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9 投名狀

　　美國之所以會接納李牧，除了因為美國是一個移民國家，美國可以接受任何人之外，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因為李牧來自清國這么一個腐朽落后的國家，這樣一個國家，基本上是沒有可能為李牧提供堅實后盾的，所以不管李牧在美國做出多么大的成績，美國政府都不用擔心李牧會叛變美國，也同樣是因為這個原因，華盛頓可以默許李牧控制對任何一個國家來說都堪稱命脈的軍工行業。

　　目前這種情況下，白起不管做什么決定，都要考慮到會不會給李牧帶來不利影響，如果某些決定可能會危及到華盛頓對李牧的信任，那么白起甚至會把威脅泯滅在萌芽狀態。

　　好在，林向海也沒有那么大的野心：“將軍，我們只希望能活下去，如果可能，希望將軍能伸出援手，小人雖然不才，但數代人積累，還算家有薄財，小人愿盡數獻于將軍。”

　　雖然白起不確定林向海有多少錢，不過聽林向海的口氣，既然能讓西班牙人都心生貪念，那想必也不會太少。

　　林向海也算是看透了，如果林家逃不過這一劫，那不管林家數代人或者十幾代人的積累有多豪富，最終也免不了被西班牙人巧取豪奪，既然這樣，還不如拿出來搏一搏，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錢財的事先不說，你先說說，想讓我怎么幫你？”白起現在也不缺錢，雖然琉球和日本都不富裕，但如果財富都集中在少數人手里還是很不少的，哪怕白起不把心思放在搜刮上，短短幾年積累個千萬身家也不是難事，當下，白起愿意向林向海提供一定程度的幫助，但必須是在可控范圍內，所以趕在林向海說話之前，白起先定下底線：“如果你想讓我向菲律賓用兵就別想了，你家那點錢還不足以讓我動心。”

　　林向海眼中的失望一閃即逝，雖然知道不大可能，但林向海臨來琉球之前，未必就沒有幻想過白起知道菲律賓華人遭到什么樣的對待之后，盡起大軍前往菲律賓為華人復仇的情景。

　　那是最好情況，眼前這種，應該就是最壞情況了。

　　也不算最壞，至少林向海見到了白起，但很明顯林向海缺少說服白起的能力。

　　“不敢求將軍妄動刀兵，小人只希望將軍能派人前往菲律賓，將小人家小接出來，至于小人在菲律賓的那點財產，如果將軍看不上，就給弟兄們買點茶水也是好的。”林向海的要求并不高，讓白起去打西班牙人不可能，但要說把幾個人從菲律賓弄出來卻并不難。

　　好吧，再多點也不難。

　　聽完林向海的要求，白起并沒有馬上回復，林向海還想哀求，衛兵過來禮貌而又堅決的請林向海離開，這是會面時間到了。

　　在琉球，白起現在等于就是太上皇，國王對白起沒有任何約束力，潘廷珍和白起頂多相互制衡，唯一能制約白起的人遠在紐約，尋常人想見白起也是需要預約的，林向海為了得到面見白起的機會，也不知道付出了多大代價。

　　三天后，林向海登上美籍商船“西雅圖號”前往菲律賓。

　　“西雅圖”這個名字并不是來源于西海岸城市西雅圖，而是來自一位大名鼎鼎的印第安酋長，據說西雅圖市也是得名于這位酋長，“西雅圖號”的主要活動范圍是在遠東，太平洋公司用這個名字命名“西雅圖號”，實在是有點諷刺。

　　“回去之后，先把老弱病殘送到琉球去，你最好找幾個人，配合我們留在呂宋。”船艙里，來自美國的華裔奧斯汀正在叮囑林向海。

　　奧斯汀原本姓陳，原本是古巴種植園里的工人，古巴獨立戰爭后隨威爾返回美國在第一騎兵師服役，后來退役加入白起的雇傭兵來到遠東，在前往呂宋之前，奧斯汀已經在琉球安了家，有一位來自清國的妻子和一位來自日本的小妾，從這個角度上說，奧斯汀也算是某種意義上的人生贏家。

