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2 遠東公司

　　自然界中有一種關系是兩種生物彼此互利地生存在一起，是生物之間相互關系的高度發展，缺此失彼都不能生存的一類種間關系，這種關系叫做“共生關系”。

　　在美國，富豪和政客之間的關系，就是一種標準的共生關系。

　　缺少了政客，富豪的利益就得不到有效保護，缺少了一個天然的保護層；同時缺少了富豪，政客也就沒有了生存的根基，他們不僅僅是沒有了生存的土壤，同時也是失去了存在的意義。

　　伯恩賽德和詹姆斯·加菲爾德就是這樣，如果沒有李牧和洛克菲勒他們這些富豪的支持，伯恩賽德和詹姆斯·加菲爾德就不可能獲得擔任國會議員的資格，他們根本無法獲得此時的顯赫地位，同時如果失去了伯恩賽德和詹姆斯·加菲爾德的庇護，李牧和洛克菲勒他們這些富豪的利益也無法得到根本保證。

　　在這種前提下，不管伯恩賽德和詹姆斯·加菲爾德們愿不愿意，他們都必須和李牧、洛克菲勒們保持統一立場，只不過在各自的訴求上，會有些許不同的差異，不過這并不是根本性分歧，屬于可調解范圍。

　　“埃佛雷特，詹姆斯，我知道你們在顧忌什么，站在你們的立場上，你們當然愿意將開展的時間向后推遲，但我要提醒你們的是，機會并不是永遠存在，目前這個時間段，正是西班牙最脆弱的時期，我們不能錯過這個機會。”李牧直接挑明，如果等四年之后再開戰，說實話，李牧也沒有充分戰勝西班牙人的信心。

　　別看西班牙人現在正處于有史以來最虛弱的時期，但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畢竟數百年來殖民的底蘊還在，西班牙人從全世界掠奪的財富還在，要是給西班牙人幾年時間，李牧不確定西班牙人能恢復多少實力，雖然在曾經的歷史上，美國確實是擊敗了西班牙人，獲得了美西戰爭的勝利，但如果把戰爭一方換成遠東公司，李牧并沒有必勝的把握。

　　有一點李牧非常確定，風雖然現在的遠東公司獲得了駿馬集團、標準石油、卡內基里姆鋼鐵公司、以及全美火藥同業協會的支持，但這并不意味著遠東公司可以為所欲為，至少遠東公司無法獲得最新型號的軍艦，這也就代表著遠東公司有著讓人無法忽視的先天不足，如果是按照李牧的設定，遠東公司當然可以擊敗西班牙人，但如果有其他變數，李牧也沒有足夠的信心。

　　開玩笑，別看西班牙現在已經沒落，實際上西班牙還有底蘊，最起碼西班牙絕不是一個可以任人宰割的國家，遠東公司憑借的是牛仔們的單兵實力，如果說到海面上的大規模作戰，這一點遠東公司有著和西班牙人無法彌補的差距，雖然遠東公司不差錢，雖然遠東公司可以招募不限量的牛仔投放到遠東，但是如果到軍艦這個階層，戰爭部一定不會允許遠東公司擁有這種大殺器。

　　很容易理解的一個道理，在二十一世紀，美國的軍事承包商可以承包美軍的任何軍事任務，但從來沒有那個承包商擁有類似核武器這樣的大殺器，哪怕那些雇傭兵公司擁有再強的背景也不行，這是個原則新問題，根本不在討論范圍。

　　“里姆，不是時間的問題，也不是實力的問題，我可以承諾的是，不管到時候情況會怎樣，該屬于遠東公司的合同一點也不會少，你需要的只是多一點點耐心，這個要求并不過分。”伯恩賽德依然堅持，看向李牧的目光充滿誠懇，與此同時，詹姆斯·加菲爾德看向李牧的目光則是有點復雜，有希望，同時也有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晦暗。

　　說到關系，李牧和伯恩賽德的關系更好，絡腮胡子在很多時候并沒有太多的心機，他總是直來直往，有什么說什么，還保留著作為軍人的那部分直爽。

　　相對來說，詹姆斯·加菲爾德和李牧的關系就不是那么的融洽，要知道上一次總統競選，如果不是因為李牧的從中作梗，說不定詹姆斯·加菲爾德就已經入主總統宮，所以，雖然這兩年詹姆斯·加菲爾德刻意修復和李牧之間的關系，但終究芥蒂已經存在，要消融并不是那么容易。

