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嘉升小朋友的父親很快趕到了醫院。他穿著一件看上去不怎么暖和的衣服,頭發亂亂糟糟。從那種熟悉的油膩發質來推斷,估計最少得有三天沒洗過澡。黑眼圈的嚴重程度直接向兒科醫生靠攏,臉上疲憊的仿佛剛剛結束搶救的急診科醫生。
“你好。”他走進搶救大廳后,先是低頭看了看手機,然后快步走向搶救室旁的保安崗——他似乎是想和保安梁哥說話,而一直在旁邊低頭寫數學作業的林嘉升小朋友忽然從座位上跳了起來。他快速繞過桌子,一把抱住了爸爸的腰,“你來啦!”
保安梁哥從桌子后面站了起來,帶著禮貌的笑容問道,“你就是謝菲的家屬?她正在做檢查,我帶你過去吧。”
“麻煩您稍微等一等。”林爸爸點了點頭,“孩子奶奶也跟著來了,我讓她先把孩子帶回去…”他頓了頓,有些擔心的問道,“情況怎么樣?不嚴重吧?”
“我就是個保安。”保安梁哥露出了有些為難的表情,“治病的事兒您還是跟醫生直接說比較好,我這啥都不懂,萬一說錯了話害的你瞎緊張也不太好。”
世界上的人分兩類,一類像保安梁哥這樣,知道自己能力有限,所以不敢亂說。而另一類則覺著自己什么都知道,不管自己正在討論的話題究竟有多困難,會引起別人多大的恐慌,他們總有一種莫名的自信,覺得“我懂,我說的都是對的。”
而且還非常嘴硬,非常倔強,甚至有的時候會顯得非常“委屈”。
這種人我們一般稱之為蠢貨。
“也對…”林爸爸露出了一個有些無奈的笑容,“請問醫生在哪個辦公室?”
“前面左轉,通道右邊有個第九診室,接診的是孫立恩醫生。”保安梁哥詳細的說明了一下情況,然后叮囑道,“晚上的急診室可能還有其他的患者在看病,您先敲敲門再進去。”這也是為了保證可能正在就診的患者的隱私權——萬一診室里還有個脫了衣服的女患者呢?
孫立恩正在診室里漏著肚皮,而一旁的徐有容拿著長柄不銹鋼鑷子正在幫他換藥。還好,這幾天孫立恩休息的不錯,同時“蟑螂水”似乎也起到了相當不錯的作用。孫立恩的傷口恢復的挺好,引流條也到了可以拔掉的階段了。
“你看是我給你拔了,還是你自己動手?”徐有容手心向上半懸在空中,手上還拿著不銹鋼鑷子,“要是我給你拔,那就正好省一雙手套。”
“咱們還不至于啊…又不是醫療物資緊缺到連一雙手套都要節約的地步。”孫立恩苦笑著搖了搖頭,拔引流管這種事情不用想肯定疼的要死。讓布魯恩博士來拔,到時候疼到失態了至少還能歸咎于對方技術實在太差。要是讓徐有容動手,那可就沒有借口了。“等會吧,等忙完了我讓布魯恩幫忙。”
徐有容點了點頭,“也好。”她脫下了手套,忽然問道,“那個鋼筋貫穿身體的患者…還在手術吧?”
孫立恩點了點頭,“好像是還在手術室的樣子。”他看著徐有容的神色,半是猜測的詢問道,“你想去看看?”
徐有容很直接的點了點頭,“太久沒進過手術室了,我有點手癢。”
“手癢就去看看吧。”孫立恩很善解人意的說道,“正好徐醫生你可以作為神經外科的代表和咱們急診代表去參觀一下手術,如果患者有什么脊椎損傷,正好你還能直接動手處理,總比半途再叫神外的值班老師方便。”
徐有容點了點頭,一句話都沒說就往門外走去,剛一開門,正好和前來詢問病情的林爸爸碰了個正臉。
林爸爸看著面無表情離開診室的徐有容,以及正在系衣服扣子的孫立恩,目光來回游弋了幾下,低聲問道,“您…就是孫醫生吧?”
孫立恩點了點頭,有些困惑的問道,“您是?”
“您好,我是謝菲的丈夫,就是…額,說是腿上又塊肌肉斷了的那個。”林爸爸努力朝著孫立恩描述著謝菲的癥狀。
孫立恩恍然大悟,“就是帶著孩子的那個吧?你好你好…”他看了看林爸爸身后,卻沒看到林嘉升小朋友的身影,“孩子您還沒接上?”
“他已經被他奶奶接走了。”林爸爸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想問問看謝菲的情況,還有,我在哪兒能見到她?”
“她現在應該是在影像科那邊做檢查。”孫立恩重新找出了電腦上寫好的謝菲的資料。正準備念給他聽,但卻又忽然停住了。他努力裝作不經意的樣子問道,“我剛才還聽你老婆和孩子說練架子鼓的事兒呢,現在的孩子真不容易呀。”
“架子鼓?”林爸爸皺起了眉頭,“我家孩子練的是鋼琴啊,您是不是弄錯了?”
“哦對,是是是。”孫立恩心里頓時松了口氣,雖然對方狀態欄上顯示也姓林,但多確認一下總是好的。“謝菲現在的情況比較麻煩,我們的建議呢,是盡快手術…”
孫立恩努力的用簡單而且詳細的說法,向林爸爸解釋了一遍謝菲現在的狀況。并且還非常認真的向他介紹了一下各種治療方法的利弊。
“也就是說,要盡快做手術,不能保守治療。否則等肌肉自己愈合之后,她的腳可能就沾不了地了。”林爸爸眉頭緊皺,這個幾乎等于“殘廢一條腿”的結果很明顯超過了他對情況的最壞預計。“這就沒什么可考慮的了,做手術吧,馬上就做。”
和聰明人說話就是省心省力。孫立恩點了點頭,從一旁的文件夾中拿出了早就準備好了的手術通知書,“這是通知書,您簽字之后先去給她辦住院手續。手術前我們還有一些術前準備要做。”
林爸爸點了點頭,在面前的通知書上簽了字后站起身來,“那就麻煩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