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寒光從馬度的身前飛射而過,直奔張五六的屁股而去,只聽得啊的一聲慘叫,原本神情呆滯張五六慘叫一聲,“鬼啊!”然后捂著屁股跳個不停。
柳氏喊道:“子楓抓住他!”
一座馬匹的石像后面竄出一個黑影,在馬背猛的一蹬,一躍三丈猶如一只展翅雄鷹凌空向馬度撲來。
馬度把手里的短銃朝著他狠狠的扔了過去,那人硬是在半空之打了個旋兒輕松躲過,雙腳在地一點再次射來。
馬度拉張五六撒開腳丫子一陣猛跑,嘴里大聲的喊道:“沐春你他娘的干嘛呢,還不趕緊的動手!”
“開火!”聽見得祭臺前的明樓傳來沐春的命令。
馬度拉著張五六一個箭步撲倒石像的后面,接著看見明樓之火光四射,隱約可見赤紅的鉛子化作一道道火線射向祭壇前的人,但凡槍者無不血濺當場。
大和尚大罵一聲,“狗日的套了這王八蛋讓我們都跳出來,這是摟草打兔子要連咱們一起收拾了,心眼真是壞透!好徒兒快走,別撿你那棍子了!”
他拉住二和尚,一甩手里的掛珠,將擋路人的直接抽翻,兩人腳下如飛一頭扎進了茂密的松林里頭,不見蹤影。
古子楓見狀也不再追馬度,幾個箭步竄到柳氏的身邊,道:“主!咱們了圈套了,還是趕緊的走吧,留的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王陵外還有好些咱們的人手,制住姓馬的家眷看他還不范,快帶我出去!怎么,本座的話不好使嗎?”
古子楓無奈的談口氣道:“是,主!”
馬度和張五六從石像后面探出腦袋,見那些白蓮教的人已經是死的死逃得逃,沐英正帶著人從明樓下來,便長長的送了一口氣,“可惜了,沒把那小婊子打死。五六,你的屁股怎么樣了,你別拔回頭我給你弄!”
張五六一咬牙牙從屁股后頭直接把飛鏢拔了出來,“這點小傷用不得侯爺動手,那妖女話侯爺可聽見了,咱們還是趕緊的和沐侯爺一起救夫人和小公子吧。”
“他們自然是安全的,嗯,咱們慢一點再去也無妨。”
皇帝沒有封賞的官職,還被武家兄弟捶了一頓,馬氏族人郁悶又憤怒,嚷嚷著要集體到應天訪,這話一出果然管用,接著便有人將他們請到馬家的營帳里面休息。
侯爵夫人親自出面招待,讓人了好茶好飯,態度剛才不知道好了多少,還說不會虧待了自家人,等馬度送燈回來了,一定會給他們個說法。
眾人當下心里便舒坦了不少,餓了一天了,便敞開了肚皮用飯喝茶,剛剛放下筷子聽見有陵內有喊殺之聲傳來,正疑惑間見一道火光在王陵的空炸響,接著在王陵兩側的豐山和馬山亮起點點火光,喊殺著從山下來。
莫非是山賊?從前戰亂時周圍倒是有不少,可自從大明立國分田分地,已經好些年不見賊道的影子了,兩下里看起來要有個六七百人,還是從東西兩面夾擊過來的,這該如何是好。
此時此刻在徐王陵能持刀殺賊也只有馬家和徐家的護衛,至于守陵的官兵這會兒還是在徐州呢。除了事先潛藏在陵內的人,在營地也只有不到兩百人,好些還是瞎眼斷手的,也不知道能不能擋得住。
馬三讓一把抓住馬度身邊那個年紀大的長隨問道:“老夫問你,對付這些山賊你們有把握嗎,我看你們的護衛好些都是殘廢。”
老劉笑呵呵的道:“這您有所不知了,這些可都是戰場退下來的老兵,個個都稱得以一敵十,不然我家侯爺會讓他們當親兵,再說您也不瞧瞧領兵的是誰,那可是大名鼎鼎的沐侯爺,當初他可是帶著十萬兵馬,從應天一口氣殺到云南呢,對付幾個小毛賊還在話下?”