　　聽完伯恩賽德的話，李牧并沒有馬上表明態度，說白了還是“政績”從中作祟，不管是海斯還是詹姆斯·加菲爾德，都希望是在自己的任期內讓美國走出美洲，真正在世界范圍贏得自己應有的地位，這注定是個可以名垂青史的榮耀，說不定幾十年才能輪一回，所以李牧能理解伯恩賽德為什么希望戰爭延緩幾年才爆發，反正最后的結果都一樣，勝利者只能是美利堅。

　　“埃佛雷特，你得知道，這不是我一個人的決定，就在咱們說起這件事的同時，我敢保證，至少有一半的國會議員也在討論這件事，說不定還會有民主黨籍的國會議員，所以埃佛雷特，很多事并不能完全以我們的意念為轉移，當大多數人認同一個目標，并且愿意為之努力的時候，我想，我們更應該順應民意。”李牧裹挾民意已經到了一個嶄新的階段，但是你還別認為這是自大，李牧確實有這個實力。

　　不管是李牧還是洛克菲勒，又或者是J·P·摩根、亨利·杜邦，甚至是這兩年剛剛嶄露頭角的安德魯·卡內基，不可否認的一點是，他們在國會都有著自己的代言人，李牧在游說伯恩賽德、詹姆斯·加菲爾德的時候，洛克菲勒他們也沒有閑著，這個晚上，不知道有多少人輾轉反側無法入睡，因為他們的決定，會影響到這個世界上很多人的命運。

　　大概伯恩賽德沒想到李牧居然會如此堅持，和詹姆斯·加菲爾德隱蔽的交換了一個眼神之后，伯恩賽德還是同意了李牧的要求，答應在明天的國會審議中回投贊成票。

　　當其他議員們紛紛告辭之后，陳國芳隨便找了個理由留下來，和李牧說起另一件有可能會影響到夏威夷未來命運的事。

　　“太平洋艦隊的成立，把夏威夷定為太平洋艦隊的司令部所在地，我無意針對喬治·杜威將軍，但太平洋司令部的成立，對我們在夏威夷的控制已經起到一定程度的影響，如果可能的話，能不能把太平洋艦隊的司令部所在地遷出夏威夷？”陳國芳給李牧出了個大難題，目標直指新成立的太平洋艦隊。

　　太平洋艦隊以夏威夷作為司令部所在地，某種程度上已經影響到華人在夏威夷州的地位，要知道在此之前，華人已經成為夏威夷州的主體民族，在夏威夷州，有超過百分之五十五的人口都是華人，太平洋艦隊此舉雖然并不一定會影響到華人在夏威夷州的地位，但已經帶來了隱患，李牧在紐約當然感受不到，但陳國芳已經有了切膚之痛。

　　“——太平洋艦隊雖然目前只有不到兩萬人，但隨著珍珠港基地的建設，未來太平洋艦隊所能影響到的人口可能會擴張到十萬人以上，到那個時候，不說夏威夷州的其他島嶼，最起碼在瓦胡島，太平洋艦隊成員以及他們的家屬，將會成為島上的主體成員，這不是個好消息，最近一段時間我已經收到了很多消息，甚至有咱們的同胞賣掉種植園前往美國本土，這很危險，我們要給與足夠重視。”陳國芳好像是把問題復雜化了，但這并不是空穴來風，根源還在于，夏威夷州華人缺乏足夠的安全感。

　　“太平洋司令部的問題不用擔心，喬治也不是不可理喻，先不要著急，這個問題先放一放，過一段時間再說。”李牧兩邊和稀泥，這種問題上并沒有一個標準答案，所以李牧只能這么做。

　　從地理位置上來講，夏威夷并不是太平洋艦隊最合適的司令部所在地，考慮到這個年代的交通狀況和通訊狀況，關島才是太平洋司令部最合適的所在地，但關島目前處于西班牙人的控制中，太平洋艦隊鞭長莫及，所以這個問題——還要從長計議。

