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7 春節

　　二月十號，傳統農歷春節。

　　雖然夏威夷孤懸海外，但華人們還是主動聚集在一起，慶祝這個傳統節日。

　　幾乎是一夜之間，所以華人的家里都貼上了春聯，懸掛了大紅燈籠，窗戶上也貼上了窗花，到處都彌漫著濃濃的喜意。

　　夏威夷可是四季如春，說起來，這還是李牧第一次過上不需要穿棉襖的春節，所以感覺上很有點不適應。

　　初雪早早起床，為李牧準備了一身紅色的新衣服。

　　春節對于李牧來說有著特殊意義，因為李牧不記得自己的生辰八字，所以就把春節當成了自己的生日。

　　這倒是簡單方便，過年的時候順便就把生日給過了，還普天同慶，真喜慶。

　　“說起來，我現在是多少歲？”李牧穿衣服的時候還有點小迷糊。

　　現在李牧穿衣服已經不避著初雪，倆人在一起時間長了，彼此都非常熟悉，初雪有時候幫李牧洗衣服，連襪子內褲什么的都一塊洗，所以沒什么不好意思。

　　“你自己都不知道，我怎么知道——”初雪幫李牧整理后襟，說完之后怔了怔，仿佛是想起李牧在孤兒院時的悲慘歷史，下意識把手放在李牧腰側：“你現在個子這么高，就算是說自己二十都是有人信的——”

　　初雪知道李牧上船之前是孤兒，既然是孤兒，哪有那么多好講究的，餓不死就算幸運。

　　這么想起來，初雪比李牧還要幸福，至少初雪有個家。

　　李牧看著鏡子中的自己，不說劍眉朗目帥絕人寰，但也過得去，干干凈凈清清爽爽的起碼不招人討厭，關鍵是臉頰的胡茬子給李牧增分不少，這讓李牧看上去成熟很多。

　　“算了，我就當自己今年十八——”李牧終于確定自己的年齡。

　　十八歲，多么令人心動的一個年齡啊！

　　最關鍵的是，終于不用只能看不能吃，想使壞的時候再也沒有心理負擔。

　　已經被某只狼當成小綿羊的初雪還不自知，幫李牧拿帽子的同時還為虎作倀來著：“十八就十八，我記得當初入籍的時候好像報的是十六。”

　　李牧剛到美國沒多久就加入了美國國籍，現在一晃已經兩年多，如果當時報的是十六歲，那么現在確實就是十八。

　　“十八哦，這要是擱在清帝國，孩子都會打醬油了吧——”李牧從鏡子里看著初雪笑得不懷好意。

　　按照這年頭華人的習慣，如果著急點十四五歲結婚，還真有可能。

　　初雪估計也是剛想到這個問題，臉刷的一下紅的就像煮熟的大蝦。

　　“里姆，陳先生來拜年——”嚴順在門口期期艾艾，不確定是否先退出去比較好。

　　對哦，過年肯定是要拜年的，以李牧現在的身份地位，估計沒人敢托大等著李牧去拜年，所以還是主動點好。

　　“走吧，走吧，”李牧走到門口，隨手遞給嚴順一個紅包：“新年快樂，大吉大利——”

　　紅包里是一百美元，錢不多，就是個心意。

　　當然了，這個不多也是相對于李牧而言，換成普通工人，這差不多是三個月薪水。

　　“這，這怎么好——”嚴順有點撓頭，看著紅包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李牧瞪眼，這可是新年的第一份紅包，如果送不出去，這個兆頭可不好。

　　還是初雪機靈，從李牧手里接過來紅包塞給嚴順，總算化解了嚴順的尷尬。

　　李牧沒給初雪發紅包，李牧的紅包都是初雪準備的，總不好自己裝了紅包自己拿吧。

　　陳國芳也是一身喜氣，見到李牧就遠遠拱手：“李爺，新年快樂，恭喜發財。”

　　“恭喜發財，恭喜發財——”李牧回禮，臉上的喜意也是擋不住。

　　很奇怪的一種感覺，李牧恍惚記得，上輩子有一個階段是非常討厭過春節的，上輩子李牧也是孤兒嘛，所以春節時看到別人家一家團聚喜氣洋洋，總是愈發顯得李牧家里冷清，哪怕是李牧在屋里掛滿了紅燈籠和中國結，也還是趕不走冬日的寒意。

　　這輩子不一樣，或許是因為遠渡重洋孤身海外思鄉心切，又或者是因為想要通過慶祝春節這種方式提醒自己是個華人，又或者是為了表達對祖先的思念，總之李牧這輩子還是很重視傳統節日的，至少沒了上輩子的討厭。

　　整整一個上午，李牧家里門庭若市，夏威夷當地所有的自持有點身份的華人都來李牧這里坐一坐，說上幾句吉祥話，喝上杯茶，然后就告辭，給后面等待的人留出來充分的時間。

　　這幫人好像是商量好的一樣，每個人來拜訪李牧的時間都不超過五分鐘，而且是按照身份重要程度不同分頭拜見，次序上絕對不會出現什么錯誤，能把分寸拿捏到這種程度，也實在是令人嘆為觀止。

