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4 爛人

　　六月份的華盛頓，日間最高溫度不超過30度，夜間最低氣溫大約20度左右，絕大多數時間在1618度之間。

　　和華盛頓特區其他區域相比，落櫻湖畔夜晚的溫度還要更加涼爽一些，夜風夾雜著湖水朦朧的潮濕氣息，就像愛人的手輕輕拂過臉龐那么輕柔，能聽到遠處隱隱約約傳來的蛙聲，帶著一絲不屬于都市的靜謐和溫馨。

　　“再見了小本，祝你有個美好的夜晚。”李牧和本杰明·哈里森告辭，從稱呼上能夠聽得出，李牧和本杰明·哈里森交談的很愉快。

　　本杰明·哈里森身高大約一米六八左右，所以有個綽號叫“小本”，不過沒有幾個人敢當面這么稱本杰明·哈里森，哪怕是民主黨的政敵，最多也只是背后腹誹，李牧當然有這個資格，不過如果是喝嗨了，李牧也不會如此放縱。

　　朋友之間雖然關系親密但也會有分寸，平時開個玩笑無傷大雅，反而有助于增加感情，特別是李牧和本杰明·哈里森這種在各自領域都有著突出成就的成功者，他們之間的友誼更加難得。

　　“該死的軍火販子，快滾吧，祝你一跤跌進湖里。”本杰明·哈里森當然很生氣，但卻無可奈何，內心深處有種連自己都沒有發現的慶幸。

　　人都是有感情的，不管是不是身居高位，友情相對于其他感情來說，因為來之不易和讓人輕松，尤其顯得愈發珍貴，處于本杰明·哈里森這個位置上，友誼顯得格外珍貴，這并不說明本杰明·哈里森缺乏友情，而是缺少不摻雜利益關系的朋友。

　　其實嚴格說起來，李牧和本杰明·哈里森的關系也有著利益糾纏，看上去，李牧和本杰明·哈里森之間的關系好像是人人詬病的那種“官商勾結”，但這不重要，相對于純粹的利益關系來說，李牧和本杰明·哈里森之間因為友情的存在，已經殊為難得，這個世界上有時候不能太較真，太較真往往活得很累，而本杰明·哈里森毫無疑問是個聰明人，所以——

　　還不錯，不是么！

　　按照預定計劃，李牧在第二天一早前往總統宮拜見海斯，全力促使海斯授權遠東公司代替戰爭部向西班牙人發動進攻。

　　和海斯的溝通進行的很順利，海斯并沒有給李牧制造麻煩，干脆利落的同意了李牧的要求，這并不出乎李牧的預料，在李牧看來，海斯如果是個聰明人，就應該同意李牧的提議，否則這份榮譽屬于誰還不一定呢。

　　按照戰爭部的計劃，如果要形成對西班牙人的絕對優勢，最起碼也要等太平洋艦隊具備戰斗力之后，這樣一來，對西班牙人發動戰爭即使是最快也會拖到1880年左右，畢竟現在的太平洋艦隊只是個空殼，連軍艦都只有可憐的四五艘，在數量上尚且不具備在遠東對西班牙人形成絕對優勢的實力，而且海軍要形成戰斗力遠比陸軍復雜，哪怕喬治·杜威是杰出的海軍將領，這也需要一個漫長的過程。

　　和海軍相對應的是陸軍的訓練，攻擊菲律賓的西班牙人，普通的陸軍派不上大用場，太平洋艦隊需要在短時間內訓練出一支熟悉海島作戰的兩棲部隊，這又是一個挑戰，因為在目前的全世界，沒有任何一個國家在這方面進行過任何嘗試，哪怕是全世界軍事實力最強大的英國人也沒有。

　　好吧，英國人根本不需要兩棲部隊，英國人只要把他們的戰列艦擺出去，基本上就能征服全世界任何一個國家，兩棲部隊什么的，英國人根本沒有這方面的需求。

　　相對來說，遠東公司這種私人性質的軍事承包商公司恰恰具備很多戰爭部不具備的有利條件，比如遠東公司不用害怕失敗，哪怕第一次攻擊不成功，遠東公司也可以從容組織第二次，而不用擔心會擾亂士氣，又比如遠東公司不用愛惜羽毛，他們可以使用任何手段對付菲律賓的西班牙人，而不用擔心來自國際上的人道主義壓力，再比如遠東公司有著戰爭部遠遠不及的強大實力，最起碼在資金實力上來說，擁有多位大亨支持的遠東公司可以完爆戰爭部，更絕妙的一點是，遠東公司花錢不需要一個叫“國會”的組織批準——

