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成瑾緩過一口氣來,轉頭看向許世宗,眼神復雜的說道:“沒想到,軍師也有好身手。”
許世宗輕咳了兩聲,道:“我是儒生。”
“嗯?”
“儒生,就該文能安邦,武能定國。”
祝成瑾看著他,兩只眼睛閃著光,過了好一會兒才笑著說道:“我能遇到軍師,可真是三生有幸啊。”
許世宗咬著牙止住了自己的咳嗽,拱手對著祝成瑾行禮,道;“公子乃是天命正統,不是公子遇上在下,而是在下能夠輔佐公子,才是三生有幸。”
祝成瑾笑了起來。
這個時候,已經過了子時,所有人都很疲憊了,遠處后宮那邊的聲音也漸漸的平息了下來,很快,就有人前來稟報,后宮的房舍大部分都已經清理完畢,但畢竟有那么多地方,不可能面面俱到。
也就是說,為了安全起見,今晚他們暫時不能進入后宮的宮殿里居住安寢。
祝成瑾自然是惜命的。
許世宗似乎也早就算到了,對祝成瑾說道:“公子,在下已經讓人提前收拾好了武英殿,若公子不嫌棄,可以先在武英殿暫住兩天。等到把后面清理干凈,公子就能進入寢宮休息了。”
祝成瑾道:“也罷。”
說完,他又看了許世宗一眼:“軍師住哪兒呢?”
許世宗咳嗽了兩聲,說道:“武英殿后面的那些排房,剛剛為了關押這一批降將,也都打掃了一下,既然公子住武英殿,那在下自然是陪護在后面。若有什么事,也能及時照應。”
“好。”
說完這句話之后,兩個人都安靜了一下。
然后,同時轉過頭來看向南煙。
南煙也看著他們。
其實,在被祝成瑾帶著進入金陵城,進入金陵皇宮之后,她也在考慮這個問題,之前在天罡連環塢的時候她是有單獨的地方住的,祝成瑾也并沒有要碰她的意思,而現在,進入金陵皇宮了,他打算如何處置自己呢?
祝成瑾瞇著眼睛看著她,剛要說什么,許世宗突然又說道:“這位‘貴妃娘娘’也算是在下的故人了,故人重逢,總有些話要說。懇請公子讓她也住在武英殿后面的排房里,在下會加派人手看住她。”
祝成瑾看了他們一眼,然后笑了笑:“也吧,有軍師在,我倒也不必擔心讓她跑了。”
說完,他走到南煙面前,那雙瀕臨瘋狂,卻又充滿了寒意的眼睛直盯著南煙,微笑著說:“好好回味一下住在這里的感覺。將來,你可能也會一直住在這里,但跟你的當年,一定都不同了。”
南煙冷哼了一聲。
祝成瑾帶著人拂袖而去。
許世宗長身一揖恭送他離開,然后回頭吩咐道:“把這里收拾一下。”
下面的那些士兵立刻上前來把倒在地上的那些尸體和頭顱拖走了,許世宗又回頭,看了一眼前方矗立在黑夜中的紫宸宮,他神情復雜的往前走了一步,突然又停下,捂著嘴用力的咳嗽了起來。
“公子!”
他身邊那個小廝急忙上前扶住他,許世宗卻越咳越厲害,腰都直不起來了。
南煙背著手站在一旁,冷冷的說道:“這么一個運籌帷幄的人,就不知道如何照顧一下自己的身體?都這個樣子了還不喝藥養息,是在等著——出師未捷身先死嗎?”
許世宗捂著嘴,咳得兩眼通紅的抬頭看了他一眼。
南煙的神態根本不像一個被挾制的人,反倒像個做主的,還對著他身邊那個小廝說道:“好歹也是仁孝皇后的哥哥,咳死了說不過去。趕緊扶著你家主子回去休息吧。”
許世宗好不容易忍住咳嗽,但人還是非常的虛弱,喘息著笑道:“貴妃娘娘,果然人品貴重。難怪連小妹都對你,另眼看待。”
南煙冷冷的垂下眼皮。
也不接他這話,只對他身邊那個小廝說道:“還不趕緊扶著你家主子回去休息?”
那小廝看了許世宗一眼,許世宗輕輕的點了點頭,于是一行人都護著他,也帶著南煙離開這里往武英殿那邊走去。
在離開的時候,南煙回頭,看了一眼已經被夜色吞沒的紫宸宮,微微的瞇了一下眼睛。
一眾人等很快到了那一列排房前。
大概也是早就準備了要在這個地方暫時安置,許世宗讓人事先打掃好了,雖然也很簡陋,但住人還是沒問題的,那個小廝送許世宗回到一個房間里之后,又指著隔壁的一個房間對南煙說道:“那里,是公子讓人專門為娘娘你打掃出來的,比別的地方更安靜,也有人守著。”
南煙站在門口,只轉頭看了一眼那個明顯看上去比較大的房間,但沒有立刻帶著聽福過去,而是往里走了一步。
許世宗已經靠坐在床頭,這個房間的墻角還擺著一個爐子,上面正在煎藥。
聞到藥煎好了,那小四立刻過去把烏黑的湯藥倒出來,端到許世宗的面前。
藥還燙,許世宗搖搖頭示意他放到一邊,然后說道:“小滿,你先出去吧,我有些話,想要跟這位貴妃娘娘說。”
這個小滿回頭看了南煙一眼,聽話的退了出去。
南煙也吩咐了一聲,聽福雖然有點擔心,但看著許世宗病懨懨的樣子也不像是能傷人的,便對南煙說道:“奴婢就守在門口,娘娘有不對了喚奴婢一聲便是。”
南煙點點頭,他們便都退了出去。
屋子里,只剩下兩個人,還有滿屋子腥苦得有些嗆鼻子的藥味,熏得南煙都忍不住抬手擦了一下鼻尖,但許世宗顯然是已經習慣了,在燭臺下顯得越發蒼白的臉上浮起了一點淡淡的笑意,說道:“娘娘莫要見怪,這是在下續命的東西,沒了它,也就沒了在下。”
南煙微笑著走過去,低頭看了一眼那黑乎乎的湯藥。
似笑非笑的說道:“沒了它就沒了你?”
“那本宮現在若是打翻了它,是不是許大公子就做不了亂了?”
許世宗抬頭看了南煙一眼。
他雖然虛弱,可那雙眼睛卻精光內斂,半晌,微笑著道:“這,倒也不至于,在下這口氣,還得吊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