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安頓在長城壕的營地里,外面的人還因為皇帝陛下的御駕親征到此而興奮不已,南煙已經屏退所有人,扶著祝烽走進營帳里坐下。
剛一坐下,還蒼白著臉,微微有些喘的祝烽突然把手臂從她的手里抽了出來。
帶著一點惡狠狠的意思。
口中道:“朕又不是病人,你這么小心翼翼的做什么?走開!”
旁邊服侍的小順子和彤云姑姑一見,不敢說話,只低著頭默默的退了出去。
而南煙這樣被他甩開,竟也并不生氣,只沉默著看了他一眼,然后又自顧自的走到一邊去沏了一杯熱茶送到他手邊,祝烽皺著眉頭道:“朕說了要喝茶嗎?”
南煙平靜的道:“天氣這么冷,皇上就算不喝,拿在手里暖暖也好。”
祝烽煩躁的道:“朕不冷。”
南煙一只手立刻伸過去捏住他冰冷的指尖,道:“這么冷冰冰的,怎么會不冷呢?”
祝烽愈發煩躁的要甩開她的手,卻被南煙死死的抓著那幾根指頭,怎么也甩不開,待要發怒,可一轉頭卻看見南煙平靜的樣子,連一點情緒都沒有,反弄得自己的煩躁如同小孩子一般蠻不講理。
他沉默了一下,甩開她的手慢慢的放了下來。
南煙借機將茶杯塞到了他的手里,然后又兩只手攏上去護著他的手,柔聲說道:“這么天寒地凍的,皇上不習慣,也難免失了準頭。等習慣了這里,別說一個那欽,就連他親爹再從墳里爬出來,也擋不住皇上的一箭。”
祝烽沒有說話,只低頭看著自己手心的那杯茶,晃晃悠悠的映著自己蒼白的臉,還有南煙的一雙手,明明是那么纖細的,這個時候卻好像比過去看起來更加溫厚,不斷的有暖意從她的掌心傳來,帶著不容抗拒的意味直刺到他的心里。
沉默了許久,他終于壓下了心中那股無名的煩躁。
然后說道:“你也不必安慰朕。”
“若特穆爾真的從墳堆里爬出來,那朕要費的,怕就不止剛剛的三箭了。”
南煙的心沉了一下。
她當然知道,剛剛祝烽那股無名之火就是為了自己三箭才射死一個那欽而來,人從巔峰跌落下來,難免會有失落,更何況他是堂堂的皇帝陛下,一輩子要強,怎么能接受自己的一點病弱?可是,事實就是事實,他的體力,精力,早已經不復當年。
她不敢說,只能由著他發怒,卻沒想到,祝烽自己把這話說了出來。
南煙咬著下唇,輕聲道:“皇上別這么說。”
“行了,”
不等她去想一些安慰的話,祝烽已經將手從她的手心里抽了出來,雖然沒有剛剛惡狠狠的意思,但也不容她再遲疑,只揮揮手道:“你出去,朕想一個人呆會兒。”
南煙看了看他,也不再堅持,只輕聲道:“皇上好好休息。”
說完,便起身退了出去。
軍中早就知道貴妃伴駕,所以也為她準備了專門的營帳,彤云姑姑他們早就在那里燒好了炭盆等著,里面暖融融的,可南煙走進去的時候,卻只覺得周身冷得厲害,甚至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彤云姑姑立刻道:“娘娘是著涼了嗎?”
這樣的苦寒之地,不說著涼,任誰的身上都是冰冰的,可南煙走進來之后立刻就吩咐道:“給本宮換上騎馬裝。”
“什么?”
彤云姑姑雖然知道她這一次過來在行禮里準備了幾套便于騎馬的便裝,但這個時候明明該休息了,她卻要換裝,不由大干疑惑:“娘娘——”
南煙道:“去。”
見她這樣,彤云姑姑滿腹疑惑也不敢怠慢,急忙從行禮里拿出一套還算厚的衣裳給她換上,穿上這套衣裳,窄袖緊腰,顧然是便于行,但在這樣的天氣里難免不那么暖和,彤云姑姑立刻又給她送上一杯熱茶。
南煙就著熱茶,勉強咽了兩口點心下去。
大概是吃了點東西下去,她的精神要比剛剛好一些,等再喝了一口茶之后,她突然抬起頭說道:“得祿,你出去看著,若皇上調兵,立刻來報給本宮。”
得祿愣了一下,還是立刻轉身出去了。
彤云姑姑有些疑惑的看向她,雖然也知道這個時候不該說什么,但終究還是忍不住問道:“娘娘,咱們這才剛到,調度怕是沒那么快吧。”
南煙搖了搖頭:“未必。”
“啊?”
彤云姑姑不懂戰事,但聽她這么說,也大吃一驚,忍不住問道:“娘娘為什么這么說?剛剛,不是才打了一仗嗎?皇上又才剛到,怎么著也要先適應一下環境才好啊。”
南煙沉默著掰著自己的手指,冰天雪地里,凍得冰冷的手指指骨啪啪作響,過了一會兒,才慢慢說道:“若沒有這一次突襲,皇上怕是還會稍作停頓。”
“但,蒙克在這個時候——皇上抵達長城壕的前夕派人突襲,皇上怕是會立刻出兵。”
“這是為什么呀?”
彤云姑姑的話音剛落,才剛走出去的得祿就急急忙忙的從外面跑了進來,說道:“娘娘,皇上要出兵了。”
“啊?!”
彤云姑姑聞言,驚訝的看向南煙。
她雖然知道貴妃精明,但沒想到,連軍中的事,貴妃都能料事如神。
南煙的眉頭擰著,啪的一聲將手中的杯子放到桌上,茶水蕩出來淋了一手,可她根本就顧不得,急忙起身走了出去,剛一掀開帳子,就感覺一陣冷風卷裹著細碎的雪沫撲到臉上,如同刀割一般,但這位在人眼中應該是嬌滴滴的貴妃娘娘卻只是伸手抹了一把臉,就看著前方軍營內人影晃動,腳步聲和馬匹的嘶鳴聲混雜在一起。
顯然是在做大型的調度。
南煙立刻道:“把英紹給本宮叫過來。”
得祿遲疑了一下,道:“娘娘,這怕是不好吧?”
這里是軍營,而且調度肯定是皇帝陛下的決定,貴妃在這個時候把御營親兵的統領叫過來,就明顯是在僭越了,在宮中還不好說什么,可是在軍中,這是大大的忌諱,要殺頭的。
南煙的眉頭擰成了一個疙瘩,想了想道:“隨本宮去見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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