　　中午，本杰明也來湊趣，而且是和克勞馥一起。

　　看到李牧的一身紅裝，本杰明撫掌大笑。

　　李牧平時的衣服色調偏冷，不是黑色就是白色，很少有其他顏色，像現在這樣一身大紅相當罕見。

　　也難怪本杰明笑的放肆，李牧平常多是襯衣牛仔褲，頭上戴一頂牛仔帽，現在的打扮實在是出乎本杰明意料之外。

　　“克勞馥，新年快樂——”李牧不搭理本杰明，熱情招呼克勞馥。

　　“里姆，新年快樂，能看得出，你現在心情一定很高興。”克勞馥和李牧也是熟人，說話時也沒什么顧忌。

　　本杰明又是一陣狂笑。

　　李牧感覺也有點別扭，把本杰明和克勞馥仍在客廳里，自己回臥室換了身衣服這才感覺到輕松自如。

　　嗯嗯，確實是輕松，亨利襯衣、沙灘褲、夾趾拖鞋，如果再戴一個太陽鏡，妥妥的十九世紀潮男。

　　“現在看起來舒服多了。”本杰明終于恢復正常。

　　“你閉嘴，我不想聽你說話。”李牧沒好氣，要不是今天不能發脾氣，李牧剛才就轟人了。

　　“今天可是有廟會的，要不要一起出去逛街？”本杰明不以為意，向李牧發出熱情邀請。

　　春節總是伴隨著一大堆民俗活動，舞獅、舞龍、廟會必不可少，夏威夷的華人很多，商人和工人都不少，現在估計有七八千人，占據夏威夷總人口的百分之十以上，而且華人是群居屬性，大多都居住在夏威夷島，所以熱鬧起來還是很有看頭，連本杰明都心動不已。

　　“不去，我今天要待在家里數錢玩。”李牧拒絕的干脆，不想出去湊熱鬧，準備給自己一個好兆頭。

　　“你個錢串子——”本杰明鄙視的意味很明顯，而且“錢串子”這個詞居然使用漢語說的。

　　和李牧待一起時間長了，本杰明偶爾也能說幾句漢語，這應該算是李牧的功勞，幾乎所有和李牧有生意往來的人，都會學幾句漢語應景，最起碼見面打招呼用的“吃了嗎”是人人都會。漢語學得最好的是福特·本杰明，這家伙語言天賦驚人，漢語說得溜得很，還帶著點東北的大渣子味，也不知道是被誰給帶偏了。

　　其實李牧一直以來都致力于推廣漢文化，在駿馬集團的附屬學校里，中文作為一項重要課程被當做必修課，美國也沒有科舉制度，所以駿馬集團的附屬學校不教八股文，而是注重文化傳承，注重內在涵養，注重培養獨立人格，這才是李牧最看重的部分。

　　說起漢文化，很多人第一印象可能會是繁文縟節，可能是一個茴香豆的“茴”字有幾種寫法的酸丁腐儒，其實這也是被帶偏了道，如果漢文化真的這么淺薄，怎么可能流傳幾千年哦。

　　漢文化也有過百家爭鳴的年代，傳統是以儒家、道家、法家、墨家為代表，這幾乎涵蓋了政治、軍事、哲學、經濟、史學、自然科學、文學、藝術等各個領域，產生了眾多具有深遠影響的文化成就。

　　雖然是身在美國，這是一個白人文化為主導的社會，但李牧并不認為漢文化和白人文化之間就有沖突，漢文化的精髓是：仁、義、禮、智、信、忠、孝、悌、節、恕、勇、讓，如果仔細品味，不管是在那個社會，漢文化的精髓都緊扣“人”這個理念，西方提倡的什么契約精神、人文主義在漢文化里都有體現，而且漢文化總結的更全面，要求的更嚴格，從這一點上說，這兩者之間并沒有沖突。

　　李牧的理想就是在美國教育出來一批外圓內方的謙謙君子，如果這個計劃能成功，那么將會有一大批華人成為美國社會的標桿式人物，到那時，華人的社會地位想不高都不行。

　　說起“外圓內方”，好吧，華人社會使用了數千年的銅錢就是這樣的。

　　從這個角度說，本杰明說李牧是個錢串子沒錯。

　　“去吧，去吧，你們出去玩，別在這兒煩我。”李牧趕人，反正吉祥話都已經說過了，現在攆人也正常。

　　“我還以為你會給我封個紅包，那不是你們的習俗嗎？”本杰明看來是真研究過，連這個都知道。

　　李牧哭笑不得，從初雪手里拿兩個紅包遞過去。

　　本杰明和克勞馥高高興興的接過去，然后歡天喜地的告辭。

　　這倆人倒是沒有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