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魯恩最后還是執拗的等來了他想要吃的燒鴨——在點了第九只烤乳鴿之后,飯店經理終于確定這個老外不是來搗亂的。而由于老布的吃相又實在是有些…過于不雅。為了減少對其他客人的打擾,在布魯恩和孫立恩拒絕了店家提供的包房之后,經理痛下決心,趕緊給這桌客人想辦法搞些燒味來再說。
店里自己現做明顯來不及,把周邊各大同行都問了一遍后,他終于搞到了一批昨天晚上沒有賣掉的燒味。這些燒味質量上乘,而且保存的也挺到位——據說是那家同行專門保留下來準備實驗新菜的原料。請人家分潤了一點過來后,經歷和行政總廚都松了口氣,他們總算是湊出了一盤四寶拼盤。
“這份就不收您的錢了。”總廚把菜親自送到了餐桌上,并且對老布致以欣喜和抱歉的眼神,“我們后廚折騰了半天,也就這么一份…材料不是最新鮮的,味道可能會差一點。如果可以,等您下次下午再來的時候,我給您送一份本店最好的四寶。”
這就是會做生意和不會做生意的區別。食客有時候會提出一些莫名其妙的要求,而且這種要求往往難以滿足。但開門做生意,總不好因為自己難做就開罪于人。甚至還要陪著小心甚至可能還要冒著賠錢的風險,承諾再給人送菜。
當然,光憑九只烤乳鴿,送兩盤菜就應該不會虧錢。開飯店的人最不怕的就是大肚漢,只要你給得起錢,而且別直接撐死在店里,那絕對是有求必應。
“好的好的。”布魯恩一邊擦著嘴,一邊試圖去和主廚握手。不過剛一動手,他就意識到自己手上還全是乳鴿的油湯,這才連忙把手按在了桌子上,“我這一手油,就不跟您握手了。”
孫立恩早就沒了繼續點菜的興趣——布魯恩是主要瞄準了乳鴿正在積極奮戰,那點的菜就只能孫立恩自己來解決了。
能用來烤的乳鴿個頭一般都不大,身上的肉也不算太多。但兩個人吃九只鴿子還是太過分了一些,更過分的是,這九只鴿子孫立恩就搶到了一個鴿子腦袋而已。
布魯恩看著孫立恩的木訥表情,忽然反應了過來現在是剛剛結束夜班的早餐,“你這是困了?”
“廢話。”孫立恩瞪了一眼這頭正在胡吃海塞的活熊,“你昨兒晚上至少還能睡覺。我一晚上接了一個斷胳膊的,一個斷腿的,一個拉肚子拉到失禁的,還有一個A型主動脈夾層,順便還照顧了三個登革熱患者。”他輕輕一敲桌子,“我肯定困啊!”
“嗨,你早說嘛。”布魯恩朝著孫立恩揮了揮手,“吃飽了就趕緊回去睡覺吧你。”他一直旁邊的點菜單,“單子留下,你可以走了。”
孫立恩瞪了布魯恩一眼,“好歹是我拉你出來吃飯的,我請客…”
“算了吧。”布魯恩搖了搖頭,“你還得給胡佳寄快遞呢,就你那個工資水平,一個月寄三次快遞工資就沒了吧?”
孫立恩正想擺出自己現在一個月三十幾萬的工資加補助(主要是武田制藥的補助)來顯示一下自己也是高收入人群,結果剛一張嘴,他忽然覺得好像不太對勁——上一次往波利坦維亞寄快遞就花了自己十萬塊,這可不就是一個月最多寄三次嘛!
“去吧去吧,這頓飯我請了。”布魯恩吭哧吭哧的笑了出聲,并且用油乎乎的手在孫立恩的肩膀上毫不在意的拍了兩下,“就當是預祝你考試順利過關——你筆試準備的怎么樣了?”
“你筆試準備的怎么樣了?我記得是后天考試吧?”胡佳在電話那頭詢問著孫立恩準備考試的情況。“壓力是不是很大呀?”
“為什么現在所有人跟我說話的第一句都是問我準備好了沒有?”孫立恩哭笑不得的應倒,“準備的還行。”
“不能還行呀。要有十足把握了才好。”電話那頭,胡佳的聲音在隔了上萬公里后顯得有些失真,孫立恩能聽到一陣仿佛流水的聲音,他有些詫異的問道,“你那邊干啥呢?準備放水洗澡啊?”