“那人竟是個侯爺?像!像征戰沙場的大將!呵呵…”馬三讓看著那魁梧的身影,剛毅的面容,無畏的眼神,心里頭立刻踏實的許多,旁邊的族人心情大概也是如此。
說話間東西兩邊的山賊已經順著王陵的圍墻掩殺而來,和馬家的扎營地不過幾十步而已,馬三讓只見那位沐侯爺大吼一聲,火光之下臉色通紅,額頭青筋暴露,只以為他要帶人殺去,卻聽見他高聲的喊道:“賊兵殺過來了,快跑呀!”
兩百個瞎眼斷手的護衛,果然也如老劉吹噓的那般訓練有素,逃跑起來那叫一個快,少了一只手一點也不影響他們馬的速度,一夾馬腹咯噔咯噔往南邊去了。
跑了似乎不只馬家的護衛,不知道何時連仆役也沒了蹤影,偌大的營地里頭,似乎只剩下馬氏一家百十口人,那些山賊此刻已經殺到了眼前。
不知道誰喊了一句,“跑啊!”
一眾族人這才撒開腳丫子四散奔逃,此刻眾多孝子賢孫卻沒有人顧的馬三讓,他跌跌撞撞的跑了幾步,不知道被什么東西絆倒在地,爬起來時那些山賊已經到近前,一手火把一手鋼刀面目猙獰。
馬三讓迫不及待的從口袋里面掏出荷包,“我有錢,我有錢,不要殺我!”
可那些山賊看也不看嘴里齊聲的念著,“焚我殘軀,熊熊圣火,生亦何歡,死亦何苦,…”
當鋒利的刀刃抹開馬三讓的脖子的時候,他終于意識到了這群人并不是什么山賊。
沐英并沒有跑遠,騎馬跑了不到一里路,一勒馬韁便了停了下來,高聲的喊道:“留下三十個人護著丫鬟仆役,剩下的都給老子殺回去!”
眾人一撥韁繩掉了頭,興奮的高呼一聲,跟在沐英的后面重新的殺了回去。
虎妞坐在大板車罵道:“這群殺才竟然沒有一個留下的,前頭趕車的,咱們再走遠點!”
沐英掉頭殺回的時候,沐春也已經指揮著他爹的兩百親衛小跑著出了王陵,隊形變作一排,人人手執長管的燧發槍,亦步亦趨前進,與沐英一南一北對白蓮余孽成夾擊之勢…
“放!”
啪啪啪…
炒豆一般的爆響,將附近享殿里在宋霜懷里睡覺的小骉吵醒了,嘴里含糊的道:“娘為什么這么吵!”
宋霜放下手里的劍,擦了擦兒子腦門的細汗,“沒事,你爹爹又禍害人哩,接著睡。”
那六七百個白蓮教的信徒嘴里含著殺身成仁的口號看似狂熱,可是這些沒有軍事訓練的人的,對真正的殺戮機器簡直像是一群待宰羔羊。
戰斗從真正開始到結束其實用了不過一刻鐘而已,六七百人死了一大半,剩下的全部跪地投降,至于馬家的護衛和沐英的親兵,只有一個人因為從馬背掉下來,摔斷了腿而已。
至于馬度的族人嘛慘了一點,他們為了“保護”徐王陵死傷二十幾口子,若不是年輕人腿腳利落跑得過快,老馬這次可能真的會絕種。
天亮的時候,馬度對族人道:“果真是血濃于水呀,爾等為了保護王陵舍生忘死,這番情深義重本侯不會忘了的,等本侯到了應天必將你們功勞稟告給皇,給你們請封賞,定不會三叔和四叔白死的。”然后送了他們一筆燒賣銀子,打發他們回家發喪了。
沐英冷哼一聲,“這群混賬你還給他們銀子,你還真是大方。”
“他們是為了保護王陵死的,我當然不能太吝嗇刻薄,不然豈不是讓人看了笑話。死了這么多人,還是想想回到應天怎么應付娘娘的雷霆之怒吧。”
“還能怎樣,最多挨一頓竹板,娘娘知道誰才是他的親人,還能砍了你我的腦袋不成。”
“對了,那一對男女你可抓到了嗎?其一個是在修建城墻的時候潛伏在民夫里的人,我認得他的身形,那個柳氏雖然面生,但是總覺得在哪里見過。”
沐英搖搖頭道:“沒抓著,跑了!不過一下子能剿滅這么多白蓮教余孽也是大功一件了,你什么時候懷疑那個女人的?”
