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閣。
四面開窗,琉璃鏤空。
天光激射下來,攜帶外面的林木薈蔚,煙云層疊,和墻壁交暈,層層落地,灑下滿室波瀾,幽幽寂靜。
李元豐正伏在樹下,運轉體內力量,恢復鞭傷,他聽到腳步聲,抬起頭,就看到一女子,一壯漢,一少年,依次而來,停在門外。
明火兒是火鶴化形,姿態妖嬈,身披如紗裙,火紅的頭發隨意披在肩上,她用手撫在身前,用笑聲道,“真不容易,又來一伙計。”
壯漢周恒抱著胳膊,巖石般堅硬,面容冷冰冰的,沒有任何的表情,嘲笑道,“只是這個伙計看上去有點蠢,到現在都未化形。”
他額頭上有雷角,閃電纏繞,有著玄妙花紋,道,“公主現在也是的,連這樣不化形的蠢妖都要收為坐騎。”
李元豐才不會去管這兩個家伙,他趴在鐵樹下,焰明罩身,讓他身上的翎羽根根豎起,泛起赤色的光芒。
“以后的路,”
李元豐冥思苦想,雖然不確定此世界是否是西游世界,可通過鬼車記憶得知,天地劫數之后,妖族早已衰落,而玄門道家是天地正統,煉氣士大行其道。
不得真經,羽翼加身,以后道路很坎坷。
原因并不復雜,天地大變之后,像鬼車這樣血脈強大的大妖成長所需要的天地精粹,或藏于神仙洞府,或埋在古老遺跡,或消融于天地間,世間難尋。
沒有真正的天地精粹,鬼車只憑身體本能吞吐靈機,即使是壽元悠長,也不可能度過幼年期,抵達記憶中完全成長起來后那樣呼風喚雨,斗轉星移,撼動日月。
“要得真正真經法門。”
李元豐瞇起眼睛,不同于妖體的路子,真經是道家法門,講述長生之道理,煉精化氣,氣滿結丹,丹成元神出,叩開仙門。
明悟天機,乘云霞,御六氣,逍遙自在。
煉氣還神,會同道,論寶經,垂釣春秋。
那是長生之路,這個世界主流。
“可真正的真經法門該如何得?”
經不可輕授,妖類得到就更難了,不然的話,為何現在的妖類都紛紛出來,或是給人當坐騎,或是任勞任怨做守山靈獸,或是給小兒輩們當保鏢?
沒有妖愿意受制于人,甘當仆役。
他們這么做,是想要得到真正長生之法。
青牛所化的少年張辰看上去憨厚老實,他上前一步,對李元豐語重心長地勸道,“仁兄這樣桀驁的性子,在龍宮混的話,可得改一改,不然的話,以后要吃大虧。”
少年搖著折扇,語氣誠懇,道,“像剛才那個小妮子,不過是個剛剛筑基的蚌精,我等吹口氣就能將之滅了,可為啥還要委曲求全?”
少年唉聲嘆氣,很有感觸,道,“宰相門前七品官啊,這小蚌精可掌握著靈囿,負責幫十一公主管理坐騎。要是惹得她不高興了,你就會被打入冷宮,沒有機會湊到十一公主跟前。不在公主面前露面,不隨著她出門參加各種法會,怎么積累功德,得到修煉的功法和丹藥?”
說起來,真是一把辛酸淚。
李元豐聽了,并不意外,對事情的緣由,他早就猜個七八不離十。
畢竟他可不是蠢乎乎的妖怪,而是來自于信息大爆炸時代,不出門而知天下事,靈囿中的陰暗,小兒科而已。
“這是?”
李元豐在運轉力量之時,陡然發現,不知何時,自己的識海之中,出現一環佩,此寶用金絲線結成花珠,間以珠玉,寶石,鐘鈴,貫串成列,小巧而精致,上面有著奇異的文字,彎曲若羊角,了不可識。
環佩造型古樸,隱有玉色。
剛一出現,就彌漫起肉眼難見的光,層層疊疊的云氣流轉,內赤金而外紫青,耀耀生輝,再然后,云氣下沉,積累成水波,一圈又一圈。
整個識海中,滿是云光水氣,激蕩來回。
“環佩,”
李元豐看到此寶,前所未有的震驚,這正是他上一世的祖傳之物,日夜佩戴在身,沒想到居然同他一起來到這個世界。
“莫非我來到這個世界,會是此寶之力?”