　　這么綜合一分析，留給海斯的選項就極為有限，畢竟海斯也不確定能不能連任下一屆總統，從目前的情況來看，多半是不能，那么如果不想辛辛苦苦忙活一場為他人作嫁衣裳，那么遠東公司就幾乎成了海斯唯一的選項。

　　結束了總統宮之行，李牧先行返回紐約，洛克菲勒則要留在華盛頓，他要等國會審議表決之后才會離開華盛頓。

　　幾乎就在李牧回到紐約的同時，在布魯克林縣的一個偏僻街道上的兩層石質小樓內，遠東公司正式開始招工。

　　沒錯，遠東公司就是開始“招工”，只不過遠東公司不要熟練技術工人，要的是那些槍法精湛的牛仔，或者是精通水性的漁民，只要他們愿意前往遠東冒險，就可以來到遠東公司報名，一旦他們被遠東公司錄取，他們將會獲得每個月超過150美元的收入，這個收入在紐約來講并不算太高，但還有一點，遠東公司承諾在冒險期間所獲得的全部財物都歸個人所有，這一點才真正吸引人。

　　“是的，只要你能在50米胸靶上打出十發九中，或者可以在伊斯特河來回游一趟，那么你就可以來報名，遠東公司歡迎所有不甘平凡的家伙，這里是冒險集中營，說不定去一次遠東，回來你就是富翁了——”遠東公司門前，好幾個拿著鐵皮喇叭的工作人員正在賣力招攬員工，他們每個人身邊都圍著一大群人，不過真正走進遠東公司大門報名的并沒有多少。

　　“50米十發九中，我家里的娘們都能做到，你們的要求是不是太低了？”有人聽不懂遠東公司的要求，在大多數人看來，這個要求確實不高，甚至對于一個常年用槍的牛仔來說，這簡直不算是要求，很多牛仔都能夠做到這一點，而且是在奔跑的馬背上。

　　“實際上這個要求只表示你會開槍就夠了，我相信只要能拿起槍的人都可以做到，所以還等什么呢？機會就擺在你面前，如果現在不把握住，我保證你一定會后悔，并不是所有的公司都向我們遠東公司這么慷慨。”工作人員口沫四濺，這倒不是忽悠，而是要求就是這么低。

　　西班牙人雖然已經在菲律賓進行了數百年的開發，但根據遠東公司獲得的情報，西班牙人開發的并不徹底，目前的菲律賓，僅僅在馬尼拉及幾個大城市周邊得到了初步開發，更多的土地上還是茂密的森林，所以這時候太精湛的槍法就有點浪費，密林戰，更多是突然遭遇的小規模戰斗，這時候對于槍法的要求并不高，更多考驗的是反應速度和應對能力。

　　為了針對這種情況，李牧也對遠東公司軍事人員的武器配備進行了調整，在李牧的計劃中，遠東公司會裝備更多的霰彈槍，服役一定數量的彈倉式步槍和輕機槍，至于重機槍就算了，在密林戰中根本就用不到，說不定戰斗時重機槍還沒有架好，戰斗就已經結束了。

　　“獲得的財物全部歸個人所有，這一點有限制嗎？”有人針對這一點提出疑問。

　　實際上這一點應該是很多軍隊的傳統，很多時候，軍隊都會拿著這一點作為噱頭吸引更多人賣命，但往往到執行的時候就會出爾反爾，士兵在戰斗過程中如果弄到不值錢的東西也就算了，稍微有點價值的往往都會被軍官低價“收購”，一般情況下沒人敢拒絕這種交易，否則的話，往往那些倒霉鬼連那些卑微的補償都拿不到。

　　“沒有任何限制伙計，你得知道我們的老板是什么人，他們是這個世界上最有錢的一群人，或許能讓他們動心的只有王國寶庫，所以放心吧，老板們還看不上你們那點賣命錢。”

