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第安人和白人之間的矛盾不可調和,土地是所有矛盾的焦點。
印第安人崇尚的是自由、和平,這兩個詞其實有很多種解釋方式,自由的另一種含義是靠天吃飯,不事農務,既然打打獵摘摘果子就能填飽肚皮,那又何必辛辛苦苦的天地間勞作,在白人沒有來到美洲之前,沒有人能威脅到印第安人,所以印第安人的這種生活方式已經持續了無數年。
和平也是一樣,印第安人中有很多獵人和武士,這些人都是崇尚武力的,除了狩獵,他們沒有其他生活技能,當牧場變成農場,當草原種上農作物之后,可供武士們狩獵的區域越來越小,暴力沖突也就隨即發生,這時候,既然打不過,那就只能愛好和平。
土地的矛盾如此尖銳,美國政府為了緩和,被迫推行保留地制度。
所謂的保留地制度,其實和集中營差不多,就是把一個個印第安部落限制在規定的區域內,白人不能隨意進入,印第安人也不能隨意離開,用這種人工隔離的方式,緩和白人和印第安人之間的矛盾。
想法不錯,但是在實際執行中總會有差異,美國也是上有政策下有對策,保留地制度具體到各州,執行的時候還是問題很多,以中部平原上的科曼奇人為例,1865年前他們擁有3億英畝狩獵地,到兩年后,科曼奇人的保留地就只剩下大約300萬英畝,這個速度真實反映了印第安人在面對白人擴張時的焦慮和危機。
李牧現在要打的就是這個主意,科曼奇人的保留地雖然已經所剩無幾,李牧沒有趕上瓜分盛宴,但在愛荷華,在密蘇里,在堪薩斯,還有無數的印第安人保留地,即便是李牧不插手,這些保留地在今后的數年中也會被白人鯨吞,如果印第安人一定會失去那些土地,李牧希望這些土地會由華人來繼承。
至少,華人和印第安人一樣,都擁有黑色的頭發和黃色的皮膚。
五月底,李牧和洛克菲勒返回紐約,通過阿瑟,李牧認識了聯邦印第安人事務專員喬治·梅尼培尼。
“印第安人根本無法馴服,他們固執,愚昧,從來不試圖接受任何先進的生活方式,一味沉浸在古老的狩獵和部落戰爭中,他們不愿意離開居住地,不愿意定居,很多印第安人認為,定居會讓他們死去——”喬治·梅尼培尼提起他的工作就一臉沮喪,印第安人事務專員被認為是聯邦最沒有前途的工作,做得好有人罵,做不好更要挨罵。
李牧甚至都沒有接觸過印第安人,沒有資格評價喬治·梅尼培尼的工作,但聽到喬治·梅尼培尼的第一句話,李牧就知道了美國之所以到現在都還沒有解決印第安人問題的根源所在。
馴服!
什么生物才會被馴服?
獵狗、家禽、或者是馬戲團里的動物明星,對于人類,可以用“馴服”這樣的名詞嗎?
