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被人劫持了兒子又被罵作王八蛋,心里真的很不痛快,可也不好跟兩個女子較真,馬度只好把不痛快撒在幾個上門的尋釁的家伙身上了。
這種小事無需他出面扮豬吃老虎,吩咐一聲張五六就帶著家中護衛拿著火器將他們圍了拉下馬來一頓暴揍,關到豬棚里面看管,另外還從他們身上找見了舍茲的行禮。
第二天馬度就帶上奢香哚妮二人,以及那幾個五花大綁的士卒往城里趕。到了皇宮外面已經是天光大亮,老朱正常上朝三人只好在宮外等著。
舍茲不愿意直接上殿面君,那是因為這事兒私下里說更容易達成目標,她的身份未必能得到文臣武將們的支持。
馬度不停的打著哈欠,“夫人我早就說了,咱們沒必要來這么早,皇上下了朝吃了早膳常常都是辰時了,眼下且有的等呢。”
舍茲換了民族服飾,人顯得更加的嬌俏,疑惑道:“難道國公平常都不上朝嗎?”
馬度很干脆的回答:“不上!”
舍茲聞之無言以對,過了好一會兒才道:“妾身來自邊陲荒僻之地,第一次面見天子心生忐忑,生怕沖撞了皇上。公爺是天子近臣又是外戚,應該是曉得皇上脾性的,還請公爺指點。”
“這話說的彎彎繞繞的不爽快啊,你直接問我如何才能達成目的不就得了。”
舍茲面上微微一紅,“妾身正是此意,還請公爺點撥。”
馬度笑著問道:“汝何以報之?”
“嗯…妾身愿做一桌族中美食請公爺享用。”
“本公確實是個貪嘴的,一頓美食足以將我打發。可是皇上要這么問你,又該如何回答呢?”
“這…”
見舍茲語塞,馬度湊到她跟前小聲的道:“陛下最是在乎江山穩固,就看你能開出什么條件打動他了。”
舍茲眼珠一亮,“謝公爺指點妾身明白了。”
一直等到日上三竿,終于得了老朱了召喚,兩人這才入了宮在宦官的帶領下到了謹身殿,老朱一如往昔埋頭批折子。
兩人連忙的上前見禮,老朱抬頭看看奇裝異服的舍茲,“那婦人你剛才說你是誰?”
舍茲五體投地十分的虔誠,“妾身是貴州宣慰使水西土司隴贊藹翠之妻,舍茲。”
“哦,你不在貴州侍奉你的丈夫,怎得跑來應天了。”
“拙夫蒙陛下恩賜,素來忠心朝廷,為陛下牧守一方。然貴州都指揮使馬曄,卻借機尋釁殺我族人,強征賦稅,欲逼反拙夫屬下四十八部族人。
拙夫深明大義知其險惡用心欲上表彈劾,馬曄卻令人攔截奏章蒙蔽圣聽,妾身不得已才來京師面圣。
一路之上馬曄仍舊追殺不休險死還生,幸得徐國公相助方能留得性命來到宮中,還望陛下垂憐我們部,為我等做主!”
老朱看看馬度,“昨夜書院叮叮當當的鬧騰就是因為這個?”
“正是!”馬度拱手回道:“微臣看不過十幾個漢子欺負兩個弱小女子,就順手管了管,如今人已經送到陛下跟前了,馬曄派來的屬下也已經押到宮外,都由陛下處置,微臣就告辭了。”
“你跑什么,平常也不到宮里來,來了一回就著急忙慌的走。好好的待著,朕回頭還又話要問你呢。”
老朱說完就陷入沉默似乎是在思量,過了一盞茶的時間方才下了龍椅,踱步到了舍茲的身前,不冷不熱的問道:“朕可以給替你除了馬曄,你又拿什么來報答朕?”
伏在地上舍茲聞言不由得微微轉過頭,看看一旁扣指甲的馬度,鏗鏘有力的道:“妾身夫婦愿意刊山鑿險、開置驛道,令子子孫孫不敢生事!”
“哈哈…”老朱大笑著舍茲扶了起來,“夫人深明大義無私無畏,沒想到還如此的年輕美貌,傳朕旨意封貴州宣慰使隴贊藹翠之妻為順德夫人,賞銀百兩,絲綢錦緞百匹;另外將貴州都指揮使馬曄革職查辦,押赴京師由大理寺審理問罪,其鷹犬爪牙一律充軍遼東。”
舍茲聞言再次拜倒跪謝皇恩,老朱笑道:“起來吧,地上怪涼的。”
“妾身尚有一事請陛下恩準。”
“只要是情理之中,朕都會酌情辦理!”
“妾身族人多魯莽憨直,拙夫早就想派遣族中年輕子弟到京中求學,一為沐浴君恩二則學成之后可教化族人。妾身令有一子如今還年幼,待他年齡大些也想來京中讀書,還請陛下恩準。”
這種事情歷代君王沒有不答應的,老朱自然也不例外,“想必你是已經相看好了,讓你的族人去書院吧。”
“陛下英明!”
“好,朕準了。貴州的事情朕會讓人處理,你不必著急回去,就在京中多住些時日。朕要批折子了,讓人帶順德夫人去見見皇后。”
“妾身告退!”舍茲起身緩緩退到殿外。
見馬度也要走,老朱不爽的招招手,“你著急個什么勁,朕還有事給你說,當了國公朕還管不了你了,元生給他搬個凳子。”
馬度剛一坐定,老朱就開門見山問道:“玄重以為這女子可靠嗎?”
