地笑笑。
真是太遜了…」
“過了,休息一下!”呂星河看著監視屏中兩人的表現,滿意地點了點頭。
許長歌朝著呂星河點了點頭,默默地走到了一旁休息。
看著許長歌深沉冷淡、和韓山城一致無二的模樣,伊文斌不禁有些擔憂。
隨著拍攝時間的增加,許長歌受到的影響越來越多。
在表演的時候,他自然有著最好的狀態。
無論是言行舉止還是氣勢氣場,他都完美地呈現韓山城這個人物。
只要是拍他的單人鏡頭,都極少有重拍的時候。
但在戲外…許長歌也變得越發沉默寡言,深沉內斂了!
伊文斌有些擔心他入戲太深,會對他的身體有所影響。
“呂導…長歌這樣,會不會出事啊?”伊文斌走到呂星河身旁輕聲問道。
呂文斌也微不可聞地嘆了一口氣說道:“我也勸過他,不過在演戲上,長歌有著超乎尋常的執著,誰都勸不動,只能等他拍完戲在慢慢恢復了!”
伊文斌點了點頭,現在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了。
他猶豫了片刻,朝著許長歌的方向走去。
只是沒等他走到許長歌的身邊,他那雙冷漠黝黑的眸子便警覺地看了過來!
當然,這只是韓山城狀態下的下意識地反應,并不是刻意防備誰。
許長歌立馬反應過來,勉強擠出一個笑容說道;“伊導啊,你找我有事?”
“和你說說話,”伊文斌搬來了一張椅子坐在了他身邊說道:“我見你剛才在發呆,在想什么呢?”
許長歌輕聲說道:“在想韓山城存在的價值和意義!”
果然是和角色相關的事情啊!伊文斌心中感慨著。
“怎么會突然想這個問題?”伊文斌繼續問道。
一般來說,演員要琢磨的都是如何把角色給演好,但很少會有人想這個角色存在的價值和意義吧。
這是要上升到哲學的問題啊!
許長歌沉默了片刻,輕聲說道:“發生在韓山城身上的故事,我演著,就好像親身經歷一般。
他的情感、他的思維、他的想法、他的痛苦…都深深地刻在了我的腦海中。
剛才那場戲是江蓉向韓山城表白,但她的結局依舊逃不過死亡。
劇情并不會讓人覺得刻意,身為刑警…死亡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
只是在那一瞬間,我忽然產生了困惑,韓山城這個角色存在的意義在哪里呢!”
許長歌的目光沒有焦距,黝黑內斂的眸子中有太多的情緒涌動。
伊文斌怔怔地看著許長歌,心中有種明悟——許長歌是魔怔了!
他把自己代入到韓山城的角色中。
身邊的人一個一個離自己而去,盡管只是表演,但他的內心卻真實地受到了一次又一次的創傷。
繼而懷疑起韓山城存在的價值和意義…
這或許不僅僅是許長歌的困惑,同時也是韓山城的困惑。
伊文斌心中有些震撼,也有些感慨,他從沒有見那個演員對角色的研究能夠深入到這種程度。
對于其他演員而言,表演僅僅只是表演,但對于許長歌來說,表演卻是在經歷一段段真實的人生。
那些情感、那些經歷都會在他的生命中留下或深或淺的印跡。
“那你想明白了么?”伊文斌看著許長歌認真地問道。
許長歌腦海中思緒萬千,思考許久后才開口。
“韓山城的每一次出場都左右著事件的發展與人的動向,卻最終并不能改變事件的發展與人的動向。”
“他就像…”許長歌思考著措辭,繼續說道:“一個幽靈。”
“從作品中那個滿是空虛的漏風的世界里走街串巷而過,橫行恣意的死亡陰影抓住他身邊的每一個人,卻獨獨從他體內穿透過去。”
許長歌漸漸理清了一些思路,繼續說著。
“因此這個被人說‘真會做英雄’的主人公最終既沒有當成一次英雄,也不是誰的主人公。
這個故事在表達如子彈出膛一樣直且正的世界觀時,又像個毫無任何觀念可言的虛無厭世者一樣屠刀不長眼。
每一個案件死去的無辜者總會比罪有應得者多幾個。
而促成這些死亡的原因甚至是毫無征兆,毫無宿命感,直如一記突兀槍響的‘誰叫你倒霉撞槍口上’的小概率意外的累積而已。
死者沒有義務讓你感到人性的溫暖,生者也沒有…”
看著眼睛逐漸明亮起來的許長歌,伊文斌喟然而嘆。
“如果呂導聽到你這一番言論,一定會引你為知己!”
卻不知何時,呂星河已經站在他的身后。
他看著許長歌,欣然笑道:“他早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