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別人在煩惱經濟問題的時候,除非能夠徹底幫人解決難題,否則最好不要插話。這是孫立恩多年學生生涯里所得到的寶貴知識之一。
作為另一只診斷小組的組長,孫立恩對其他組的這種過問甚至“關心”,都有可能帶著一些其他的味道。為了避免在診斷中心惹出什么不必要的麻煩,孫立恩只能忍住自己提供幫助的想法,轉過來用其他手段給診斷組幫幫忙。
第二診斷組——也就是張智甫教授所組建并且帶領的這只診斷組目前和孫立恩的第一診斷組關系還算不錯。但誰也說不準這份“不錯”的關系能夠保持多久。以孫立恩的判斷,大概兩三年內雙方應該還能保持和平共處的關系。
至于兩三年后張智甫教授無法繼續在一線臨床工作,雙方的關系會不會出現變化…這就不好說了。那些被拆分成好幾個部門的大科室之間關系一般都不會太好,原因倒也簡單——都是競爭關系,都是互相搶資源的對手。這種關系下,不扯后腿下絆子就已經算是人品優秀且領導有方了。
孫立恩自己不太喜歡搞這種小九九,當然,真要搞的話他估計也搞不過別人。到時候除了抱緊劉堂春和周軍的大腿以外,孫立恩自己確實是沒什么好辦法可以和其他部門搞對抗甚至搞摩擦。
因為有了這種認知,孫立恩才對兩個組之間的關系這么重視。畢竟他不是什么網絡小說里的主角,王霸之氣四溢,只要稍微抖一抖身子就能讓人家納頭便拜。一旦這種不好的勢頭出現,那平時工作里就得多一個麻煩——檢驗科那邊的小王國就是個最好的例子。
不過能幫的話,還是幫一把比較好。孫立恩自己最窮的那些日子里,雖然一個月只有兩千塊錢。但好歹吃住都不花錢,而且只要顧上自己就成。
而這些跟著張教授遠赴寧遠的醫生們…大概都是有家有室的。生活上的窘迫突然一下就變得很有些嚴重了。
按照四院的現行標準,主治醫生每月的工資是9400元。副主任再高一級,13200元。而在這個標準上,醫生們還能享有夜班補助、績效補貼和其他補貼。如果出門診的話,還能分到門診費用。
作為公立機構,醫院發工資還是有些優勢的——至少不會像某些私企一樣,第二個月月底才發工資。但按照現在的值班和工作量來看,兩個診斷組的工作量都還到不了飽和的程度,而且第二診斷組還不能像孫立恩他們一樣保留個人門診工作。
孫立恩自己有急診科的第九診室出門診,周策所在的腎內科一周有一天門診時間。徐有容雖然現在不出門診,但偶爾還有神經外科的手術任務。布魯恩博士的情況比較特殊,他現在的主要收入來源據說是直播打賞而非四院給開出的工資。至于袁平安——他本身就是急診的副高,現在又開始接了教學任務,收入也不會太低。
第二診斷組的醫生們初來乍到,除了普外的王國楠還能跟著陳天養上手術以外,其他的醫生們基本只在診斷中心工作。他們的經濟情況就更緊張一點。
孫立恩開著車出了醫院,一邊開車一邊琢磨著自己能不能在什么地方幫上忙。要是第二診斷組的醫生們因為收入問題決定提前和第一診斷組展開競爭,那就有點得不償失了。
最直接的辦法,就是讓四院這邊提前給第二診斷組發工資。但不用問人,孫立恩也知道這個大概是不可能的事情——哪怕是宋院長親自出面,也不可能繞過現行的財務制度給幾個新來的醫生提前發出一個月的工資。沒有這個道理,也沒有這個必要。
對于醫院這種具有公立性質和公益性質的機構而言,合規性甚至比其他方面都更重要。沒有規矩不成方圓,規矩對于這種大型公立機構而言就是生命線和高壓線。哪怕為此可能會壓榨部分醫生的利益,甚至有可能導致他們離職。
畢竟沒有人能夠保證在規矩被肆意破壞的時候還能維持一個公立機構的正常運行。和醫院的存亡比起來,醫生們的個人權益遭到一定程度上的“損傷”,甚至不能算是什么大事。
那從其他角度呢?孫立恩仔細在自己的大腦里尋找著可能解決問題的途徑。
作為醫生,在合法且個人能力范圍內獲取報酬的渠道并不算多。多點執業當然是目前國家正在大力提倡的其中一條,既允許醫生們在多個醫療機構注冊執業醫師資格證,并且展開工作以獲得報酬。
