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7 鬣狗

　　站在李牧的立場上，這件事絕對不是自己在搞鬼，但是站在本杰明哈里森的立場上就不一定。

　　戰爭部和遠東公司目前雖然是合作關系，但還存在著一定程度上的競爭，遠東公司希望能在呂宋獲得足夠的利潤，為此寧愿將戰爭部排除在呂宋之外，如果不是遠東公司沒辦法對付西班牙人的殖民地艦隊，說不定遠東公司連太平洋艦隊都不需要，如果這么看的話，那么李牧確實有可能故意給戰爭部制造點麻煩，哪怕會因此損害駿馬武器公司的名譽也在所不惜。

　　當然這是本杰明哈里森的理解，站在李牧的立場上絕不是這樣，遠東公司的利益很重要，但還沒大到讓駿馬武器公司為之付出的程度，畢竟遠東公司的股東有很多，李牧只有一部分股份，而駿馬武器公司的股東很少，李牧占據著絕大部分股份，這一來一往，差距不足以道里計。

　　“可是現在的結論卻是問題就出在駿馬武器公司身上，而且，這還是你們公司的調查組得出的結論。”本杰明哈里森有點搞不明白，駿馬武器公司為什么要自曝其短，如果是其他企業出了問題，那么都恨不得把所有的責任都推到別人身上，自己沒理也要賴三分，換成駿馬武器公司卻不推諉責任，按照本杰明哈里森對李牧的了解，這并不符合李牧的性格。

　　“看清楚，是子彈出了問題，但卻不是駿馬武器公司的問題，而是戰爭部保管不善，配發給部隊的子彈并不是我們駿馬武器公司提供的，所以責任在戰爭部，和駿馬武器公司沒關系。”李牧據理力爭，報告上可不是這么寫的，本杰明哈里森肯定沒有仔細看。

　　這就對了，這才符合本杰明哈里森對李牧的了解，和其他資本家都一樣，這種事吧，肯定不是企業的責任，而是戰爭部機構臃腫、管理不善、人浮于事、權責不明等等等等，只要需要，理由能找到無數個，各大企業養的那些律師不是吃白飯的，就算官司打到最高法院也不能認錯。

　　“戰爭部的責任？”本杰明哈里森的語氣充滿了不確定，然后李牧就聽到電話里嘩啦啦的翻頁聲。

　　好吧，這家伙確實是沒有仔細看。

　　“戰爭部下發的子彈并不是隨槍送到華盛頓的，至少不是這一次送去的，雖然都是春田工廠生產的子彈，但子彈也是有批次的，肯尼可以確定，配發的子彈最少也是五年之前的，那時候駿馬武器公司甚至還沒有來得及兼并春田，所以如果有問題，只能是戰爭部的原因，他們管理不善，導致部分子彈失效，現在卻把責任推給駿馬武器公司，怎么著？當我們駿馬武器公司好欺負嗎？”李牧得理不饒人，不是一定要追究誰的責任，最起碼也要借這個機會嚎兩嗓子，會哭的孩子有奶吃，不能讓人以為駿馬武器公司是軟柿子可以隨便要捏扁就捏扁，要搓圓就搓圓。

　　感謝軍火公司一貫的謹慎，雖然子彈的標準是一樣的，但在駿馬武器公司沒有兼并春田、柯爾特、溫徹斯特之前，各大公司為了不被人暗算，各自都有一套用字母來表達的特殊標記，內行人只要看一眼彈箱上的字母，就知道是不是自己公司的產品。

　　駿馬武器公司在這方面的要求更加嚴格，得益于技術的進步，其他公司只把標記印在箱子上，駿馬武器公司卻把標記印在子彈上，這其實并不麻煩，只要在壓制底火的模具上做點手腳就夠了。

　　戰爭部的某個倒霉鬼大概是做慣了辦公室，不清楚現在子彈的生產進不到什么程度，雖然把彈箱換了，但子彈卻是換不掉的，肯尼斯特羅洛普身為駿馬武器公司的副總經理，當然清楚里面的小九九，所以結論得出的不費任何功夫。

