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9 抵債

　　官員在商人面前總是具有絕對的心理優勢，甚至可以說，幾乎所有的官員，對于商人的態度都是鄙視的。

　　這大概是因為官員背后靠著強大的官僚系統，在面對單打獨斗的商人時，天然就具有心理優勢的緣故。

　　但這個規則，并不適用于福特·本杰明和他的巴拿馬公司，誠然，巴拿馬公司確實是一個商業性質的公司，但同時也是一個軍事色彩極為濃郁的商業公司，這就為福特·本杰明賦予了一層特殊的光環，可以讓福特·本杰明蔑視世界上絕大多數權威，也讓昆汀·尼克在福特·本杰明面前的心理優勢不是那么的明顯。

　　福特·本杰明的行為也確實對得起他“雇傭兵頭子”的名號，當福特·本杰明向昆汀·尼克走來的時候，也不知道從哪里冒出來幾名身材魁梧的彪形大漢，看似不經意的環繞在福特·本杰明身邊，隱隱對昆汀·尼克形成了一個半包圍陣勢。

　　這些大漢絕對是訓練有素的專業人士，他們中的好幾個都是光頭，只有一兩個留著極短的發茬，配合著他們冷漠的表情和腰部明顯隆起的浴袍，就像是一群剛剛越獄的死刑犯，渾身上下散發著生人勿進的氣息，就差沒在臉上直接紋上“我不是好人”之類的字樣。

　　而在他們其中，福特·本杰明又明顯是絕對的佼佼者，直到福特·本杰明走到昆汀·尼克身邊，昆汀尼克才發現，福特·本杰明脖子上紋著兩個奇怪的圖案，這好像是來自那個東方古老帝國的文字，昆汀·尼克曾經在子爵大人書房中的一本古籍上看到過類似的方塊字。

　　“漂亮嗎？”福特·本杰明注意到昆汀·尼克的目光，很配合的往下拉了拉浴袍，以便把整個圖案完整的展示在昆汀·尼克面前：“這是華人使用的漢字，‘忠’代表忠誠，象征著我們巴拿馬公司對客戶的要求絕對忠誠，只要我們接受了委托，我們就會堅決完成，不管委托有多么的艱巨，而這邊這個字是‘勇’，代表著我們巴拿馬公司面對敵人絕不后退，哪怕我們戰斗到最后一個人，我們也會完成客戶的委托。”

　　福特·本杰明解釋的很清楚，但很可惜的是，昆汀·尼克一個字都不信。

　　哦，也不是，昆汀·尼克相信福特·本杰明關于這兩個字的一部分解釋，但并不相信福特·本杰明關于忠誠和勇敢的解釋只是針對客戶，全世界有那么多種文字，為什么福特·本杰明偏偏在脖子上紋兩個漢字，這一點很值得推敲。

　　聯想到最近這段時間出現在昆汀·尼克耳邊頻率越來越高的那個名字，昆汀·尼克有理由相信，福特·本杰明在脖子上紋兩個漢字絕對有另外一層含義。

　　“很不錯的解釋，也符合對巴拿馬公司理念的闡發，如果你們真能做到這兩點，那么我相信，巴拿馬公司遲早會讓全世界矚目。”雖然對于福特·本杰明說的話，昆汀·尼克一個字也不信，但昆汀·尼克還是能保持禮貌，這也是作為一名政客的基本素質。

　　“我們并不想讓世界矚目，你知道，巴拿馬公司代表著戰爭和死亡，所以我們是一群‘不祥之人’，如果有可能的話，我希望巴拿馬公司從來沒有存在過，或許你認為我在胡說八道，但是我要強調，這是我的肺腑之言。”福特·本杰明的話令昆汀·尼克吃驚，但也讓昆汀·尼克不期然的對福特·本杰明滋生出一絲好感，至少，福特·本杰明對于自己的認識是清晰地，而且福特·本杰明并不忌諱這一點，這代表著福特·本杰明還保持著最基本的坦誠。

　　“我們都希望世界和平，雖然我們都知道這不可能實現，現在擺在我面前的就有這么一個難題，你知道，我代表子爵大人管理巴哈馬群島，但是現在有一群海盜在巴哈馬群島南部的特克斯和凱科斯群島出沒，他們的出現給整個巴哈馬群島帶來了災難和混亂，這是所有具有正義感的人都無法接受的——”昆汀·尼克快速進入正題，不想在“世界和平”這個話題上浪費口舌。

