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機,自冥冥中來,剛開始之時,絲絲縷縷,微不可查,須臾后,倏爾匯聚,凝成大片,像猛然推開窗子后打進來的鵝毛大雪,萬千森然,撲人眉宇。到最后,更是恍若實質,霜白一片,恍若冰鑒,不計其數,姿態各異,或橫或豎,或半圓,或方孔,洋洋灑灑,蘊含著一種大恐怖,大驚懼,大災難。置身其中,每一個鏡面中都倒影出自己的影子,有的拉長,有的縮小,俱是猙獰,驚懼,絕望,掙扎,慘白地嚇人。真的是諸般殺機縈繞于周匝,層層疊疊的,躲無可躲,藏無可藏。
再仔細看,甚至連正在消退的天道之力所演化的立世之基中,原本青青的翠竹,瀟瀟灑灑的喬松,嶙嶙峋峋的石色上,都多了不同的斑點,呈現出昏黃之色,好像黃昏的色彩,給人一種遲暮感,時空的腐蝕,歲月的無情,盡數都在里面。
在這樣的殺劫下,即使掙脫諸天,超脫萬界的大羅金仙,站在此地,面對殺機,都有一種夜半臨深崖的驚悚,難以自已。
李元豐用手扶了扶自己頭上寶冠,背后十個鬼車鳥首攢起如環,慘綠陰森,他深吸一口氣,頂門慶云里道果垂空,瓔珞珠簾般垂下。來的人們尚未抵達,就有如此殺機,真的應了那句話,山雨欲來風滿樓。不過該來的就要來,躲也躲不過去!
“來吧。”
李元豐穩穩當當站立,呼嘯一聲,自頂門上沖出一道彌天極地的妖氣,上推日月,下攬星辰,風雨雷霆盡在其中,浩浩蕩蕩,摧拉枯朽,不可阻擋。
轟隆,
妖氣沖霄,睥睨乾坤,掃蕩所有的氣勢,似乎大洋中的大潮涌過來,一浪高過一浪,一層高過一層,向四面八方去,蘊含著新晉妖族大羅金仙的無敵氣場!要來就來,戰個痛快!
轟隆隆,
這一刻,西牛賀洲上空起了風云,妖雷驚世,霹靂連天,難以形容的黑暗降臨下來,籠罩周匝,不可思議的漩渦憑空出現,不停地膨脹,收縮,然后噴吐。天壓得很低,弧光下澈,恍惚間,重回上古,來到妖族盛世。
梵門,西方極樂世界。
紫青通天,浮于云端,上結經文,字若懸彩,每一縷都垂下萬千光明,呈現出燦金色,橫在菩提樹上,于枝條上掛著的鈴鐺輝映。風一吹,金色颯颯,鈴聲茵茵,不可思議的佛陀菩薩等相浮現出來,跌坐蓮花寶座,口誦經文。
原本只是,佛陀菩薩之相只有寥寥幾個,可大如星空,浩瀚偉岸,然后隨時間推移,其座下的佛陀與菩薩越來越多,而到了現在,看上去何止萬千,每一尊都背后懸有功德金輪,口誦佛經,闡述自己所理解的禪意精神。
諸多梵相,匯聚起來,就是當世梵門越來越盛大的氣象。要按照這樣下去,遲早有一日,梵門能夠完善所有的梵法,囊括所有的玄妙。
釋迦摩尼跌坐在千葉法蓮上,每一片花瓣上耀著金色弧光,天色浸染,一塵不沾,天地眾生俱在其中,不停地沉浮,沒有生老病死,不見劫數災難,平平安安,就是彼岸。這位梵門中的現在佛靜靜地看著這一切,眉宇間綻放出三千光明,與之共鳴。按照原本的計劃,只要此紀元中梵門能夠攫取到足夠的好處,完全可以把梵門經意完善,迎來梵門自封神后新的高峰。
“只是,”
釋迦摩尼看向西牛賀洲,見到那貫通天地的森郁妖氣,黑青之中,似乎隔了無數的時空都能夠感應到那一種囂張強勢,他皺了皺眉。真沒有想到,自己等人一個不注意居然讓鬼車成了梵門的心腹大患,甚至影響到梵門在紀元的大布局。
想到這里,釋迦摩尼的神情轉冷,檀金色的梵身上升騰起火焰,團團簇簇燃燒,不管如何,得阻擋鬼車借助天道之力在西牛賀洲中演化他的立世之基!不然的話,梵門的西游,梵門在西牛賀洲的布局,乃至在整個紀元的布局,都會大打折扣。
不過釋迦摩尼身為梵門名義上的第一人,自然不會直接出手,他只是看向西牛賀洲,眸光中洞徹時空,落在四下。梵門已經有所準備,就看出手的人的情況了。
叮咚,
釋迦摩尼下一刻就發現,自南海之上,響起天鼓之音,緊接著,紫竹葉翩翩飛揚,狀若云霞,四下水波粼粼,托舉出一尊大慈大悲之相,跨山越海,徑直而去。只是一起,整個時空中,恍若染上一層羊脂美玉之色,晶澈無暇。
噼里啪啦,
緊隨其后,熊熊火焰燃燒,卻不給人一種炙熱之感,反而是光明無限。在漫天光明中,大日冉冉升騰,不計其數的火焰真文交織,闡述光明圓滿之意。
轟隆隆,
這才是開始,南海潮音洞的動靜后,自小雷音寺上,驀然間響起一聲驚天動地的長鳴,在五彩光華里,一道偉岸的身影藏在里面,只露出少許,即使如此,也能夠看到翎羽抖動中蘊含的刷落萬物的霸道。
叮當,
五色光華后,自半空中,又傳來一聲玉磬聲,聲音之中,傳出道德清音,香屑氤氳,紫氣橫來萬里,不可估量。只看聲勢就知道,來人不是梵門中人,而是玄宗的大羅強者。
就這樣,或是金花托寶燈,或是漁鼓送夕晚,或玉磬歲月長,或天地起殺機,等等等等,大羅金仙們一動,西牛賀洲中異象頻現,聲勢驚人。
在這一刻,諸天萬界中,凡是有資格關注的,不管插手與否,都將目光投了過來,聚精會神地觀看。畢竟這不僅是新晉大羅金仙頭一遭被人破壞立世之基,局勢前所未有,而且還稱得上此紀元來最高層次的最大規模的強者爭鋒。
“來了。”
李元豐負手而立,神情一凝,在他的左側,依依楊柳勾勒出羊脂玉色點點,然后裙裾扶搖,環佩碰撞,在清脆而冷冽的玉音中,觀自在大菩薩的身影最先勾勒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