不過這也很正常,就和現在很多固執的白人種族主義者一樣,他們認為黑人是不應該存在的,黑人的存在是對上帝的褻瀆。
好吧,幸好現在沒有人這么看華人,或者說沒有人敢當著李牧的面這么說,否則李牧一定會讓他知道冒犯華人的后果。
“——我們使用了很多辦法,試圖讓印第安人接受定居生活,他們無法生產生活物資,聯邦就實行配給制,無償給他們分發生活物資,他們不愿意工作,聯邦就給他們發年金,讓他們有錢去買酒找女人,結果那些印第安人還是不知足,他們愿意接受聯邦分配的物資和年金,但是不愿意定居,世界上從來沒有不勞而獲的事,那些印第安人大概是把聯邦政府當成了傻子,其實要我說,有些制定政策的家伙就是傻子,他們對待自己的父母,都不一定有對印第安人好。”大概是平時沒什么人關注喬治·梅尼培尼的工作,所以好不容易有了個傾訴對象,喬治·梅尼培尼就滔滔不絕。
李牧扮演了完美的傾聽者,不多說話,不評價,不表態,只是時不時借助語氣助詞感嘆下,讓喬治·梅尼培尼更有發泄的欲望。
李牧不表態,不代表其他人不表態,李牧和喬治·梅尼培尼見面的地方是在沙灘俱樂部一樓大廳,這里是個開放性的空間,有幾名沙灘俱樂部的成員也在場,聽了喬治·梅尼培尼的牢騷,一個叫拉里·吉布森的商人就按耐不住:“那就該把他們全部殺光,該死的政客,他們拿著我們的稅收去供養印第安人,就應該把他們的頭塞進他們的那啥里——”
呃,好吧,其實這年頭很多人都沒有接受過高等教育,出口成臟很正常,但是讓李牧尷尬的是,拉里·吉布森是駿馬武器公司的一名原料供應商,駿馬武器公司使用的木材大部分購自拉里·吉布森的公司,這就很讓人尷尬了。
“如果我是印第安人,我也不會開心,我去過拜勒姆,那里的保留地周圍有柵欄,有持槍守衛駐守,印第安人就像是住在籠子里。”另一個叫狄克·雷蒙德的商人接話,這同樣是駿馬集團的供應商,為駿馬汽車工廠供應皮料。
讓李牧沒想到的是,紐約也有印第安人保留地,不過拜勒姆位于阿巴拉契亞山脈中,雖然李牧沒有去過,也能想象拜勒姆的情景。
美國東部也有很多印第安人保留地,大大小小零零散散分布在東部各州,保留地中的印第安人生存狀況,大概類似于二十一世紀的巴勒斯坦人,二十一世紀很多人說美國是某國的小弟不是沒理由的,他們在對待原住民的方式上簡直一脈相承。
“是的,看上去印第安人的處境不妙,但這不怪我們,我們又能怎么樣呢?印第安人拒絕和我們融合,他們到現在還不承認聯邦政府,在他們眼里,我們就是強盜,是小偷,你們能容忍黑人無限制向美國移民嗎?”喬治·梅尼培尼振振有詞,并不認為自己做錯了。
好吧,沒幾個美國人認為在對待印第安人這件事上,聯邦政府的態度是錯誤的,在印第安人這件事上,所有的非印第安人都是既得利益者,所以大家的態度都一致,這就是十九世紀的政治正確。
“難道除了暴力之外,就沒有可以讓印第安人接受的方式嗎?印第安人喜歡放牧,喜歡狩獵,這沒問題,我們也有牧場,難道不能引導印第安人去放牧嗎?”李牧試圖找到一個切入點,畢竟不管印第安人和華人有沒有關系,李牧都不忍心看到印第安人淪落到現在這種地步。
這里也牽涉到一個族裔問題,在美國,華人和印第安人一樣都是少數民族,雖然美國沒有“少數民族”這個說法,但是華人想爭取不受歧視的地位,就要聯合一切可以聯合的力量,李牧連黑人都可以接受,接受印第安人也不是不可能。
當然這里的接受僅限于合作,并不牽涉其他方面,從審美上說,黑人并不符合李牧的要求。
“印第安人喜歡的是野牛,因為那可以讓他們隨心所欲的獵殺,但這并不意味著印第安人會放牧,如果他們能接受這種方式,也不至于被關在籠子里。”喬治·梅尼培尼哈哈大笑,問題要是真能這么簡單解決就好了,聯邦政府也不傻,這么簡單的辦法,不可能沒有嘗試。
