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轉眼,又過了好幾天。
這天傍晚時分,街上人來人往的,仍舊和平時一樣熱鬧,而黎不傷也走在那熙熙攘攘的人群當中。
他雖然身材高大,形容俊美,但這個時候卻刻意的低了頭,也換上了一身便服,盡力的讓自己不要引人注意,沒一會兒,他就走進了一條小巷子里。
這條巷子非常的窄,幾乎只能容一人經過。
兩邊的土墻上,布滿了一些頑童拿石頭畫的鬼畫符,還有一些罵人是豬的壞話,細細看來,倒也充滿了童趣。
但黎不傷卻沒有在意這些。
他在這一片鬼畫符當中,找到了一排文字。
說是文字,其實也不恰當,因為根本沒有人認得出來這寫的是什么。
事實上,這是一種錦衣衛專門用來聯絡的暗號,如果要跟自己想要聯絡的人聯絡上,就到這樣一個雙方約定好的地方,在墻上畫出這樣奇怪的符號,對方看到了,再留下他的訊息,兩邊就算是聯絡上了。
這一排符號,便是那天祝烽交代下來之后,黎不傷到這個他跟陶見白約定的地方畫下的。
已經過去這么多天了,他想著,也該收到回信了。
可是看了一會兒,這堵墻上卻并沒有陶見白留下的回應。
怎么回事?
難道,他還沒有看到?
當然這也并不奇怪,因為醉仙樓那件事,陶見白冒著很大的風險讓小星來給他傳信,雖然未見得就暴露了他自己的行蹤,但顯然,是讓地仙會的人知道,他們當中有人在給官府傳遞消息,所以祝烽吩咐不要打草驚蛇,他就給陶見白留下來訊息,讓他暫時按兵不動。
這段時間,有可能陶見白也收到了盤查,不敢輕易的出來。
黎不傷想了想,將之前的那排符號抹去。
又拔出靴子里的刀,重新在墻上畫了幾個符號,然后他左右看了看,確定沒有人注意這條小巷子里的動靜,這才飛快的走出去,重新融入的來往的人流當中。
黃昏時,踏著夕陽的余暉,黎不傷回到了自己的府上。
剛剛走進大門,就看見管家王升匆匆的走上前來。
“老爺。”
黎不傷道:“什么事?”
王升道:“有客人來訪。”
“誰啊?”
“謝小姐,還帶了一位宋公子過來。”
“哦…”
黎不傷一聽就知道是宋知問,點點頭,便往堂屋走去,果然看見謝皎皎和宋知問坐在里面,一看到他回來,兩個人都站起身來。
宋知問對著他拱手行了個禮。
“黎大人。”
黎不傷也回了個禮:“宋公子有何貴干?”
謝皎皎笑著說道:“你說話怎么這么直啊,好歹打個招呼再問嘛。”
黎不傷看了她一眼,沒說話,而謝皎皎又轉頭對著宋知問笑道:“知問哥哥不要介意,他一直都是這樣的。”
宋知問看著他們兩,原本還算平靜的面容,微微有些黯然。
輕聲道:“你們兩個,都這么熟了。”
謝皎皎道:“當然了,連他府上的人,我也全都認識。”
說話間,一個小小的身影走進來,不是別人,正是小星。他的手里捧著茶盤,上面放著兩盞茶,看來是來為客人奉茶的,但一看到黎不傷站在中間,驚了一下,急忙道:“老爺。”
黎不傷道:“先給客人奉茶。”
“是。”
他乖乖的走過來,將兩杯茶奉到了宋知問和謝皎皎的面前,又趕緊退下,顯然是去為自家的老爺準備茶點了。
謝皎皎笑道:“小星真是越來越乖了。”
宋知問道:“啊?”
“就是剛剛那個小孩子,看不出來吧,那小孩子原本是個小乞丐,舉目無親,無依無靠的,是黎不傷收養了他。”
“哦…”
宋知問像是有些驚訝。
以為黎不傷是個冷情的人,但沒想到,他還會有這么溫柔的一面。
不過,黎不傷似乎對別人的看法和討論自己的事情不太在意,走過去坐在了上方,然后對宋知問說道:“宋公子今天光臨寒舍,有何貴干?”
宋知問笑道:“看我,都忘了說正事。”
說完,他坐正了身子,認真的說道:“我們宋家在京城也算是暫時安定下來了。為了感謝這一次黎大人對白龍城的幫助,鄙人明晚在府上設宴,希望黎大人能夠光臨。”
黎不傷微微蹙了一下眉頭。
說道:“那些,都是我該做的。”
意思就是,你不必感謝我,我也不想去。
宋知問是個知情識趣的,立刻從他的話語中聽出了這個意思,若是別的人,他還好開口勸兩句,可黎不傷這個樣子,讓人連開口都沒有余地。
正有些踟躕,謝皎皎已經對黎不傷說道:“你為什么不去呢?”
“知問哥哥知道你這個人怪,都沒有請其他的客人,只請了我們呢。”
“就是專門請你過去吃吃飯,喝喝酒,這樣不好嗎?”
“你啊,不要太孤僻了好不好?也要沾點人間煙火嘛。”
聽到這句話,黎不傷的心微微一動。
他的耳邊,恍惚間響起了南煙之前跟他說過的話——
我希望你能快樂。
我希望你能享受這紅塵的快樂。
人終究是活在這紅塵俗世中的,也應該享受這紅塵的快樂,才不枉此生。
想起這些話,讓他一時怔忪,過了許久才慢慢抬起頭來看向宋知問,又看了看謝皎皎,眼前浮起的,卻是南煙知曉他跟謝皎皎和小星日益親近時,不再懼怕他,反倒會主動靠近他,跟他說話的樣子。
沉默了半晌,他說道:“我去。”
謝皎皎原本還要開口勸他,突然聽到這句話,她也怔了一下,宋知問更像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似得,兩個人都睜大眼睛看著他。
黎不傷平靜的說道:“明晚在你府上是嗎?我一定準備到。”
宋知問愣了一會兒,立刻說道:“多謝。”
一旁的謝皎皎雖然也有些意外,但立刻就笑了起來,對宋知問說道:“知問哥哥,你應該謝我,是我勸他,他才聽的。”
宋知問神情復雜的看了謝皎皎一眼。
勉強笑道:“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