“一開始懷疑了,那婆娘可能以為我也懂得邪門手段,在我洗澡時候見我招這才動手的,我因此肯定她不是什么良善人家,這種邪門手段也只有白蓮教匪使得出來了。說起來我也是代人受過,他們原來的目標應該是太子和諸王,在都可能是那個男的提前潛入宮下的毒,那個廚子也許只是貪嘴而已。對了,還有那兩個和尚你可抓到了嗎?”
“沒有,那兩人從一開始跑了,這兩人似敵非友,也不知道是個什么來路?”
“你不知道?那我更不知道了,不過可以肯定他們兩個是和白蓮教有關系,我只是不太明白這兩個人為什么要救我。”馬度摸了摸那根光滑的齊眉棍,隱隱的覺得肩頭還在發疼。
可以確定馬度是個不孝子,沒有在王陵邊結廬守孝三年,給便宜老爹燒完了頭七紙,連夜拔營啟程,走之前還惡狠狠的威脅林知州不準給馬氏族人發去應天的路引。
一路之輕車快馬,立了秋之后,早晨傍晚開始變得涼爽起來,路過都把那群龍興寺的和尚扔下也不做停留,快馬加鞭的往應天趕。
黃昏的時候,馬度會從車廂里面出來,騎在馬迎著晚風觀賞天邊的火燒云,見一個鄉間老農的扛著鋤頭哼著不知名的小調從身邊經過。
那調子很熟悉,搔的他心頭癢癢的,也不由得唱起來,“左手鑼右手鼓,手拿著鑼鼓來唱歌,別的歌兒我也不會唱,單會唱個鳳陽歌,鳳鳳陽歌啊咿呀哎呦,得兒鐺鐺飄一飄,得兒鐺鐺飄一飄…”
宋霜從馬車里面探出頭來,掩嘴呵呵的笑著,“夫君唱的這是什么鄉間俚曲,真是滑稽!”
馬度扭頭來對她道:“你們蘇州人哪里懂得我們淮西人的情調,你可以問問老劉他們這些淮西人我這歌兒唱的怎么樣。”
老劉笑道:“侯爺這曲唱的確實順耳,心里頭覺得怪得勁。”
沐英也道:“這調調確實帶著濃濃的淮西味兒,不過我從前可沒有聽過,是你新作的嗎?接著唱,我學會了要唱給皇娘娘聽,他們肯定也喜歡。”
如果老朱知道了他費盡心血打造的烏托邦的子民,都是唱著這首曲子滿世界的討飯估計喜歡不起來。
“你們可都把耳朵支好了,我可接著唱了!”馬度清了清嗓子繼續唱道:“我命苦真命苦,
一生一世討不著好老婆,人家的老婆如花又如玉,我家老婆一雙大花腳,量量一尺多咿呀哎喲…哎喲!”
馬度唱的正在興頭,從車窗里面飛出一只鞋來又快又急,馬度猛地趴在馬背才堪堪的躲過,“你這婆娘是要反了天不成,你不喜歡聽這曲子,把耳朵堵,拿鞋子扔我做什么。”
宋霜寒著臉道:“夫君這是嘲諷妾身沒裹腳嗎?當初你求親時可說過喜歡天足的。”
哎呀,把這事兒給忘了,他忙辯解道:“這是個歌詞兒,隨便唱唱而已,夫人何必當真!”
“這歌詞是你作的,定是你的心里話,哼!”宋霜哼了一聲便把簾子給拉,小骉卻探出腦袋幸災樂禍的道:“爹爹,娘說了今天晚你不用到他帳子里面睡了,嘻嘻…”
馬度無奈的拍拍手道:“這是個歌詞兒,真是沒處說理兒了。”
沐英笑道:“罷了罷了,玄重你不要唱了,我也不學了。你這歌詞到了皇和娘娘的跟前估計也討不到什么好來,時辰不早了咱們趕緊的扎營吧。”
隨后眾人找了一片空地,開始安營扎寨埋鍋造飯,馬度洗了一把臉準備去看看宋霜,瞧得出來她今天是真的生氣了。
他還沒找宋霜的帳篷,沐春急慌慌的找到他道:“馬叔你快去看看吧,我爹他魔怔了,這會兒正抱著一棵大槐樹哭哩。”
“當真?”馬度聞言心頭不由得一跳,難不成這家伙也著了白蓮教的道現在才發作?
他也顧不得找宋霜了,連忙的跟著沐春走了,兩人小跑著到了路邊,果然見沐英正抱著一棵歪脖子的大槐樹嚎啕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