　　確實看不上，李牧他們要的是菲律賓的礦山、種植園、各種工業原材料，這些東西可都是搬不走的，至于士兵們的那點繳獲，李牧他們還沒這么下作，丟不起這份人。

　　“干了！算我一個。”重賞之下，終于有人賣出第一步。

　　“為什么不呢？我要去把清國皇帝帽子上的寶石搶過來——”這明顯是個還沒搞清楚狀況的，不過有夢想是好事——

　　“算我一個吧，我再也不想去碼頭上扛包了，150美元在紐約不算多，但在遠東我覺得應該還不錯。”這是個務實的，不過他沒說錯，在遠東，月收入150美元縱然稱不上富翁，也絕對比大多數人強得多。

　　人們都有從眾心理，既然有人賣出第一步，那么馬上就有人響應，幾名拿著鐵皮喇叭的工作人員樂壞了，看這個架勢，最多半個月，他們就能完成任務。

　　大多數來報名的都是白人，偶爾也會有黑人和東方人，黑人來報名并不稀奇，美國雖然已經廢除了奴隸制，但黑人還是普遍受到歧視，所以如果有改變命運的機會，黑人也愿意搏一把。

　　東方人就比較稀罕，雖然《憲法》聲明人人平等，但一個不爭的事實是，在紐約，如果有著黑色眼睛、黑色頭發、黃色皮膚，那么在找工作時確實是會受到很多照顧，這些人基本上都是華人，他們即使不去駿馬集團工作，去其他企業也會受到歡迎，畢竟華人的勤勞苦干是公認的。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無論如何，美國還是一個白人國家，那么當華人受到某種類似“潛規則”的福利時，就會有人對此不滿，所以當三名華人走進遠東公司大門時，有人就陰陽怪氣的說起了怪話。

　　“喔，我看到了什么？居然有東方人也來報名，我想他們一定沒有搞清楚，這里不缺工人，這里是冒險者的樂園——”

　　還不錯，至少沒有用某些貶義詞稱呼那幾名華人，話說前幾年還有人用類似“黃皮猴子”之類的詞稱呼華人，現在已經沒有了，如果有人敢這么說，那么滿大街的黑衣人會讓他們知道“黃皮猴子”的厲害。

　　“黑衣人”是紐約市民對春田安保公司安保人員的稱呼，他們總是一身黑衣不茍言笑，但在對待罪犯時卻心狠手辣，一出手往往都見血，傷筋斷骨都是輕的，只要遇到反抗，當場擊斃也不是沒有。

　　雖然這種情況讓很多民主黨屬性的報紙不喜歡，讓他們無奈的是，雖然黑衣人中很多人都是華人，但白人也不少，而且每次黑衣人執行任務，最起碼也是一個華人配一個白人，這讓人找不到向黑衣人發難的借口，而且記者聯合會也不允許他們那么做。

　　“閉嘴小子，如果你再滿口噴糞，我一定打掉你的牙。”能走進遠東公司大門的，自然都是不好相與的，領頭的一名大胡子華人馬上反唇相譏，他的英語很流利，帶著點斯普林菲爾德口音，而且身材壯碩，表情冷酷，看上去很有威懾力。

　　至少比剛才嘲笑他們的那個臉上長滿青春痘和雀斑的愣頭青更有威懾力。

　　“你是在找揍嗎？你一定不知道爛人比爾的厲害，看來我要教訓你一下，免得某人認為是個人都能走進這扇門。”叫比爾的年輕人性格也有點火爆，話說“爛人”這個綽號并不值得驕傲吧，至于掛在嘴邊上么。

　　愿意去遠東冒險的，其實每一個好人，發現有樂子看，這幫人不僅不勸阻，反而主動讓出一大片空地來，圍著嘻嘻哈哈的看熱鬧，還有幾個家伙躍躍欲試的居然想開盤，一時間鬼哭狼嚎熱鬧非常。

　　“來，讓我看看你到底有多爛，雖然我不知道你之前有多爛，但我保證，你待會一定會是個爛人。”大胡子華人向比爾勾勾手指，雙手攥起拳頭在胸前對撞一下，叫好聲馬上震天般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