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5 合格

　　李牧就算是本事再大，在生孩子這件事上也是完全幫不上忙的。

　　在某些時刻，金錢確實很重要，但錢不是萬能的，特別是在醫療水平相對較弱的十九世紀，有錢并不能改變女人生孩子就等于是在鬼門關前走一遭的事實，以目前工業水平相對較高的英國為例，在十九世紀后半葉，英國的嬰兒死亡率一直保持在百分之十五左右，其中伯明翰、利物浦、曼徹斯特等工業城市的嬰兒死亡率甚至高達百分之二十二，與此同時，孕婦在分娩過程中也面臨著危險，平均每一千個孕婦，就有四到五個人會在分娩過程中死亡，每年因此死亡的孕婦大約3000人左右。

　　一個個數字令人觸目驚心，由不得李牧不小心翼翼，為了盡可能降低危險，李牧甚至命令駿馬生物實驗室和紐約圣瑪麗醫院、波士頓查爾斯醫院、斯普林菲爾德醫學院等機構展開合作，進行孕婦生產方面的研究，這項研究工作從半年前就已經開始，目前成績斐然，在衛生清潔、消毒、輸血等方面已經取得突破性進展。

　　說到輸血技術，這是駿馬生物實驗室自從成立以來取得的最大收獲，在另一個時空，一直到1912年，法國人卡雷爾博士創造了血管吻合術，并因此獲得了諾貝爾獎，輸血療法才獲得了較大范圍的肯定，但在這個時空，因為李牧的介入，輸血技術提前幾十年取得突破，這也算是意外之喜。

　　李牧為初雪準備的產房，幾乎匯聚了此時在孕婦生產方面的所有先進技術，產房里的一切用具均是由駿馬服飾公司貼別提供，可以確保衛生方面的安全，在初雪被推進產房之前，工作人員又進行了二次消毒，這并不能完全杜絕意外發生，但可以把意外降低到最低程度。

　　產房的門關上之后，李牧感覺自己進入了一種奇妙狀態，好像身體已經不是自己的，隨著初雪一起進入產房一樣，但李牧明明是在產房外，這種感覺非常陌生，以至于李牧手足無措。

　　“過來休息一下吧，你現在需要喝一杯放松一下——”威爾懂李牧的心情，作為過來人，威爾知道李牧現在最需要的是什么：“你已經做到了你所有能做的，現在你只能等待上帝的安排，不管結果時好時壞，你都應該坦然接受。”

　　威爾的妻子在生桑迪的時候難產去世，痛過之后，威爾現在已經能夠淡然處之。

　　但李牧做不到，不管是初雪還是孩子，都是李牧無法割舍的羈絆：“如果現在進產房的是莉莉，你還有心情喝一杯嗎？”

　　李牧這樣反問威爾。

　　“當然可以，如果是莉莉的話，我想我會喝得爛醉如泥，那樣不管結果是好是壞我都不用面對。”威爾是真的坦然，坦然的有點沒心沒肺。

　　“好吧你贏了，但是我現在沒有心情。”李牧敗退，他現在還做不到泰然處之。

　　“放心吧，詹妮弗會沒事的。”還是格洛莉婭貼心，來到李牧身邊輕聲安慰。

　　李牧沒回話，輕輕拍了拍格洛莉婭挽在自己臂彎上的手，感覺好像有點涼。

　　對不起——

　　李牧的嘴唇動了動，終究還是沒有說出來。

　　不過格洛莉婭已經從李牧愧疚的眼神中感受到李牧的情緒，挽著李牧手臂的手又緊了緊。

　　必須得說，格洛莉婭做得已經很不錯了，沒有那個女人愿意和別的女人分享自己的老公，哪怕李牧本身是華人，有這個傳統也不行，這要是換個人，還不知道要和李牧鬧成什么樣。

　　不過對于李牧這樣的家庭來說，這種事也不稀罕，大人物嘛，有個花邊新聞什么的最正常不過，“私生子”在西方社會一直都是一個無法回避的話題，大仲馬和小仲馬的父子關系甚至成了“美談”，這要是在清國，小仲馬這樣的身份別說成為大作家，估計還沒出生就和他母親一起被侵豬籠了，但在英國，每年甚至有超過五萬名私生子出生，這充分說明了這個年代人們之間關系的混亂。

