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2 分贓

　　華人有句話叫“成王敗寇”，說的就是華人政治斗爭的殘酷性，美國在這一點上比較仁慈，縱然是在政治斗爭中失敗，如果不是犯下十惡不赦的錯誤，也不至于就被徹底搞臭，再被踏上一萬只腳，只要留在青山在，總是還有東山再起的機會。

　　李牧無心比較東西方政體之間的優劣，單就南北戰爭而言，李牧認為這是一次并不徹底的革命，北方聯邦政府雖然取得了戰爭的勝利，但并沒有徹底消滅南方聯盟國的殘余勢力，這在目前來看并無大礙，因為聯邦政府勢大，南方聯盟國偃旗息鼓，不過長久來看，這并不符合共和黨的利益，只要民主黨還存在，民主黨就肯定有咸魚翻身的機會。

　　總之一句話：美國人，在政治斗爭這方面還是太嫩。

　　如果把西蒙·斯蒂爾對李牧的挑戰看成是民主黨對共和黨的逆襲，那么李牧還有妄自尊大的可能，但如果將這件事放在十九世紀八十年代的整體中就會發現，這一時期，也恰恰正是美國政黨從生澀走向成熟的關鍵時期，在這一時期內發生的事，對美國未來的政治生態有著深遠影響。

　　1877末，1878年初，南北戰爭已經過去了十二年，這十二年中，不管是民主黨還是共和黨，都深刻認識到戰爭的破壞性，南北戰爭給他們留下的最大啟發就是，政爭必須是在一定條件范圍內進行，沒有約束的自由，絕不是真正的自由，爭議始終是存在的，要在爭議中尋找共識，這樣美國才會在砥礪中艱難前行。

　　進入十二月，遠東地區捷報頻傳，先是喬治·杜威率領著不滿編的太平洋艦隊在馬尼拉附近海域徹底擊敗西班牙殖民艦隊，然后是太平洋艦隊配合著呂宋起義軍對馬尼拉發動進攻，戰爭只進行了一個星期，呂宋殖民政府在內憂外患中走投無路被迫無條件投降，呂宋方面隨即成立臨時政府，然后宣布呂宋脫離西班牙殖民統治，成為東南亞地區第一個獨立的國家。

　　“——喬治將軍先是向西班牙殖民艦隊發出最后通牒，然后就封鎖了馬尼拉港口，西班牙人堅持了十天，為了突破太平洋艦隊的封鎖線，西班牙人派出了包括武裝商船在內的十六艘軍艦——上帝，你們一定想不到，西班牙人派出的戰艦到底落后到什么程度，有兩艘武裝商船居然還是使用人力和風帆雙重驅動，那些武裝商船上裝備的居然還是前膛青銅跑，那簡直是一個世紀以前的老古董——太平洋艦隊擊沉了包括西班牙殖民艦隊旗艦在內的是一艘軍艦，此外西班牙人還有三艘軍艦擱淺，只有一艘軍艦投降，這艘軍艦還是因為無力駛出馬尼拉港，被迫掛上了白旗，就連喬治·杜威將軍都不敢相信，西班牙人居然敗得如此之快——”在紐約，遠東公司經理查爾斯·本森向遠東公司董事會匯報。

　　現在已經是圣誕節前夜的平安夜，紐約已經沉浸在節日的氛圍中，今天晚上恰好下起了雪，潔白的雪花將整座城市籠罩在一片圣潔之中，距離遠東公司總部一墻之隔的駿馬廣場上正在進行節日慶祝，無數紐約市民在這個吉慶的日子里走出家門，選擇和更多人一起分享這一年來的收獲和喜悅，遠東公司當然也是一樣，現在是收獲的季節，股東們都希望自己的投資有豐厚回報，所以他們放棄了和家人團聚的日子，選擇在遠東公司和一幫冷血的資本家進行盤點。