　　說到世界和平，有一個讓昆汀·尼克無法面對的事實是：真正危機世界和平的，并不是福特·本杰明這樣的雇傭軍，而是昆汀·尼克這樣的政客。

　　正是因為政客的野心，所以全世界才會有紛爭，才會出現戰爭，福特·本杰明代表的雇傭兵只是執行的主體，并不是戰爭的發動著，這兩者有著根本性的不同，就像是流連在游泳池這里的女人，她們分為兩類，一種是生活所迫，所以不得不出售她們唯一的商品，來維持她們的生活；另一種則是期待某種浪漫的偶遇，來滿足她們空虛的生活。

　　表面上看起來，這兩種人好像沒什么分別，實際上她們截然不同，至于哪個更高尚一些？

　　對不起，她們都和“高尚”這兩個字扯不上關系。

　　“哈，海盜——這對于大英帝國來說好像并不是問題。”福特·本杰明哈哈大笑，自以為幽默的講了個冷笑話。

　　誰都知道，大英帝國是依靠海盜起家的，現在一個英國人居然對海盜感到擔憂，這聽上真的很諷刺。

　　“大英帝國實在是太大了，難免有女王光輝照耀不到的角落，這很正常。”昆汀·尼克并沒有感受到福特·本杰明的幽默，能感受到的只有若有若無的尷尬。

　　好吧，面的尷尬，如何淡而處之，也是政客的必修課之一，如果稍微遭到一點挑撥就勃然大怒，那昆汀·尼克根本沒有受到子爵大人信任的資格。

　　關于海盜，雖然這是英國起家的資本，但已經成功上岸的英國對付起海盜來并不手軟，絲毫不顧及那點若有若無的香火情。

　　英國人也不忌諱提起那段歷史，甚至對于大多數英國人來說，提起那段歷史，內心真正感受到的也并不是尷尬，想法還有些無法用語言描述的自豪，這大概是因為英國目前的國際地位，畢竟當初整個歐洲到處都是海盜，所有的國家都試圖用海上掠奪完成資本的原始積累，英國人是這樣做，西班牙人、荷蘭人也同樣是這樣做，但只有英國成功上岸，成為全世界唯一的“日不落”帝國，所以英國人對于海盜的感情很復雜。

　　當然對于昆汀·尼克來說，海盜的存在就不是那么美妙了，昆汀·尼克現在只想抓住特克斯和凱科斯群島的海盜，然后把他們都吊死在拿騷城門口，這樣才能以儆效尤。

　　“這伙海盜到底有多少人？我需要知道海盜的規模，然后才能做出預算。”福特·本杰明開始進入狀態。

　　“他們有大約五到六艘船，人數大概有五百到六百人，最多不超過八百，現在唯一的問題是，我們并不知道海盜的老巢在哪里，只知道他們經常出沒的區域——”昆汀·尼克如實陳述所知的信息，并沒有適當的修飾。

　　“海盜的落腳點不是問題，這是我們的工作范疇，鑒于海盜的規模，我們大概需要出動一千人左右，期限大概是三個月，我們公司的員工如果需要出外勤，每人每個月除了基本工資之外還需要一定的補貼，具體每人的費用大概是200美元左右，三個月大概就是六十萬美元，折合英鎊大概十三萬左右。”福特·本杰明很快給出預算，僅僅只是人工費用，還沒有計算要支付給巴拿馬公司的報酬。

　　“十三萬磅——這也太多了。”哪怕只是人工費用，昆汀·尼克也感覺無法接受。

　　十三萬英鎊，這個數字可大可小，對于駿馬集團這樣的龐然大物來說，十三萬英鎊不值一提，駿馬集團旗下的子公司，任意一家每個月的利潤都會遠高于這個數字，但對于巴哈馬來說，這筆錢可不算少，尤其是對于以吝嗇出名的子爵大人來說，昆汀·尼克現在就可以預感到，如果想讓子爵大人拿出這筆錢，除非是等到世界末日。