　　白起雖然不想直接發動戰爭，但給西班牙人找點麻煩還是可以做到的，畢竟接下來遠東公司會接手對西班牙人的戰爭，白起現在派奧斯汀去呂宋，也算是幫遠東公司打前站，至少打探個情報什么的還是能派上用場的。

　　和奧斯汀一起前往呂宋的，還有一支60人組成的特別行動隊，其中不僅有奧斯汀這樣的華裔，還有精通西班牙語的白人，甚至干脆就有西班牙裔，和對故土念念不忘的華人相比，特別行動隊里的幾個西班牙裔對西班牙毫無感情，他們動起手來絲毫不會猶豫，在很多時候，他們只以“美國人”自稱，至于西班牙，那已經成為過去。

　　特別行動隊將會分批前往呂宋，白起會將一批武器以偷渡的形式送到馬尼拉，接下來，這支特別行動隊將會成為一把插向西班牙人軟肋的匕首。

　　“你們還要留在那里？”林向海并不清楚白起的計劃，還以為只是接了人就走。

　　“艸，你們吃了那么大的虧，攢了幾輩子的錢就這么被人搶走，難道你們就認了不成？”奧斯汀并沒有明確的是非觀，但在這種事上，如果換成是奧斯汀，奧斯汀是絕對無法接受的，說不得要拼個你死我活。

　　話說“你死我活”這個詞真的是惡意滿滿，不管是“你死”還是“我活”，反正都只有一種結果。

　　“怎么會認？林某雖然不才，但也不是冥頑不靈之輩，西班牙人貪得無厭，那些土人更是助紂為虐，他們搶走我們的財產，燒毀我們的房子，奸淫擄掠無惡不作，我等華族恨不得生啖其肉——”林向海受不得這個刺激，華人很多時候雖然不愿意惹事，但真要是刀架到脖子上，該有的勇氣從來不會少。

　　“這就對了，你們一個大家族怎么著也有個幾百口人，還能就挑不出幾個有血性的？西班牙人挑撥土人殺你們，難道你們不會殺回去？總不好站在那里任他們殺，咱們老爺們，只要還能站得起，就不能跪著。”奧斯汀很滿意林向海的態度，華人缺少的是組織，只要有人愿意領頭，華人是全世界最有反抗精神的民族，當初在古巴，就連那些土生土長的古巴人在和西班牙人作戰的過程中都有反復無常的，華人組成的部隊卻一直堅持到底，哪怕戰死也不會投降，奧斯汀就是他們中的一員。

　　曾經有人分析過華人的反抗精神，得出的結論不盡如人意，實際上這個問題要辯證地看，就像當初抗日戰爭時期，同樣都是中國人，KMT的軍隊在戰場上一潰千里爭當偽軍，PLA就能堅持抗戰誓死不降，歸根結底還是領導人的問題。

　　“不是我等沒有血性，只恨西班牙人無良挑撥，一味偏幫土人，土人又窮兇極惡無恥之尤，我們既要和西班牙人周旋，又要安撫家小，還要操持生意，終究是有照顧不到的地方。”林向海也是無奈，當整個社會都充滿惡意的時候除非砸爛這個社會，再沒有辦法好想。

　　現在的呂宋，西班牙人是統治者，華人算是薄有資產的中產階級，土人大多一無所有處于社會底層，這時候華人的處境就極為尷尬，一方面要應付西班牙人的壓榨，一方面又有對付土人的襲擊，如果沒有一個正確的方式，華人遲早要被西班牙人和土人生吞活剝。

　　奧斯汀他們之所以要前往呂宋，就是要指導呂宋華人對西班牙人和土人發動反擊，其實只要方法對路真的并不難，甚至華人要是有野心，把呂宋翻個天，把西班牙人趕走也不是不可能，現在已經不是“無敵艦隊”橫行天下的年代了，西班牙人已經日薄西山，事在人為。

