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9 瘋子
美國從來就不是一個中央集權制國家，聯邦政府對于各州的約束性一向都不怎么強，南北戰爭后，聯邦政府曾經試圖收回部分權利，結果連北方原本支持聯邦政府的州都在反對，所以也就不了了之。
一般情況下，聯邦政府的政令想要順利貫徹實施并不容易，如果有個強勢的總統還好點，各州就算陰奉陽違，便面上也總要過得去，但是如果總統不是那么強勢，那么下場就比較凄慘，海斯就是個很好地例子。
阿瑟不算是個強勢的總統，他原本就不是個強勢的人，像商人多過像政客，指望阿瑟用強硬態度逼迫各州整頓交通是不靠譜的，一句沒錢就能把阿瑟頂翻在地，所以這事還要從長計議，總是要讓上上下下都認識到修路的好處才行。
好處是肯定有的，先不說修路對于發展經濟的好處，修路本身就是個肥差，只要費點手腳，撈油水的機會不要太多，地方州政府或許會和聯邦政府故意作對，但是州政府的官員肯定不會和自己的錢包作對。
“美洲銀行將會全力支持地方政府修筑公路，只要地方政府需要貸款，美洲銀行會全力以赴配合，當然如果地方政府不愿意投資也沒有關系，美洲銀行可以發行債券用于修筑公路，等公路修筑完成后，再用后期的盈利來償還債券，這對于各州政府百利而無一害，只要州政府愿意為美洲銀行站臺就行。”李牧開出的條件很大方，雖然阿瑟同意李牧的要求，但是還有詹姆斯·布萊恩這一關要過。
詹姆斯·加菲爾德遇刺后，成了美國歷史上最悲催的總統，但是如果說起悲催程度，詹姆斯·加菲爾德肯定比不上詹姆斯·布萊恩。
1869年，詹姆斯·布萊恩出任眾議院院長，這成為詹姆斯·布萊恩政治生涯的高光時刻。
之后的詹姆斯·布萊恩還想更進一步，只可惜詹姆斯·布萊恩接連遭到打擊，首先是1876年，詹姆斯·布萊恩在共和黨的黨內競選中輸給了海斯，接著在去年的黨內候選人中，詹姆斯·布萊恩又輸給了詹姆斯·加菲爾德，到1884年，詹姆斯·布萊恩終于成為共和黨的候選人，但是卻在大選中輸給了民主黨的格羅弗·克利夫蘭，之后詹姆斯·布萊恩還輸給了本杰明·哈里森。
詹姆斯·布萊恩是一個可以用“屢敗屢戰”來形容的人，他百折不撓，但是始終沒有成功，五年前是詹姆斯·布萊恩最接近成功的時候，只可惜當時的海斯有李牧幫助，所以要說服詹姆斯·布萊恩并不容易，就連李牧都不確定，詹姆斯·布萊恩會不會懷恨在心。
“后期的盈利？這是什么意思？”詹姆斯·布萊恩并不太理解李牧的描述，這年頭的公路還沒有收費站這一說，自然也就沒有服務區，更沒有各種燃油稅、交強險，詹姆斯·布萊恩并不理解，李牧要怎么通過公路盈利。
說到這一點，這又是李牧的有一個惡趣味，二十一世紀很多人都把美國公路不收費掛在最邊上，大概他們不知道，美國的那些公路都是在幾十年前修建的，當時修建時，美國人民已經為修建公路買過一次單，美國政府不需要用盈利償還貸款，自然也就不用收費。
當時的共和國不行，誰都知道喊出“要想富、先修路”這句口號時，共和國的各級政府都是一窮二白，如果單純靠資本原始積累，那說不定要等十年后，或者二十年才能修的起縱橫全國的公路網，而共和國卻沒有那么多時間可以浪費，所以貸款就成了必然選擇，這也算是特殊國情。
十九世紀的美國也是特殊國情，這一時期的美國各級政府也沒錢，那么想修路，貸款也就成了唯一途徑，李牧所說的美洲銀行愿意投資，指的是美洲銀行可以代替地方政府發行債券，最后其實還是地方政府和使用那些高速公路的人買單。