　　美國南北戰爭時期，巴哈馬群島的稅收因為向美國南方的走私，曾經經歷過一段時間的快速增長期，但從那之后，巴哈馬群島的稅收就每況愈下，現在平均每年都不一定能達到十三萬英鎊，所以這么看來，十三萬英鎊還真不是個小數字，如果這個問題得不到解決，那說不定子爵大人會選擇和海盜共存，這樣或許更省錢一些。

　　“實際上這個數字還不包括支付給巴拿馬公司的費用，所有的費用加起來，大約需要二十萬英鎊左右。”福特·本杰明再次給昆汀·尼克本已千瘡百孔的心狠狠來上一刀。

　　“不不，這絕無可能，我們不可能接受這個價格。”昆汀·尼克馬上斷然否決，這個數字別說是子爵大人，就連昆汀·尼克都感覺無法接受。

　　福特·本杰明好像已經預料到昆汀·尼克的反應，表情并沒有什么波動，甚至端著酒杯的手都紋絲不動，酒杯內琥珀色的液體沒有任何晃動，眼看昆汀·尼克就要站起來拂袖而去，福特·本杰明這才給出另一個方案：“如果巴哈馬在支付方面有困難，那么還可以選擇另外一種方式，我們都知道，巴哈馬群島由700多個島嶼組成，如果你們不愿意支付現金，那么或許可以拿出一兩個島嶼來，這樣我們巴拿馬公司也可以接受。”

　　福特·本杰明也是打得一手好算盤，看看地圖就知道，巴哈馬群島是西印度群島的三片群島之一，雖然通常意義上，巴哈馬群島被認為是加勒比海地區的海島群，但實際上巴哈馬群島卻并不在加勒比海內，而是位于佛羅里達海峽口外的北大西洋上。

　　如果巴拿馬公司能在巴哈馬群島建立一個據點，那么巴拿馬公司就將在加勒比海左右都擁有一個強大的支點，對整個加勒比海地區形成有效的鉗制，到時候巴拿馬公司就能將業務開拓到整個加勒比海地區，這對于巴拿馬公司來說，不啻于是一次飛躍式的提升。

　　“島嶼嘛——這個倒可以商量。”昆汀·尼克沒有想那么遠，開始思考最有利于自己的結果。

　　不能說昆汀·尼克就沒有福特·本杰明這樣的戰略眼光，只能說昆汀·尼克的眼光已經被局限在巴哈馬群島范圍內而，根本就沒有思考巴哈馬群島之外的問題，所以看上去，昆汀·尼克好像還不如福特·本杰明，實際上這全都是錯覺，福特·本杰明如果沒有巴拿馬公司內部智囊團的支持，最多就是個比常人擁有更強大一點戰斗力的武夫。

　　沒錯，巴拿馬公司內部已經組建了近乎完整的智囊機構，這還要感謝美國戰爭部的配合，如果沒有那么多的參謀人員加入巴拿馬公司，那么巴拿馬公司現在就還只是一個純粹的戰斗組織，根本不會有開拓整個加勒比海地區業務的想法。

　　“事先說好，用于抵償的島嶼，必須具有淡水和適合擴建的港口，島嶼的面積也不能太小，其實在我看來，大伊納瓜島就是個不錯的選擇。”福特·本杰明開出價碼，把目標對準緊扼古巴海峽的大伊納瓜島。

　　大伊納瓜島位于巴哈馬群島北端，巧合的是，就在海盜出沒的特克斯和凱科斯群島附近，大伊納瓜島長160公里，寬22公里，包括附近大量珊瑚礁島，面積一千六百多平方公里，島上地勢低平，有很多適合擴建為港口的海灣，此外島上氣候溫和宜人，具有一定發展農業的潛力，而且目前已經建有導航燈塔，具備一定的開發基礎。

　　“大伊納瓜島，我們來好好談談。”雖然大伊納瓜島的面積比較大，但很明顯，在昆汀·尼克這里，大伊納瓜島并不是沒有成為籌碼的可能，考慮到大伊納瓜島的面積，可能巴拿馬公司還需要補償巴哈馬政府一部分現金。

　　明明是要掏錢的一件事，現在卻有可能變成賺錢，昆汀·尼克馬上精神大振，至于未來這筆交易是否合算，昆汀·尼克才不管這些呢，反正即使挨罵，也是子爵大人的事，和昆汀·尼克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