　　“這么說，我們贏得了戰爭的勝利。”J·P·摩根是第一次投資雇傭兵公司，還不夠了解這種模式。

　　“當然，我們派遣了將近四千人前往遠東，實際投入到呂宋的只有一千五百人，但我們收貨的遠超預期，因為戰爭部在陸地上沒有任何投入，所以我們已經和呂宋政府簽訂了一系列合同，呂宋的資源、市場、種植園、乃至貨幣發行現在都由我們遠東公司負責，我們以近似無償的代價獲得了呂宋所有的礦產資源和種植園，這一部分西班牙人已經進行了一定程度的前期投資，也就是說馬上就可以獲利，呂宋當地市場更是對我們完全開放，如果在這之后，我們遠東公司和呂宋當地政府發生任何糾紛，都將由我們遠東公司組建的法庭負責審判，至于戰爭部，他們派出的一支觀察團現在剛剛經過夏威夷，最起碼要半個月之后他們才能抵達呂宋，而在這之前，我們應該已經得到了我們所有想要得到的。”查爾斯·本森志得意滿，這位前美國戰爭部陸軍軍官在這一刻達到了人生巔峰，他出色的完成了自己的任務，未來一片光明。

　　“好的查爾斯先生，謝謝你的努力，現在去和你的家人們團聚吧，她們正在克林頓城堡酒店的總統套房等著你，從現在開始到圣誕節，你們在紐約所有的花費都由遠東公司負責——”對于功臣，李牧一向不吝嗇獎勵。

　　等查爾斯·本森離開，會議室內一瞬間陷入詭異的沉默中。

　　在場的其實都是大亨，他們每個人在各自的領域內都有著舉足輕重的能量，但是在雇傭兵領域，他們很明顯還沒有足夠的經驗，面對呂宋新政府近乎諂諛一樣的徹底投靠，他們還沒有做好足夠的心理準備。

　　“怎么了諸位，勝利來得太簡單？那你們就小看了資本的力量，在這個世界上，如果還有什么事是資本做不到的，那一定是因為投資的規模還不夠，今后，你們應該會習慣這樣的勝利。”李牧已經習慣了，從古巴到夏威夷再到呂宋，資本已經證實了它的無所不能。

　　“里姆，一直以來，我對你都有信心，我現在在想，怎么樣讓呂宋人都習慣點油燈。”洛克菲勒算是好的，他對資本的能量有一定了解，但還沒有到李牧這種程度。

　　真遺憾，到目前為止，標準石油最大的利潤來源還是照明用煤油，美孚石油的汽油銷量雖然也在節節攀升，但很明顯，呂宋人買不起汽車，自然也就用不到汽油，在相當長一段時期內，即使是在整個東亞地區，煤油市場才是洛克菲勒關注的焦點，至于油田，好吧，因為李牧的提醒，洛克菲勒已經不對呂宋抱有希望，荷屬東印度或者有，洛克菲勒也已經派人去荷屬東印度運作，但即使是找到油田，洛克菲勒也不準備開發，就把那當做是標準石油的油田儲備好了。

　　很奇怪是吧，作為石油行業巨無霸的標準石油，卻不希望發現太多油田，這很好理解，目前汽車還僅僅只是富豪的玩具，普通人買不起汽車，也沒有這方面的需求，而煤油市場的總量是恒定的，洛克菲勒不希望發現太多油田，那一定會波及到標準石油的利益，即使只有一家石油企業，太多的油田也一定會造成石油產品的價格下降，這就和經濟危機時期農場主寧愿把賣不出去的牛奶倒進河里也不愿意拿出來降價出售一樣，商人不是慈善家，如果沒有利益，他們沒有理由，也沒有義務為人道主義負責。

　　“這是不是意味著，我們的商業開拓團現在就可以出發了？”安德魯·卡內基迫不及待，鋼鐵不管到任何時候，都是人類生活的必需品，安德魯·卡內基希望將產品賣遍全世界，更何況呂宋有豐富的鐵礦和銅礦，這都是安德魯·卡內基的目標。

　　“我們要趕在戰爭部之前獲得更多的利潤，我已經等不及了朋友們，讓我們開始一次偉大的冒險吧。”亨利·杜邦不滿足于現有的成績，一個呂宋還無法滿足亨利·杜邦的胃口，亨利·杜邦認為：最好整個亞洲都是美國的殖民地。

