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碧琳和馬大腳兩個送回街面上,家里的女人依舊在大包小包的購物,護衛們成了人形的移動貨架,沒有人注意他們失蹤了一個多時辰。
“碧琳,今天的事情一定要管好嘴巴,就算是你娘也不能說!”
碧琳歪著腦袋,“爹爹說的什么事,孩兒一直跟著娘娘逛街不知道呢。”
那么懵懂無知的模樣,幾乎連馬度都騙過去了,他沒好氣道:“不知道那便是最好了!我還要辦點事,你和娘娘早點回去。”
馬度離開了街道,撒腿就奔張敏珠居住的小巷子,一連朝著那后窗扔了好幾個石子,也不見佳人開窗。這驢脾氣跟張士誠還真像,拌了幾句嘴就不理人了,走了也不說一聲。
馬度覺得她不可能搬太遠一定就在這附近,沿著巷子走了一圈,心里有了主意,清了清的嗓子朗聲念道:“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千里孤墳,無處話凄涼。縱使相逢應不識,塵滿面,鬢如霜…”
他沒有念完就聽見旁邊的一個院子里,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行到院門處便停止了,門縫里露出微微擺動的裙裾和一只忽閃忽閃的大眼。
馬度笑道:“我就知道你沒走遠…”
話沒說完,吱嘎一聲院門大開,只見一個胖大的婆娘閃了出來,手里還拿著一根搟面杖,“你這登徒子,前天見你爬人家窗戶,今天又來念些淫詞浪曲是又要勾引哪個!”
見來人不是張敏珠,馬度訕訕的拱手,“打擾大嫂清凈,真是對不住了,小可這就走!”
馬度剛剛轉身腰上卻是一緊,扭頭一看只見那婆娘的大手正抓著他的腰帶,嘿嘿的笑道:“你這登徒子撩撥了老娘就要走嗎?”
看看婦人寬大的肩膀和粗壯的腰身,馬度連連擺手,“大嫂你是誤會了,我只是路過路過,剛才那不是念給你聽的…”
“俺管你是念給誰聽的,反正俺是聽見了,不能白白放你走了。還不快進來,俺家男人出海了不在家,便宜你了!”
“大嫂使不得啊!使不得!”
婦人可不管馬度說什么,生拉硬拽的往屋里面拖,力氣也是不小,馬度一個踉蹌就被拽進了門里。
馬度心生凄惶,覺得自己就像是唐僧被拽進了野豬洞,拽著門環不肯進去,“大嫂你在這樣我可就要叫了!”
話剛剛說完就聽見,屋門處想起一陣咯咯的笑聲,扭頭是一看只見張敏珠正倚在門邊笑得花枝亂顫,一臉的幸災樂禍。
馬度松開門環,整了整一下衣衫道:“這位大嫂你可真會演!”
婦人也是樂不可支,掩著嘴道:“都是這位娘子讓俺做的,你自去找她說!”她隨手拎起門邊的菜籃子,壓低聲音道:“俺去市上買菜了,半下午才回來!”
她說著就提著籃子出了門,啪嗒一聲似乎還鎖上門了,還真是一位貼心的大嫂。
張敏珠磕著瓜子笑道:“我還以為你不來找我了呢。”
“怎么會!這么多年才難得見上面,我怎么會不珍惜!”馬度上前拉住她的手,“走,床上說話!”不理張敏珠的抗議,馬度將她橫抱起來進了屋里,兩人鏖戰多時方才挺在床上喘氣。
“你不用這么躲了,我已經打聽清楚了,海軍并不是沖你來的是沖著我來的,我怕是不能和你一起走了。”
“沖你來的!”張敏珠一驚不由得坐了起來露出雪白香肩,“你不是海軍的最高長官嗎?”
“切!你太小看我大明的皇帝了,他才是大明所有軍隊的最高長官。”馬度把她按倒,“皇上發現我準備撂挑子跑路,便在澎湖設下套子等我來鉆,現在我全家老小怕是出不得澎湖了。”
“那你還要回去給他賣命?”
“不然又如何,我不能拿全家老小的命來冒險,好在我還有二十年的時間來布置。”馬度捋捋她的頭發,“你也早點離開澎湖吧,這兩天就安排你隨船去渤泥。”
“渤泥?”張敏珠嘆了口氣,“說道渤泥我就心酸哪,我大吳正準備和他們建立邦交呢,就被明國的軍隊給滅了。”
聽她說的一本正經,馬度不由得笑了笑,張敏珠立刻張口在他肩頭咬了一口,“笑什么笑,我大吳雖不及父親在世時那般強大,卻也是有近萬子民數千兵卒,不是過家家的。”
“好,知道你不是過家家的。”馬度正色道:“我勸你還是低調一些,那位若是知道了你們的存在,未必不會派兵出海圍剿你,到時候你我可是連最后安身立命之所都沒有了。”
“聽你的,我以后不再冒失了,日后只以海商的名義與人往來就是。”
“希望你不是敷衍我的,我有一件事情要緊的事情麻煩你。”
張敏珠沒好氣的道:“說的這般見外,我還以為你這會兒躺在旁的女人床上呢。說吧,就是殺人放火事情我也做得。”
“可不是,這床難道不是剛才那位大嫂的。用不著你殺人放火,不過是幫我照看幾個人,幾個出家的老人。”
“沒那么簡單吧?”