　　“西班牙人不用擔心，他們國內亂得一鍋粥，在南美又剛丟了古巴，也就是現在沒人趁火打劫，否則西班牙人早就一敗涂地了，至于土人更簡單，西班牙人可以挑撥土人，咱們也同樣可以挑撥，你不是要散盡家財么，把錢拿出來，我就不信那些土人不動心。”幾年的軍旅生涯，早就將奧斯汀他們從一個淳樸的種植園工人磨煉成了老兵油子，這兩年的雇傭兵生涯，更是把奧斯汀他們的底線一再拉低，白起把奧斯汀他們派往呂宋是人盡其才，西班牙人這下有難了。

　　“一切任憑將軍吩咐，只要能給以前慘遭不測的華族報仇雪恨，林某甘愿散盡家財。”林向海這次是下定決心要破釜沉舟，財產什么的散就散了，千金散盡還復來，只要人在就行。

　　“別叫我將軍，咱還沒到那級別，從現在開始你叫我老陳就行，奧斯汀這個名字也別叫。”奧斯汀現在的身份是林向海的仆人，既然是仆人，就要有仆人的自覺。

　　“西雅圖號”行至馬尼拉外海，林向海和奧斯汀他們換乘漁船從馬尼拉近郊登陸，以近乎偷渡的方式抵達呂宋。

　　不這樣不行，奧斯汀一行人有三個白人面孔，奧斯汀具有明顯的東方人特征可以冒充林向海的仆人，這三個白人卻無法偽裝，不是誰都可以和李牧一樣隨心所欲的雇傭白人，如果林向海有這個本事，也不至于被逼到向白起求救。

　　林家位于馬尼拉以北的奎松地區，進過林家數代人的苦心經營，林向海在奎松擁有一個面積超過1500英畝的種植園，這個種植園是林家的驕傲，同時也是林家的災難之源，如果不是因為這個種植園，恐怕林向海還沒資格進入西班牙人的法眼。

　　沒有計劃生育真是好事，林氏家族直系親屬超過150人，林向海本人就有八個兄弟，整個林氏家族總人口超過400人，按照林向海的計劃，至少要把300人先期送到琉球，留下的這100人，雖然沒有明說，但也做好了和西班牙人同歸于盡的準備。

　　1500英畝的種植園，雇傭的工人就超過300人，這些都是附近的土著居民，他們在農忙時會被林家雇傭，雖然林家從來沒有拖欠過工錢，也從來沒有虐待過工人，但林氏家族那個類似城堡一樣的大宅，還是成為這些土著垂涎的對象，很諷刺的一個事實，雖然林氏家族雇傭這些土著，客觀上養著這些土著的一家老小，但最恨林氏家族的，也正是這些土著，至于西班牙人的挑撥，那只起到一個催化作用。

　　“300多工人，總有些人是值得信任的吧，總不成你們這些年就一個土著都沒收買到？”奧斯汀在了解到實際情況之后，馬上開始進入工作狀態。

　　按照奧斯汀的預計，300多工人，怎么著也應該有三五成是對林家比較忠誠的，至少也應該有點感恩之心，要是林家這么多年一個土人都沒有籠絡住，那林向海做人也太失敗了點。

　　“大概有其中的十幾個人值得信任，要是沒有這些人，估計我們也和前些年的張家、黃家一樣煙消云散了，實際上可能更多一些，但你也知道，這些年，咱們華族日子越來越艱難，土人大多是見風使舵之輩，所以不值得信任。”林向海的答案讓奧斯汀有點失望，僅僅十幾個人，和奧斯汀的預期相差太遠。

　　在此之前，呂宋的華人已經經過多次反華運動的針對，張家、黃家，估計就是在以前的歷次運動中消亡的，如果林向海沒有走出這一步，那么估計用不了多久，林家也會步張家、黃家的后塵。

　　“好吧，十幾個人，也不是不行，最多也只是麻煩了點，你先把那些要送往琉球的人組織起來，現在就開始送，別大張旗鼓，千萬別讓西班牙人有了警惕。”雖然有點失望，但奧斯汀并沒有喪失信心，人手這個問題其實很好解決，只要有機會，要把這300多人綁上奧斯汀的戰車并不難。

　　土人之所以會受西班牙人挑撥，其中很大一部分因素是因為土人畏懼西班牙人，這時候就需要投名狀了，只要有了投名狀，那些土人想不上車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