　　曾經有些文學作品對美國男女關系進行過描述，比如霍桑的名著《紅字》，在這部作品里，非婚生子的女主人公最后被絞死，這從一方面說明了美國清教徒對待非婚生子的態度，但同樣不應該忽視的是，那個私生子的父親卻是一位受人尊重的牧師，這充分說明了人際關系的混亂。

　　好吧，在這方面，東西方男人表現的都是同樣的無恥，東方男人看到心儀的女人就想弄回家當小妾，西方男人則是看到漂亮女人就想發展成情婦。

　　相對來說，李牧成年之后，只有初雪和格洛莉婭兩個穩定的性伴侶，這都已經能算的上是潔身自好了。

　　產房外正在焦急等待的還有嚴父和嚴順，嚴虎還在賓夕法尼亞州無法返回，不過嚴虎托威爾給自己的小外甥已經提前帶回了禮物，那是一個一個晶瑩剔透的翡翠觀音吊墜，嚴虎似乎已經認定，初雪肚里一定是個男孩。

　　至于嚴母，她又在佛堂里開始念《大悲咒》，嚴母甚至立下宏愿，只要初雪母子平安，嚴母就會食素三年。

　　上帝總是會偏愛一些人，李牧兩輩子加起來聽說過很多女人生孩子有多么痛苦的例子，但在初雪身上，這一切似乎根本不存在，在李牧的印象中，大概只有半個小時，或者是四十分鐘，但實際上時間更短，初雪被推進產房大概只有十分鐘左右，產房的門馬上就打開了。

　　有那么一瞬間，李牧的心簡直懸了起來，嚴父和嚴順更加焦急，但因為李牧在場，他們都沒有說話。

　　還好，護士的表情非常陽光：“是一位小公主，可愛極了——”

　　女孩！

　　李牧頓時聽到身后幾聲微弱的嘆氣聲。

　　但對于李牧來說，真的是男孩女孩都一樣，甚至李牧還更喜歡女孩一點，所以李牧一點也不失望。

　　半個小時后，李牧終于見到了初雪和孩子，初雪看上去精神還不錯，不過表情卻不大開心，李牧知道，初雪擔心李牧不喜歡女兒，雖然李牧強調過這個問題，但沒有那個女人不在這種事情上患得患失。

　　“辛苦了——”李牧沒顧上看孩子，輕輕握住初雪的手，抬手幫初雪理了理額頭上有點散亂的頭發。

　　初雪的表情更加不開心，癟著嘴有點想哭：“女兒——”

　　“我喜歡女兒，最好將來像你一樣漂亮——”李牧馬上接上去，產婦和孕婦相比更需要精心照顧，心理安慰尤其重要。

　　“一點也不好看——”初雪的表情放松了點，但還是不開心，馬上又愁眉不展。

　　新生嬰兒那有好看的哦，特別是胎脂沒有洗掉的時候，黏糊糊的看上去就跟剛從脂肪堆里撈出來的一樣，有潔癖的人絕對無法接受。

　　關于胎脂，就是孩子出生后外面那層白白的東西，在這個年代通常會被認為是羊水或者是臟，孩子出生后就會直接被洗掉，其實這層胎脂作用很大，不僅防水保溫防細菌，還能幫助皮膚成長，抵抗絨毛膜炎，二十一世紀很很多醫療還有保養產業都大力投入資源來研究胎脂，希望能應用在醫療保健與新的保養品上。

　　所以在保留著胎脂的情況下，小家伙現在看上去確實是——有點臟。

　　“要過一段時間，等孩子滿月的時候，到時候一定白白胖胖。”李牧雖然沒生過孩子，但在二十一世紀那個信息大爆炸的環境下耳濡目染縱然只知道點皮毛，放在這個年代也是全能專家。

　　“閨女好，閨女是老爹的貼身小棉襖，以后等咱們年齡大了，還指望著閨女給咱們養老送終呢——”李牧想的有點遠，效果還是不錯的，很明顯初雪感受到了李牧對女兒的喜愛，于是初雪的注意力終于轉移到孩子身上。

　　看初雪有幫孩子清理胎脂的動作，李牧還要制止：“別著急，過幾天會自動脫落，如果要給孩子洗澡，最起碼也要等24小時之后。”