“美洲銀行并不是無償提供貸款，地方政府也不是要借債發展交通，公路修成之后，如果要使用公路，那么繳納一定的費用理所當然，我們只針對汽車收費，并不會給所有人都增加負擔，這對大家都有好處，修筑公路需要征地，這會增加政府收入，發達的交通會刺激消費升級，人們會借助發達的交通過上富裕的生活，各級政府也會因此增加稅收，那些購買了債券的人也會得到應有的盈利，這對所有人都有好處。”李牧堂而皇之的夾帶私貨，如果大公無私才不正常。
收費這種事是你情我愿，就跟曾經的共和國一樣，如果不想繳費，那很簡單，別走高速公路就行了，一邊要享受便捷的服務，一邊又想享受廉價，最好是免費才好，世界上從來沒有這種事，免費的結果大家都知道，那就是根本沒有人愿意修高速公路，就算是人民的政府也不行，因為政府沒錢，想修也修不起，所以那些抱怨高速公路要收費的人多半是連輛車都沒有，他們就是為了牢騷而牢騷。
其實退一萬步說，這年頭真正買得起汽車的人，根本不在乎那點費用，在乎這點費用的人就算有車估計也很少開，因為汽油的價格也不便宜。
收費這種事放在美國就簡單多了，資本家從來不是慈善家，到餐廳去吃飯還要為提供了服務的服務生給小費呢，真正有智慧的人不會把心思放在計較這些針頭線腦上，有抱怨的功夫想辦法多掙點比什么都強。
“聽上去不錯，不過你們怎么保證，收費不會引起所有人都反對呢？抱歉里姆，這些年，我們共和黨遭到了太多非議，這讓我們不得不小心謹慎。”詹姆斯·布萊恩公事公辦，為了聽上去質疑的更合理，還主動解釋了一句。
“為什么要反對呢？政府拿到了征地的錢，可以把錢用在發展國計民生上，那些已經購買了汽車的富翁，現在最頭疼的是因為糟糕的交通狀況，使得他們的汽車不能發揮真正的作用，至于那些沒有汽車的人，他們更沒有理由反對，公路只對汽車收費，他們不花一分錢，但是也同樣可以使用公路，我想不到他們反對的理由，至于那些買債券的人，抱歉，我不想貶低誰，但是我認為，把錢拿去買債券，總比拿去買股票好。”李牧隨口調侃了下美國的股市，經濟危機已經過去了，但是美國的股市并沒有回升，很多人的錢變成了一文不值的股票，根本看不到未來，比二十一世紀共和國的股民還要慘。
有時候人就是這么奇怪，所有的股票交易所都告訴人們“股市有風險，入市需謹慎”，很多人偏偏就是不在乎，連股票的基本知識都不了解，就把辛苦賺來的錢扔到股市里碰運氣，大概她們都認為自己是小說主人翁，可以在拐點到來之前順利脫身，莊家們會讓他們認清現實的。
話說到這個程度，詹姆斯·布萊恩再也沒有了反對的理由，再反對就是故意找茬了，經過兩次大選之后，只要是在政治上還心存幻想的人，都已經認清了得罪李牧并不明智這一事實，詹姆斯·布萊恩還想將來搏一搏，和李牧搞好關系是很有必要的。
政治家，沒有永遠的朋友，也沒有永遠的敵人，有的只是永遠的選票，李牧只要控制著《時代周刊》，就等于是控制著選票，以前詹姆斯·布萊恩和李牧不是朋友，未來不一定，海斯黯然去職，阿瑟無心政壇，共和黨后繼無人，就算是輪，也差不多輪到詹姆斯·布萊恩出頭了。
離開華盛頓回到紐約，李牧第一件事就是賣債券。
在紐約想賣債券很簡單，找J·P·摩根就夠了，J·P·摩根連國家債券都可以包銷，美洲銀行也不成問題，雖然從規模上看，可能美洲銀行要發行的債券，比國家級別發行的債券還要更多。