“啊?”胡佳愣了片刻后笑道,“我這里下雨了。現在是波利坦維亞的雨季——這場雨已經下了四天了。”
非洲那個地方不是應該很干旱的嘛?孫立恩遲疑了片刻后問道,“那你們這段時間要怎么出去巡診啊?”
“坐船。”胡佳笑著答道,“附近的大的聚落我們之前都去過了。除了一些傳染病和慢性病得把人帶回來住院治療以外,其他的也就是發一些藥物出去——需要長期服藥的話,會有其他的NGO跟進。我們最近的任務就是坐著船,為大馬拉維湖地區周圍的漁村提供醫療服務。”
“你會游泳吧?”孫立恩迅速抓到了整個對話中他認為最重要的重點,“那些船安不安全的?”
“放心吧,都是鋼殼船,這可不是那些只有幾十噸排水量的木頭小漁船。”胡佳興致勃勃道,“雖然不算很大,但我聽劉主任說,這船得有個四五千噸排水量了。”
排水量四五千噸的鋼殼船,那估計就是滾裝船之類的了。孫立恩點了點頭,這至少讓他安心了不少。不過也是,醫療隊好歹是國家行動,當地政府必然會盡最大的努力配合。醫療隊成員的安全都還是有保障的。
“我明天考試,不是后天。”看著窗戶外的天空,孫立恩深吸了兩口氣,“放心吧,我有信心的。”
事實證明,考試這種東西,準備充分與否和考試后有沒有信心并沒有直接關系。
孫立恩自認為考試準備充分,但進了考場之后,還是被旁邊的人嚇了一跳。
執業醫師資格證考試,面對的主要應該是專碩或者規培生,當然,應該也有一部分臨床助理醫師準備轉正。
考試得連續兩天,每天的上午九點到十一點半,下午的兩點到四點半。不過這四場考試里,孫立恩每一場都能見到提前交卷的神人——剛剛開始允許交卷后,就有不少人起身離場。
考試的時候最怕的就是遇到這種神人,誰也說不好他們到底是真的覺得試題簡單,還是提前放棄。反正孫立恩自己是每一次考試都考滿了兩個半小時。
“考完了?”第二趟考試之后下午四點半,孫立恩站在考場外,覺得有點頭暈。正準備去停車場開車走人,他卻從電話里聽到了一個很久沒聽見過的聲音。
“劉主任?”孫立恩睜大了眼睛,他警惕的看了看四周,確定老劉同志并不在某個小樹林里蹲著之后才問道,“你怎么突然想起來給我打電話了?”
“老子問你考試考完了沒有,你怎么連個問題都答不出來了?被考傻了?”劉堂春的聲音聽起來還是一如既往的犯懶而且不著調,“考完了是吧?”
“啊…對對。”孫立恩點著頭,“剛剛考完。”
“能過不?”劉堂春繼續追問道,“今年的成績是幾月份出來?”
“成績發布…那得是兩三個月以后了吧?”孫立恩有些不確定,“這個好像每年都不一樣。”
劉堂春那邊頓了頓,繼續問道,“你沒參加短線加試吧?”
短線加試是為了緩解院前急救和兒科醫生匱乏的情況,在醫師資格考試中對于這兩個項目進行加試的特殊考試項目。等于無形中降低了通過分數線大約二十分左右。但帶來的副作用也挺大,聽過加試得到的執醫證,只能用于院前急救或者兒科注冊。
“沒有。”孫立恩搖了搖頭苦笑道,“我一開始還是挺有信心的。”
“行了。廢話少說兩句。”劉堂春的聲音聽起來還有點高興,“等你查到成績了,給我來個電話,或者給胡佳打也可以。”
“哦…”孫立恩有些困惑的答應了下來,“我知道了。”
劉堂春干凈利索的掛掉了電話,孫立恩過了五分鐘后偷偷給胡佳打了個電話過去。劉主任突然來問自己的成績,這讓他有點不安。
“劉主任問你成績了?”胡佳那邊很明顯也有點摸不清楚劉堂春究竟是個什么路數。“我沒聽說呀…”
“反正我覺得有點不對勁。”孫立恩想了想還是囑咐道,“你最近幫我打打劉主任的邊鼓,我總覺得被這老貨突然惦記上了有點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