　　“拖不得啊里姆，建設一個海軍基地，所需要的資金數以百萬美元計，雖然太平洋艦隊把司令部放在瓦胡島短時間內會促進瓦胡島的經濟發展，但長遠來看百害無一利，所以這個問題上我們不能退縮。”陳國芳無論如何都不想看到太平洋艦隊把司令部放在夏威夷，雖然目前看來這貌似是最佳選擇，但站在華人的角度上考慮，這絕對不是好事，肯定會影響到華人在夏威夷的社會地位。

　　美國是個聯邦制國家，各個州擁有超乎想象的自主權，很多時候在本州范圍內，州府的權威甚至高于華盛頓中央政府，夏威夷州就是這樣，幾乎所有的夏威夷人都承認夏威夷州府，但并不是所有人都承認華盛頓中央政府，這就衍生出一個很嚴重的問題，如果——僅僅只是如果，如果在未來某一天，夏威夷州準備脫離美國政府，那么太平洋艦隊的存在會不會對此造成影響？

　　答案幾乎是肯定的。

　　“老陳啊，別想太多，該是咱們的，就一定會是咱們的，不該是咱們的，求也求不來。”李牧想得開，不動聲色敲打下陳國芳。

　　目前的駿馬集團，在遠東、在南美、甚至在太平洋，看似都有著近乎可以獨立的能力，但事實上并不是這樣，華盛頓之所以可以容忍駿馬集團，就是因為駿馬集團的美國屬性，如果有一天駿馬集團想要脫離美國，那么都不需要華盛頓動手，洛克菲勒和J·P·摩根他們就會將駿馬集團生吞活剝。

　　這不是開玩笑，這是從標準石油和摩根家族的根本利益分析，誠然李牧和洛克菲勒、J·P·摩根的私人關系很好，但那都建立在他們有著一致共同利益的基礎上，如果這個基礎出現問題，那么因此而衍生的各種聯盟馬上就會土崩瓦解。

　　“里姆，前段時間，從清國運往舊金山的一艘客輪上，有我350名來自潮汕本地的鄉里鄉親，有可能不知道，國內的鄉親們過著什么樣的生活，但當我得知他們的遭遇之后，我實在無法抑制心中的憤懣之情，就在前天，喬治將軍下令解散了瓦胡島上的光復會，禁止我們進行任何和政治有關的集會活動，我得說這絕對是嚴重的冒犯，所以里姆，想想咱們在國內的同袍們吧。”陳國芳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在“民族大義”的光環注視下，不相信李牧還繼續推辭。

　　雖然有自賣自夸的嫌疑，但對照從國內剛剛逃出來的新移民們，美國的生活就像是天堂一樣。

　　來到美國的華人，正在以極快的速度兩極分化，一部分安于現狀，享受著夢寐以求的安穩生活，不愿意再橫生枝節，從事任何有可能危及到他們目前現狀的任何事；也有一部分痛定思痛，一方面想從國內把更多的親人接過來，另一方面也開始試圖尋找從根本上解決問題的辦法。

　　什么辦法能從根本上解決國內華人的困境？

　　答案簡直呼之欲出，只要推翻滿人的野蠻統治，就憑華人的聰明才智，不說短時間內屹立世界民族之林，最起碼挺起胸膛來是一定的，“光復會”就在這個背景下應運而生，只聽名字就知道這個組織的性質，他們沒有光明正大的打出“天地會”的旗號，就已經很估計駿馬集團的面子了。

　　“關于這一點，我會和喬治將軍進行溝通，我還是比較相信喬治將軍的人品，相信他會給你一個讓你滿意的答案，有必要提醒你的是，夏威夷的任何民間組織，都必須是在符合《憲法》要求的前提下組建，我們不能脫離美國單獨存在，在目前這個階段，或者說在今后相當長一個階段，我們這些流落海外的華人，都必須依靠美利堅的庇護，才能在美國更好的生活下去。”李牧想的肯定比陳國芳多，至于那些自發組成的聯盟，說實話，李牧并不看好這些組織，指望他們拯救清國的華人于水火，還不如指望遠東公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