這不是可能，是肯定，幾年前法國為了償還賠款，也只不過才出售了5000萬美元的債券，美洲銀行要發行的債券肯定比5000萬美元多得多，李牧這一次沒有吧目光局限在紐約或者是新英格蘭地區，而是全美，需要的資金肯定是天文數字，要不然李牧自己出錢就夠了。
“我現在還不能給你一個確切的數字，因為我也不能確定，這一次發行的債券規模到底有多大，這要看各級政府的決心，就我個人來說，我最希望修通的公路是從紐約到舊金山。”李牧不敢說實話，怕嚇到J·P·摩根，只是簡單說了個計劃，就讓J·P·摩根開始倒抽涼氣。
紐約到舊金山之間，4500公里左右，J·P·摩根不知道修這么長的公路要花多少錢，那肯定已經超出了個人的范疇。
其實錢還不是最主要的問題，最主要的問題是沿途各州間關系的協調，公路不同于海運，要從沿途各州經過，總要拿出讓沿途各州都滿意的利益才行，否則人家憑什么配合你？別說什么國計民生，類似德克薩斯州這種，他們巴不得聯邦政府關門。
美國自從1937年在加利福尼亞州修筑了第一條高速公路之后，到1997年，全國已建成高速公路總長達89203公里，李牧沒有這么大的理想，就算是李牧傾家蕩產也修不起，李牧希望修通紐約到舊金山之間的公路，是希望能起到一個示范作用，只要這條公路被證明物有所值，那么不需要李牧推廣，全國都會大干快上，到時候李牧就坐等收錢就行了。
“紐約到舊金山之間有鐵路，還用修公路嗎？”J·P·摩根提了個比較業余的問題，這其實很正常，關于比爾·蓋茨最搞笑的一個傳言，是比爾·蓋茨在1981年說過“640K內存對于誰來說都足夠用了”之類的話，雖然比爾·蓋茨后來澄清了，這也足夠說明精英人士的時代局限性。
紐約到舊金山之間確實有鐵路，其中最危險的一段還是華人修筑的，不過這并不意味著有了鐵路就不要公路，J·P·摩根的話，讓二十一世紀的人看上去就跟笑話差不多，但是放在這個時代很正常，這年頭的汽車還是奢飾品呢，李牧在這方面遠遠沒有亨利·福特偉大，亨利·福特要造人人都買得起的車，李牧只想滿足一部分的需求，想滿足更多，這年頭也沒那條件。
“當然用，如果可以的話，我寧愿自己開車去舊金山，也不愿意乘坐火車，想想看，如果是我自己開車去舊金山的話，那么我就可以隨時停下來，而火車可不會為了沿途美麗的風景停留，有了方便的交通，趕路就成了旅行，工作也變得可愛起來。”李牧開始忽悠，J·P·摩根骨子里其實也是浪漫的人，要是對洛克菲勒，李牧才不會說這種話。
其實李牧說這種話挺虧心的，雖然范德比爾特家族覆滅了，但是李牧現在出門還是有專列用，如果是短時間的停靠，那也不是完全做不到。
相反，這年頭的汽車因為穩定性還不太好，其實問題還是有，如果在城市里還沒什么，如果離開城市要遠行，那路上拋錨還是很要命的。
當然了，這種事就沒必要向J·P·摩根提起，J·P·摩根也不是不想幫李牧賣債券，J·P·摩根只是在評估風險到底有多大，作為職業投資人，J·P·摩根包銷的債券，肯定有一部分是會自己買下來的，以前李牧也買過。
“聽上去不錯，我們可以先試試。”J·P·摩根難得跟著李牧瘋狂一把，紐約到舊金山之間的路程很遠，但只要慢慢修，也總有把公路修通的那一天，總不會比二十年前修鐵路更難，至少，現在可以利用鐵路輸送物資和人手，二十年前可沒有這些條件。
愿意試就行，市場上從來不缺少瘋子，就算美國人不買，還有大把揮舞著鈔票尋找投資機會的歐洲闊佬，太平洋鐵路就是這么修起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