　　“里姆，呂宋的模式有沒有可能在其他地區復制？”J·P·摩根也不滿足，遠東公司只付出了區區幾百萬美元的投資，就獲得了一個近千萬人口的龐大市場，這已經差不多是美國市場的四分之一，雖然呂宋人的消費水平肯定不能和美國人相比，但消費觀念是可以培養的，這筆生意做得很劃算，回報周期長達幾十年甚至上百年，怎么想都合算。

　　“諸位，現在估計還不行——”這個問題不僅僅只是J·P·摩根關注，其他股東們也同樣關心，畢竟事關切身利益，誰都希望能復制成功模式，這意味著大把的美元滾滾而來，誰和錢有仇呢：“——對西班牙人宣戰，是特殊條件下的特殊產物，西班牙已經沒落，他們無力保護自己的殖民地，就算是我們不出手，也同樣會有其他國家向西班牙宣戰，我們是因為走在所有人前面，所以才獲得了最大的收獲——現在看遠東，法屬印度支那，荷屬東印度，再有就是英屬馬來西亞，這里面荷蘭人實力最弱，但是荷蘭人找到了英國人作為靠山，所以在短時間內，大概我們是不大可能將呂宋的情況復制到其他地區的。”

　　不是李牧不想，實在是做不到，美國向西班牙人宣戰，是因為西班牙是列強中最弱的國家，其他如英國、法國，都不是現在的美國能夠窺伺的，所以戰爭必須限制在一定范圍內，這不是李牧決定的，而是目前的國際大環境就是這樣，李牧可以在美國興風作浪，但卻不可能走出國門顛覆英法主導的殖民地秩序，這種事即使是一個國家去做，也需要幾十年的提前布局。

　　退一萬步說，美國之所以向西班牙宣戰，一部分是因為美國迫切需要發出自己的聲音，爭取和國家實力相符的國際地位，另一方面也是要試探英國、法國對美國擴張的態度，如果美國在遠東開拓殖民地遭到英國人和法國人的強烈反對，那么美國也要小心翼翼思量再三，所不定還要放棄到手的勝利，那可就得不償失了，還不如見好就收，至少取代西班牙人的國際地位，是英國人和法國人都樂見其成的。

　　“我們已經取得了極大的成功，諸位——”洛克菲勒這次堅決和李牧站在同一陣線，他已經和李牧就荷屬東印度的油田進行過溝通，目前這個階段，洛克菲勒還需要李牧的配合，才能在東亞獲得最大的利益：“呂宋本身就是一個大市場，將近一千萬的人口，這是個多么巨大的市場，想想看，如果他們中的每個人都需要我們的產品，那么這將會是個災難性的好消息，更何況，遠東還有更大的市場等著我們去開拓，但在那之前，我們首先要做好準備。”

　　就遠東范圍內來說，呂宋的市場說不上大，就算是在東南亞，呂宋人口也比不上荷屬東印度和法屬印度支那，更不用說東亞范圍內的清國和日本，至于更遠的印度，那是英國人的禁臠，除非是和英國人徹底撕破臉，否則印度的市場永遠和美國沒有關系。

　　“好了諸位，讓我們都清醒一點吧，既然呂宋已經成立了新政府，趕走了西班牙人，那么呂宋新政府就需要一個新勢力去接手西班牙人留下來的遺產，我已經準備盡快派人去遠東，如果你們愿意，我們可以組成一個考察團，充分了解呂宋的信息，那樣我們才會活得最大的利益。”李牧提醒諸位想入非非的股東們，現在只算是取得了階段新勝利，還沒有到達徹底勝利的程度，如果要狂歡，那么就把工作做得更加扎實一些。

　　結束了“分贓大會”，李牧返回總督島，在這樣歡慶的日子里，還是要和家人待在一起。

　　從炮臺公園開始，就已經看到濃郁的節日氣氛，李牧一直以來都希望在美國節慶中融入更多東方元素，所以別看平安夜和華人沒什么關系，但明艷的紅燈籠還是隨處可見，甚至炮臺公園門口還有舞獅和舞龍助興，這吸引了很多紐約市民圍觀，李牧相信，只要這樣堅持上幾十年，那這些紅燈籠和舞獅舞龍也會成為圣誕節的一部分。

　　傳統嘛，其實就是習慣，習慣了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