野牛是印第安人生存的必要條件,絕大多數時候,印第安人就是以獵殺野牛為生,在白人來到美州大陸之前,美州大陸有很多野牛,野牛的身高有可能達到兩米,體長超過三米五,體重超過一噸,全力沖刺的時候時速可以達到每小時六十公里,在野外環境中簡直就像一列奔馳的火車。
據估計,美洲野牛的數量最高有可能達到六千五百萬頭,印第安人雖然對野牛進行獵殺,但是野牛龐大的基數可以保證野牛種群的繁殖,在白人來到美州大陸之前,野牛的總體數量一直沒有大規模下降。
為了斷絕印第安人的生存基礎,美國開發中西部,伴隨著的是對野牛的滅絕性屠殺,在美國,南部各州的野牛目前已經基本上被屠殺完畢,北方野牛的數量正在急劇減少,如果這種情況不加以改善,那么用不了多長時間,印第安人雖然沒有了食物來源,但是野牛也將消失。
“不會放牧可以教他們放牧,我相信和被關在籠子里相比,他們一定更喜歡有限的自由,呃,算了,這和我又有什么關系呢。”李牧不認為印第安人和美國的關系不可調和,琉球人和日本人都能相敬如賓,印第安人也不例外。
“喬治,不如讓里姆去處理印第安人事務吧,里姆一定比你更稱職。”拉里·吉布森也哈哈大笑,雖然聽上去是開玩笑,但是仔細想想并非不可能。
在沙灘俱樂部,李牧從來不缺少捧哏的,大家都是聰明人,自然能聽出李牧的意思,李牧的個人能力明擺著的,最起碼比喬治·梅尼培尼強。
“那當然好,不過我怕里姆先生沒有興趣。”喬治·梅尼培尼也哈哈大笑,并沒有感到難堪,反而有點與有榮焉,并不是誰都有資格和李牧相提并論的。
“呵呵,我對印第安人確實沒興趣,但是我對印第安人的保留地很有興趣,我聽威爾說起過蒙大拿,哪里除了金礦之外,還有一望無際的牧場,如果可以的話,我倒希望我是個牛仔,那樣的生活比在辦公室里有意思的多。”李牧這話說得真恨人啊,就像是某人說我對錢沒興趣一樣,不過沒人敢嘲笑李牧,大家都哈哈大笑,只把這當成是個笑話。
雖然,這個笑話其實并不怎么好笑。
“說起保留地,里姆先生,如果你真有興趣,那么我這里還真有份工作非你不可。”喬治·梅尼培尼懂得順水推舟,他今年已經六十歲了,和李牧這樣的富豪交好,說不定會給喬治·梅尼培尼帶來好運。
“說來聽聽。”李牧漫不經心,就像是隨心所欲的消耗時光,反正閑著也是閑著。
“有關保留地的管理,里姆先生你或許不知道,剛才狄克說過,保留地是有人負責安全事務的,不僅要防止白人誤入,也要防止印第安人逃逸,印第安人事務局有一支專門的部隊負責這件事,人數大概為兩千人,為了維持這支部隊,每年印第安人事務局要為此支出將近300萬美元,里姆先生,如果你愿意,你可以負責這項工作,我知道里姆先生你有這個能力。”喬治·梅尼培尼的切入點找的不錯,全美國都知道李牧手里有大量的雇傭兵,所以這件事還真的是非李牧莫屬。
這個事其實不大好說,兩千人的部隊,即使每人每個月只需要一百美元,那一年下來,單單是兩千人的薪水就需要240萬,再加上其他支出,300萬美元一年真的并不多。
不過這個事也要分開看,畢竟負責保留地的安全并沒有太大危險,所以給雇傭兵的薪水可以適當低一些,而且也不需要太專業,那么成本還會進一步降低,如果這項工作還有其他好處,那么就更合算了。
“只是安全方面的管理,還是安全附帶管理?”李牧有要求,安全和管理雖然職責有交叉,但是兩者還是不一樣,其中的區別可就大了去了。
“現在來說只是負責安全事務,但是如果能附帶管理更好不過,那樣的話,經費還可能進一步增加。”喬治·梅尼培尼有意外之喜,300萬美元只是安全方面的支出,管理又是另一方面,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印第安人事務局花費在管理上的資金更多,至于效果嘛——
呵呵!
看看目前美國印第安人的處境怎么樣,就知道印第安人事務局的管理效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