但是這也絕對屬于遠水——解不得近渴。雖然現在第二診斷組的工作壓力絕不算大,大家當然能夠抽出時間進行多點執業,但這種事情解決不了現在的問題。
或者…孫立恩皺著眉頭篩選起了自己認識的人,想從中找出能夠解決問題的對象。
“叩,叩。”車窗外傳來了敲玻璃的動靜,孫立恩扭頭一看,一個面色不善的保安大叔正在示意自己把車窗放下來。
“你進不進去?不進去的話趕緊走,這都堵了十幾輛車了。”大叔指了指孫立恩身后,大排車龍的隊列早就開始按起了喇叭。
孫立恩連忙道歉,他看了看外面的景色,才發現自己這是開到了太陽城的停車場門口。
今天晚上胡佳說要在這里吃飯,而且她已經先到了。
把車停到了地下停車庫,孫立恩正準備下車時,手機又響了起來。
“孫醫生,我是小林。”從電話那頭的口音來判斷,說話的應該是小林薰。
“小林先生!”孫立恩有些驚喜,“我還沒打電話給您呢,謝謝您的幫助…”
“給徐醫生提供幫助,并不完全是應您的請求。”電話那頭的小林薰客氣道,“內子在得知這個消息之后,也對我提出了要求。辦一件事情就能同時得到兩次感謝,這個生意簡直太劃算了。”
這種客套的方式就讓人覺得心里很舒服。至少孫立恩這種沒怎么見過世面的頓時覺得對方的話如春風拂面,讓人從心里透著舒適的感覺。
“我這次打電話過來,倒不是為了向您討要感謝的。實際上,我得先跟您說一聲不好意思。”電話那頭的小林薰道,“根據董事會的決議,弊社將對周秀芳診斷中心的補貼進行一些調整。”他頓了頓解釋道,“正式的決定應該是在后天形成文件并且傳遞給貴院的,但這里面涉及到了孫醫生您…所以我覺得還是應該提前和您說一下比較好。”
孫立恩沉默了片刻道,“好的,您說吧。”
其實不需要小林薰多說什么,孫立恩也能大概猜到內容。武田的收購案基本已經告一段落,現在需要的只不過是通過幾個國家政府的反壟斷審核即可。因此,孫立恩的重要性自然就一落千丈。雖然還有以孫立恩為模板,推動建立專門的診斷科的需求,但畢竟不如之前那么緊迫。
往好聽點說,這叫縮減成本。往難聽了點說,這就叫做卸磨殺驢。
孫立恩當然知道資本家可不是什么善心人士。自己雖然每個月拿著一千兩百萬日元的特殊津貼,但那只是希望把自己當成某種幌子而進行的投資而已。任何一個合格的企業家都不會在沒有足夠回報的前提下繼續投入資本。哪怕這個資本兩次救了自己兒子的性命。
“對您的資助將會降低到每個月八百萬日元,同時,弊社將會對周秀芳診斷中心的所有診斷醫生進行補助。目前的初步方案是根據職稱區分,每人每月給與八十萬至三百萬不等的補助。”電話里的小林薰有些無奈道,“按照這個方案,孫醫生您在升職成主治醫生之前,每個月的補助會下降到八百八十萬日元。”
日元的數額實在是太大,孫立恩自己也一時半會算不清楚這到底是多少錢。不過…好像也并不是很糟糕啊?就算津貼下降了接近三分之一,但…這還是很大一筆錢吶。
而且其他的住院醫生…哦不,目前的診斷中心里只有孫立恩一個是住院醫生而已。兩個診斷組里一共有四個主治,三個副高,一個正高以及…布魯恩這種不好判斷職稱的醫生,這么大概一算,武田要給的錢豈不是更多了?
“弊社也會在之后更多的展開和診斷中心的合作,到時候可能會經常邀請孫醫生到各個地方的醫院和學校去做演講。這部分的費用我們會單獨支付。”小林薰還是很抱歉的樣子繼續道,“如果孫醫生您有什么意見,請一定不要見外,千萬要直接跟我們提出來——在下一定會盡量向董事會爭取…”
“我沒有任何不滿。”孫立恩忽然福至心靈似的提出了自己的要求,“不過,武田這邊的動作能不能再稍微…快一點?”
“額…這個當然沒有問題。只是賬期上稍微做做調整就可以了。”小林薰很明顯沒有想到孫立恩會有這個要求,他那邊傳來了一陣翻書的動靜之后才對孫立恩道,“調整到每月1號發放怎么樣?這樣的話第一筆補助款在下周一就能發出來。”
“那可太好了。”孫立恩的興奮溢于言表,“拜托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