　　“得了吧，現在誰敢欺負你，好了好了，現在你想找誰的麻煩？威廉？還是艾德蒙道爾頓？”本杰明哈里森不想摻乎這種破事，但既然李牧找到他，他就不能裝作不知道，這就是盟友的價值。

　　艾德蒙道爾頓是陸軍第二步兵師的師長，遠東公司在呂宋勢如破竹，受影響最大的就是艾德蒙道爾頓，要知道第二師成立的原因就是為了進攻呂宋，現在第二師還沒有完成編制，西班牙人卻已經頹勢盡顯，艾德蒙道爾頓很擔心根本撈不到前往遠東的機會，那樣一樣，第二師還有沒有存在的必要尚是一個未知數。

　　國會雖然決定向西班牙開戰，但基本策略并沒有改變，美國現在還是要大力發展海軍，陸軍的價值還在爭議中，紐約的騎兵第一師尚且有人提議要撤編，就不用說現在還寸功未力的第二師和第三師。

　　“誰的麻煩都不想找，這事兒威廉根本就不知道，艾德蒙道爾頓也是對事不對人，他是軍人，沒有這么多的彎彎繞繞，不過國會是不是應該大方點，我聽說還有好幾個州的國民警衛隊都沒有換裝，他們是不是應該給駿馬武器公司一張訂單？”李牧繞著彎的要好處，這個好處只能向華盛頓要，不能針對某個人，否則駿馬集團馬上就會招致美國所有軍人的反感。

　　軍人是一個特殊的群體，他們自己內部無論如何傾軋都是內部矛盾，外人要是插手，分分鐘會招致所有軍人的一致對外，李牧雖然是軍火商，和軍方關系密切，還是威爾的女婿，但仍然不算是軍方內部人士，別說這事和威廉，艾德蒙道爾頓他們沒關系，就算是有關系，如果李牧將報復的矛頭對準威廉謝爾曼或者是艾德蒙道爾頓，那李牧和駿馬集團也會招致軍方的反擊。

　　當然李牧不針對任何人，也是因為這事和威廉、艾德蒙道爾頓確實沒關系，威廉如果要對付駿馬集團，肯定不屑于用這種手段，至于艾德蒙道爾頓，他還沒有能力滲透到戰爭部，所以這就是個意外，某個小人物想推卸責任造成的意外。

　　“恐怕你是找錯人了，你該知道的，國會在這方面并沒有發言權，別說其他州，就連華盛頓特區，國會也無法直接干涉，所以如果你想要要訂單，那麻煩你自己去找人，你不是一向都堅稱，你們駿馬集團擁有全國最好的公關部嗎？”本杰明哈里森的話有點酸溜溜的。

　　說實話，對于駿馬集團的公關部，本杰明哈里森本人也是羨慕的，如果本杰明哈里森的團隊有駿馬集團的公關部門那么優秀的“溝通”能力，那本杰明哈里森就算沒有李牧的支持，也敢跳出來參加總統競選。

　　還是那句話，這年頭的宣傳機構，在李牧看起來都是渣渣，在李牧支持海斯參加總統競選之前，候選人為了獲得支持，居然要一個州一個州的走遍全國，而且沒有任何重點，不管是民主黨的傳統底盤還是共和黨的票倉，候選人都要一個不落的拜訪到，而且他們還非常不重視報紙的力量，雖然那時候也沒有全國性的大報，但連那些在各大城市暢銷的報紙都不重視就說不過去了。

　　駿馬集團公關部非常優秀這是公認的，這些年駿馬集團并不是沒有丑聞，畢竟很多技術還不夠成熟，產品出現問題是很正常的，但是這么些年下來，駿馬集團并沒有因為產品質量問題受到任何影響，這就不是一句簡單的“資本勢力”能夠概括的，洛克菲勒也同樣家大業大，但洛克菲勒的諢號是“強盜大亨”，這和李牧的“戰爭販子”有著根本性的不同，畢竟美國的戰爭都是對外的，換句話說，李牧坑得都是外國人，而洛克菲勒坑得都是自己人。