李元豐大喜,要仔細查看下環佩的底細,這個時候,明火兒見李元豐趴在鐵樹下,不聲不響,對他們三人愛答不理的樣子,心中惱怒,她用手扶了扶云鬢,彩帶繞臂,香氣襲人,對身側的壯漢道,“這個新來的家伙,一句話都不講,是不是看不起我們?”
周恒是個火爆性子,聽到這話,豹眼瞪圓,身子漲高到三丈,他伸出蒲扇般大手,獰笑一聲,抓向李元豐,大聲道,“蠢妖,你給我起來。”
青牛所化的憨厚少年站在一邊,假惺惺地開口道,“周兄,這位仁兄初來乍到,你不要動手啊。”
他只是叫,可腳下是半步不動。
“聒噪。”
李元豐見到環佩,正是高興之時,突然被打斷,怒火上頭,他眸子化為赤紅,脛下的一對肉翅展開,鋒銳如刀刃,直接迎上去。
兩者碰撞,發出金鐵般的錚鳴。
周恒只覺得一股沛然大力涌來,自己居然抵擋不住,身子往后退。
“你,”
周恒面皮通紅,他怎么也沒想到,向來以力量自居的自己,還不是一個尚未化形的蠢妖的對手。
明火兒同樣看得目瞪口呆,難以相信自己的眼睛。
“都滾開。”
李元豐憋了一肚子火,他虎落平陽被犬欺,成了龍女坐騎,如今又有三個厭物聒噪,讓積蓄的殺機迸發,兩首發出的車鳴之聲,震動四下。
“找死。”
周恒想到自己被一個未化形的妖怪擊退,臉上都是火辣辣的,他莽地叫了一聲,身子一搖,顯出虎頭,血盆大口裂開,撲向李元豐。
虎口大若甕缸,森白的牙齒豎起,鋒芒畢露,殺機恍若實質。
要是被咬中,恐怕會被撕成半截。
李元豐身子如電,只是一躍,就到了周恒的頭頂,鋒銳的爪子扣住對方的頂瓜皮,兩首垂下來,四目冰冷,道,“小貓,要是你敢再動,我就吃了你。”
聲音堅定,有一種難言的冷酷。
他可是在北海的廝殺中成長的洪荒異種鬼車,雖然暫時還抵不過手中有諸多法寶的龍女,但對付一個常年當坐騎已經被磨去兇戾的靈獸,并不太費力氣。
實際上,要不是當初他盜走并吞服了龍宮中的流珠寶辰丹,導致丹藥之力未完全化開,在他體內橫沖直闖導致氣機紊亂,以他之能,斷然不會被敖鸞捉到。
“放開他。”
明火兒和周恒交好,平時沒少眉來眼去的,她眼見周恒落于對方之手,俏臉上露出焦急神色,于是青蔥般的手指伸開,青光隱隱,化出無形琴弦,稍一撥動,七彩的音符浮現,或是橢圓,或是半圓,或是六角,千姿百態,打向李元豐雙首。
神通道術,自龍女手中所得,有不凡威勢。
“自找苦吃。”
李元豐大發神威,脛下雙翅展開,長有丈許,翎羽抖動,力量震蕩,把明火兒的道術拒之在外,然后一首抬起,毒液噴出,只是少許,就讓明火兒膽戰心驚。
他一個人,把周恒和明火兒一頓暴揍,最后連那個外表憨厚內心油滑的青牛也沒放過,湊在一起,狠狠教訓。
三個坐騎,縱然本體皮糙肉厚,但在鬼車的怪力打擊下,也是承受不住。
整個下午,閣中慘叫聲,鬼哭狼嚎聲,沒有斷絕。
又過一會,三人的求饒聲傳出,撕心裂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