“微臣與她剛剛相識不好斷定,不過她是難得的聰明人,才智胸懷也許勝過他的丈夫,她知道如何做最聰明的選擇。”
土司制度是元朝實行的可是弊病叢生,大多數的土司對內殘酷統治,又常不服中央管制,時常騷擾周邊鄉村州縣,令統治者頭疼不已。
強如蒙元也是束手無策,經過土司的地盤絕對要有“不拿群眾一針一線”的作風,稍有不慎就可能進得去出不來,這樣事情在元時發生過多次。
改土歸流是在明朝中葉才有的,誰知道明初的統治者是不是早有這樣的想法。馬曄終究不過是區區一省的軍事主官,卻敢如此挑釁,背后不好說有沒有老朱的影子。
現在的老朱有糧有槍,而且有在云南實戰過的沐英部,未必沒有這種想法。不論真假,幸好老朱走到了正確的道路上。
馬度可知道后世有個蔣光頭的部隊拿著美式裝備仍舊被干得屁滾尿流,朝廷若想依靠強大的軍隊強行推進改土歸流不是沒有可能,只是代付太大了些。
“朕也覺得她是個聰慧的女子!”
馬度笑著道:“還是個美貌的女子。”
“好像朕的三千佳麗是擺設似得!”老朱收住笑容,“不說笑了說正事,上次朕到你府上,聽你說什么羊吃人、蠶吃人、土地兼并,讓你遞個折子上來,怎得到現在還沒有動靜。”
“原來陛下是說這個,為了給陛下說的明白,微臣準備用實實在在的數據說話,成立了幾個數學小組讓學生們統計呢,不過這是個大工程不時一時半會兒能出結果的。”
“數據以后再說,朕且聽聽的你的想法!”
馬度清了清嗓子道:“陛下應該知道,北面興起羊毛紡織而南方則是盛行絲綢紡織。”
“每年讓內庫多了許多進項,朕怎么會不知道。”
“陛下看著金銀入庫心里痛快,可知道這兩樣早晚會讓天下百姓不痛快。無論是羊毛紡織還是絲綢紡織,都少不得原料羊毛或生絲。
生產的越多就需要越多的原料,自然會養更多的羊或者蠶,養羊就要有草場,養蠶就要有桑田,自然也需要更多的土地。
商人們為了利潤會不惜一切辦法得到更多土地,如今國朝初立人口有限,到處都有拋荒的土地,短時間內還顯現不出惡果來。
太平盛世人口終會不斷的增加,土地卻不會增長,總有農人會無地可種或者家中的土地無法養活妻兒老小…”
老朱打斷他的話,面色凝重的道:“那天你問天德,農人沒了土地會怎么辦,他沒有回答你。朕也是農家出身朕可以回答你,他們會造反,即便只吃上一頓飽飯就被官軍殺死也會造反。”
他搓了搓手道:“看來這紡織廠賺來的銀子拿的燙手啊,是刨大明的根基呢!”
“不不不,陛下相差了。沒了地的農民可以去為商賈地主放羊、剪羊毛或者去養蠶剿生絲,甚至到紡織廠里面做工他們不會餓死,也許生活還會比從前更好。
陛下更不用擔心,所有的人都去養蠶放羊沒有人種地天下無糧可食。羊毛蠶絲貴了商賈地主自然會去養蠶牧羊,糧食貴了他們自然會改種糧食。陛下只需要劃上一條紅線,每個州縣無論他們怎么放羊養蠶,耕田不得少于一定的數量即可。”
老朱搓著下巴,“好像是那么回事。”
“無論商賈地主他們如何的折騰,最后少不得要被您薅羊毛,只要有稅收朝廷就會繼續的運轉,大明江山依舊穩固,就怕有些人不納稅?”
老朱鼻子里哼了一聲,“這天下除了我們朱家誰敢不納稅!”
說得沒錯,明初除了老朱家所有人都要納稅,農人、地主、商賈、官員、勛貴一個都少不了,不然國朝初立老朱哪兒來那么多本錢大搞基建。
可是不知何時,只要有了功名便可以不納稅,秀才還有限制,可中了舉人進士便可毫無顧忌的收納投效的農戶合法避稅。
到了明末崇禎被東林一頓忽悠,更是取消工商礦稅加征三餉,有錢的不納稅,納稅的揭不開鍋,最終搞得官逼民反大明亡國。
“陛下似乎打算重開科舉,如果有人中了舉人進士,陛下會允許他們不納稅嗎?”
“說什么笑話,朝廷鼓勵百姓讀書,他們中了科舉朕便給他們官兒做發給他們俸祿,可要是不納稅這還了得,到時候他們奸商小農一勾結,大明的軍隊拿什么來養!”
“陛下英明,微臣覺得應該將此作為祖訓,就如‘宦官不得干政’刻在石碑上,警示大明的歷代皇帝!”
老朱吸取漢唐教訓,老早就刻了個“宦官不得干政”的石碑,可這石碑到最后簡直就是在打老朱的臉,閹宦擅權成了明朝的重要特征,而且若不是某個老太監大明可能還要亡的更早些。
老朱卻不以為然的用筆桿子撓撓頭,“朕的子孫應該沒有這么糊涂吧?嗯,那就刻上吧,朕也不差這一塊石料的錢,元生回頭你去辦,刻好了就在謹身殿后門,讓歷代皇帝進進出出都能瞧得見。”
老朱喝了口茶道:“朕覺得這些似乎并不能避免土地兼并,種田只要不碰上天災水患總是有利可圖,富戶地主官員勛貴可不會嫌賺的少,手里閑錢都會拿來賣地。”
馬度笑道:“這個就更簡單了,陛下就讓他們無利可圖就是,可以實行階梯地稅和攤丁入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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