　　至于對印第安人的戰爭，不好意思，別看二十一世紀的美國對印第安人格外優容，這年頭的美國人可不認為印第安人是自己人，華盛頓現在還掏錢買印第安人的頭蓋骨呢。

　　“少來了，你們是無法直接干涉地方政府，但你們可以制定政策，別說你們一點辦法都沒有，你可是眾議院議長。”李牧才不信國會對于地方州政府沒有任何辦法，那就不會人人都削尖了腦袋想當總統了，在地方上自立為王多自在。

　　“好吧，好吧，我想想辦法，不過你別抱太大希望，我們這邊壓力也很大。”本杰明哈里森沒有給李牧許諾，不是不想，而是不敢。

　　經濟危機時期，當時的總統尤利西斯格蘭特為了保護本國工業，加大了進口稅收，以增加歐洲商品對美國企業的沖擊，這種方式有點無恥，違背了自由貿易的根本原則，但卻非常有效，至少美國國內有一大批企業因此受益，順利挺過經濟危機獲得更大發展。

　　也別說美國政府無恥，當時全世界所有國家都是這么做的，也不對，清帝國就沒有什么反應，不過清國距離世界中心太遠，沒反應也是正常的。

　　現在經濟危機已經結束，按說各國都應該取消經濟危機時期增加的關稅，恢復正常貿易，不過這肯定不是資本家們所希望的，資本家們都希望其他國家取消關稅，而本國政府對進口商品征收百分之一千的關稅，這才符合資本家們的利益。

　　李牧當然也是這么希望的，不止是李牧，這段時間洛克菲勒、亨利杜邦、安德魯卡內基他們都是這么想，所以只要有機會，李牧他們這些資本家就要游說國會，即使不能一直維持這么高的不平等關稅，最起碼也要盡可能推遲恢復關稅的時間。

　　對于李牧本人來說，李牧還有其他訴求，比如李牧就非常希望國會能通過一項特殊法令，對軍火方面的進口加以限制，這樣一來，即使是李牧不強求，美國國內想更新武器也只能通過駿馬武器公司進行。

　　這個訴求并不是天方夜譚，軍火行業對于一個國家的重要性誰都知道，就連清政府那樣腐朽的統治集團，也希望清軍部隊使用的武器盡可能自產，只不過清國沒有足夠的生產能力，所以不得不從各國購買武器，即便如此，清國從世界各國購買的武器也大多集中在軍艦、火炮等重型武器方面，至于輕武器，清國寧愿更新換代的慢一點，也不愿意把全部希望寄托在洋人身上。

　　美國的技術能力肯定在清國之上，至少美國有足夠的生產能力，這一次美國同時擴充海軍和陸軍，美國就沒有從歐洲訂購哪怕一個螺絲釘，所有的訂單全部都在美國內部消化，駿馬武器公司也因此賺了一大筆，李牧當然希望以后還能這么舒舒服服的賺錢。

　　說到這里，李牧終于開始想念墳頭草已經一丈高的科尼利爾斯范德比爾特父子，如果那兩個家伙還活著，那么李牧推動華盛頓通過這項法令一定不會這么困難。

　　當然想念的念頭轉瞬即逝，李牧并沒把這事放在心上，范德比爾特家族當初已經退出造船業，把全部敬禮都投入到鐵路行業，美國就算擴充海軍，這塊大肥肉也輪不到范德比爾特家族，所以李牧還是求人不如求己。

　　也不對，在這個問題上，李牧可以拉攏亨利杜邦，要知道駿馬武器公司生產子彈、炮彈所需要的火藥全部都是從杜邦公司購買的，如果國會能通過這么一項法令，那對于杜邦公司也是很有利的，所以擔子不能全都自己扛，兩個人一起抬，肯定比一個人扛更省力。

　　杜邦公司的老巢在特拉華州，但和美國的絕大多數大企業一樣，杜邦公司的總部是在紐約，要知道杜邦公司可是標準石油之后的美國第二個托拉斯，這家公司不顯山不露水，但在火藥領域，杜邦公司的底蘊和駿馬武器公司在軍火領域的實力差不多。

　　差不多就好，老虎或許會和獅子合作，但絕對不會和鬣狗合作。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