　　好吧，這也是駿馬生物實驗室的研究成果，要不說錢在很多時候很重要呢，李牧這段時間的投資，絕對能推動美國的醫療水平更上一個臺階。

　　“里姆，詹妮弗需要時間休息，所以——”貝蒂醫生過來輕聲提醒，李牧在產房里的時間太長了。

　　詹妮弗——

　　李牧楞了一下才回過神來，哦，這好像是初雪的英文名。

　　等出了產房，李牧馬上迎來威爾的祝賀：“恭喜恭喜，恭喜你成為父親，感覺怎么樣？”

　　李牧完全可以確定，威爾的“恭喜”確實是真心實意，別看威爾看上去五大三粗，實際上這個外表粗魯內心細膩的家伙早就打聽清楚了華人的傳統，知道華人傳統中，男孩子對于一個家庭的意義，如果初雪生的是男孩，雖然威爾很確定李牧不會拋棄格洛莉婭，但那也肯定會影響到格洛莉婭孩子的地位，所以，一個女孩，來的剛剛好。

　　“無與倫比！”李牧沒心情跟威爾瞎扯，這時候李牧更擔心格洛莉婭，雖然一直以來格洛莉婭都表現的很開朗，但沒哪個女人在這種事情上完全看得開。

　　嚴父和嚴順也在門外，嚴順看上去還好，樂呵呵的絲毫沒有危機感，嚴父卻是愁眉不展，仿佛還沒有接受外孫突然間就變成外孫女的事實。

　　李牧還沉浸在巨大的喜悅中，這時候才想起感謝醫生和護士，好在有嚴順在，這些事不需要李牧擔心。

　　“紅包已經發過了，醫生一千，護士五百，我給貝蒂醫生私人又加了五百。”嚴順也難得大方一次，貝蒂醫生是主治醫生，是應該特別感謝。

　　其實初雪懷孕之初，嚴順還有過莫名其妙的擔心，這種擔心來自以前在清國時的見聞，在清國王府的時候，嚴順沒少聽說那些貴族家庭中的勾心斗角，特別是有關子嗣方面，更是爾虞我詐的重災區。

　　好在格洛莉婭并不是那種陰險的人，雖然格洛莉婭肯定不愿意看到初雪懷孕，但格洛莉婭從來沒有對初雪和孩子產生過任何惡意，這讓嚴順無形中對格洛莉婭更加尊重，對這個家庭，也更有歸屬感。

　　沒錯，嚴順現在也是這個家庭中的一份子，雖然嚴家人到現在還以仆人自居，但在李牧無法離開總督島的這段時間，事實上嚴順已經承擔起李牧特別助理的工作，除非是必須要李牧做出的決定，一般的事務都是由嚴順代替李牧處理。

　　當然了，這里的“處理”，大多數只是需要簽個字，表示李牧知道這個事就夠了，如果需要李牧做出決定，嚴順絕對不會越俎代庖，這一點嚴順拿捏得很準確。

　　格洛莉婭懷孕后也不能長時間活動，這會兒已經回房間休息，看到李牧回來，格洛莉婭笑得依舊燦爛：“初雪和孩子還好嗎？”

　　應該燦爛，雖然李牧沒有關注過家里的事情，但李牧很確定，家里那些仆人都是格洛莉婭的眼線，所以格洛莉婭應該已經知道初雪生了個女兒。

　　“還不錯，一個女兒，真難以想象，我也是做父親的人了——”李牧還在回味剛才的感覺，那感覺——李牧可以肯定自己永遠都不會忘記。

　　剛才見到孩子的時候，李牧忍不住輕輕摸了摸孩子的小手，李牧從來不知道，新生兒的手指居然好像是透明的，那么細，那么脆弱，又那么神奇，當孩子小手和李牧手指接觸的一瞬間，李牧心頭馬上涌起了強烈的保護欲，或許這就是血緣的奇妙。

　　“嗯，你可以先習慣一下這種感覺，等我們的孩子出生的時候，希望你到時候是一個合格的父親。”格洛莉婭一本正經的跟李牧提要求。

　　“放心吧，我正在練習，等咱們的孩子出生的時候，我一定會是個合格的父親，當然了——我還要努力成為一個合格的丈夫。”李牧對自己的要求高，不過這更像是空頭支票，完全沒有實現的可能。

　　最起碼成為合格丈夫這一點，李牧這輩子是做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