“他們自然不是普通的出家人,你早晚會知道他們的身份,你會用得著他們的!”
“我應下了!”張敏珠正色道:“不過你也要答應我,照顧好宗昭,若是他遇到危難定要替我保他,最好能幫我打聽到宗州和百金的下落。”
“等他一畢業,我就勸他到你那里去,我摸不準他的心里到底怎么想的,我看過他寫過的所有的文章,沒有什么反意有為生民立命之心,可是他的化名讓我很不放心啊!”
“哦,他用的什么化名?”
“吳復中!”
張敏珠喃喃的道:“吳復中?終復吳!我的好弟弟…”
一招別離便是萬里之遙,不知道何時還能再見,難免傷心難過,大魚兒已經是哭成了淚人,老泥鰍用粗糙的老手給他擦著眼淚,“你哭個啥,一個在湖里靠魚蝦養活大的女娃子,如今做了侯爵夫人成了金貴人,還有什么不知足的。你哥哥說了,這樣的快船從你那地界到應天也不過二十來天,想回來就回來。”
“孫女知道了,有時間就回來看爺爺!”大魚兒又對宋霜道:“麻煩嫂嫂以后多多照料爺爺了!”
“哪里話這不是嫂嫂應該做的!你哥哥讓我告訴你,到了那邊多種青蒿常熏艾草莫要染了瘧疾。”
大魚兒點點頭道:“多謝嫂嫂,妹子照做就是!”
家里人挨個的上來和大魚兒告別,卻不見馬度的影子,大魚兒摸著眼淚問道:“怎得不見哥哥,他這是去哪兒了!”
宋霜回道:“早先我還以為你哥哥最疼小魚兒,現在看來是最疼你了,給你了十船物資還不夠,又給你置辦了好些東西,還有上千農奴供你驅使,現在正給你裝船呢。”
忽然想起以前馬度很久以前對自己的囑托,大魚兒對宋霜道:“嫂嫂放心,妹子一定不會讓哥哥失望的。”
在碼頭的另外一側,馬度指揮者仆役將一個個的箱籠放到甲板上,船長老孫道:“船艙里頭裝滿了,這些箱籠就先放在這兒吧,回頭俺讓人騰出空來再搬進去,您看可好?”
“你是船長自然聽你安排!”馬度指了指身后的幾人,“老孫,這幾個人是我的在澎湖結識的幾個朋友,他們要去渤泥,你就稍上他們一路,務必要好生照料。”
“侯爺說哪里話,您的朋友那便是咱們的半個主人,自然是不敢怠慢的,幾位貴客里面請,下頭燒著鍋爐太熱,您們就住上頭的船艙吧。”
彭瑩玉雙手合十,“阿彌陀佛,貧僧幾個皮糙肉厚,住哪里都是一樣,這上頭的船艙就讓給女施主吧。”
第一次見到彭瑩玉像個出家人,當他雙手合十口誦佛號的時候,臉上沒有兇戾之氣,反倒是帶著一種圣潔慈祥,像足了得道高僧。
馬度直喊邪門,難怪能忽悠那么多人跟著他拋家舍業的造反呢。可下一秒他就跑到甲板的一角,從懷里掏出一包豬頭肉腰里拿出一個酒葫蘆吃喝起來,差點沒把馬度給晃倒。
張定邊緊隨其后,“原來祖師早就準備,大海之上喝酒吃肉定然痛快!”
“替我好好照顧她!”馬洪拍著馬度的肩膀殷切的囑咐,也跟快步跟過去了。
劉基把馬度拉到一旁,“老夫之前跟你說過,你回去之后會有更多榮寵、重用,但是他對你會少一分信任多一分防備,勸早日籌謀脫身之計,老夫在海外等你!不說了,他們要吃完了!”
張敏珠對馬度道:“這幾個還真是高人做派,我走了!”她說完頭也不回的進了船艙,趙初一沖著馬度拱了拱手也跟了進去。
“這都是些什么人!”馬度嘀咕一句下了船,緩步進了附近一座酒樓的,二樓的一個房間馬大腳正端著望遠鏡看向港口,聽見開門聲頭也不回的道:“玄重那女子就是你的外室嗎?”
馬度湊到窗邊回道:“是了!”
“嗯,你還是有幾分眼力的,這女子模樣標致居住端莊,也沒有兒女情長惺惺作態,不是個普通女子,把父親交給她我也放心,不知她是個什么出身來路?”
“嗯,她是當年被倭寇擄來澎湖的,只知道是個大戶人家出身的,不忍家族蒙羞,不曾向我提過家門。”馬度隨口編者瞎話,這兩日他說謊的本事見長了不少,張敏珠可不是受害的無辜少女,而是海盜頭子。
馬大腳嘆口氣,“遭過難的女人就是與眾不同…起錨了…船動了…出港了,再也見不著了…”
她的調門突然一高,“咦?她從箱籠里面拉出來一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