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她的腳步遠去,黎不傷這才慢慢的睜開了眼睛。
那雙狼一般的眼睛里,透著一點寒光。
慕容秋溟和宋知問,還有薛懷恩,他們已經在商議要不要獻城的事,顯然,程也的死,對他們原本的決策都有影響。
若他們商議定了,就很難有轉圜的余地。
而且,正如謝皎皎所說,自己被認定為殺害程家家主的兇手,白龍城別的家族也許還不會有什么舉動,他們關心的只是到底要不要獻城這樣的事,可程家的那些護衛,就未必能這么想了。
他們對他,就只是純粹的仇恨,殺之而后快。
所以,他才會安排看守自己的人里,也必須有錦衣衛的存在。
雖然,他根本不在乎那些人。
但他也不想有人鬧出事來,拖累了自己的行動。
不過,現在最要緊是,是罕東衛那邊——自己的信,現在應該還在路上,不知道田煉能不能照他所說,在明天一大早將信送到都尉府。
最好是,送到南煙的手中。
一想到南煙,他眼中的寒霜就像是被溫暖的春風拂過,解凍了不少。
喃喃道:“你,會知道我的心意嗎?”
“你在說誰?”
他的話剛出口,帳外又傳來了那個熟悉的,脆生生的聲音,緊接著,一只手撩開帳子,謝皎皎又從外面走了進來。
黎不傷眉頭一蹙:“你怎么又回來了?”
此刻謝皎皎的臉上已經沒有了怒意,只帶著一點得逞的笑容,說道:“這里本來就是我們的營地,我們的地盤,我想來就來,想走就走了。”
“那你剛才不是走了嗎?”
“我是走了,可一走出去,我突然又不想走了。”
“我想留下來看著你,也看看,你到底是何打算?”
黎不傷看了她一眼。
道:“與你無關。”
一聽到這四個字,謝皎皎的臉色立刻沉了下來。
但,很快,她的臉上又浮起了笑容,甚至特地走到他面前,沖著他笑瞇瞇的說道:“我才不會跟你生氣。”
“你說什么,我都不會生氣。”
“生氣的人,最容易犯傻了,我可不愿意當傻瓜。”
黎不傷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
倒沒想到,這么一個小小的,看上去沒什么心眼的女子,竟然還能有這樣的覺悟。
但他也只是淡淡說道:“那也與我無關。”
謝皎皎道:“那什么與你有關呢?人生在世,總不會事事都跟你無關吧。”
“比如現在這樁命案,你還能說跟你無關嗎?”
黎不傷淡淡道:“不是我做的。”
“但你需要查出真相,才能還自己清白啊。”
“真相,你知道真相是什么?”
謝皎皎嘆了口氣,直起身來,輕聲說道:“若我真的能知道就好了。”
“程伯伯他是個好人,對我們最好了,我們幾個都很喜歡他。原本這一次去罕東衛談事,若不是程伯伯跟我們幾家的大人說話,也輪不到我們幾個人出來的。”
黎不傷看了看她:“所以,程也算是領隊的?”
“算是吧,至少在這一路上,我們都聽他的。”
“他跟你們每個人的關系都很好?”
“當然。”
“可你們當中,不是有贊同獻城的,兩邊意見向左,他也一視同仁?”
“當然啦,”
謝皎皎睜大眼睛,認真的說道:“就算意見不合,又為什么一定要對這個好,對那個不好呢?我們都是他的晚輩,他也是我們的長輩啊。”
黎不傷想了想,道:“那,他跟你們誰最親近?”
謝皎皎指著自己道:“當然是我了。”
“所以,我是不會動手傷害他的;而且,他被人殺的時候,我跟你們在一起。”
“反倒是你,我不知道你去了哪里。”
黎不傷淡淡道:“若你對我的行蹤有懷疑,剛剛又為什么不直接說出來指認我?”
謝皎皎說道:“我只是不知道你去了哪里,但并不懷疑你。”
“為什么?”
謝皎皎看著他的眼睛,認真的說道:“我相信你。”
“從見到你的第一眼開始,我就相信你。”
“在這個世界上,跟我最親近的,就是狼,我能摸清楚它們的一舉一動,不管是喜怒哀樂,我都能摸得一清二楚。”
“沒有什么,能逃過我的眼睛。”
黎不傷只冷冷的看著她。
沉默了半晌,他問道:“除了你,他還跟誰走得近?”
謝皎皎見他并不搭自己的話,卻反倒笑了笑,然后說道:“還有就是,薛家哥哥了。”
黎不傷又想了想,問道:“那,他跟誰的關系最疏遠呢?”
“嗯…”
謝皎皎抿著嘴,沒有立刻回答。
黎不傷也并不追問,就只淡淡的看著她,等待她自己開口,過了好一會兒,謝皎皎終于輕嘆了口氣,像是有些無奈的說道:“那就只能是知問哥哥了。”
“宋知問?”
“嗯,就是他。”
“為什么?”
“也沒有為什么,知問哥哥喜歡讀書,跟城里的很多人都不一樣,我們白龍城的人除了做生意都尚武,他這樣的讀書人很少的。”
“哦?讀書人…”
黎不傷的聲音微微拖長了一些。
難怪,在看到宋知問的第一眼,他就覺得這個人身上散發的氣質跟簡若丞很像,原來,也是個讀書人。
他的眼中閃過了一點冷光。
淡淡道:“好了,我知道了。”
謝皎皎轉頭看著他:“怎么,你知道誰是兇手了?”
黎不傷淡淡道:“我知道你們的關系了。”
“那——”
“現在,我要休息了。”
謝皎皎睜大了雙眼,看著他慢慢的走到床邊,坐下靠在床頭,閉上眼睛擺出一副要養神的模樣。
謝皎皎嘟著嘴,氣哼哼的道:“利用完了人,就這個樣子。”
說完跺了跺腳,轉身走出了營帳。
剛一出門,迎面就撞上了站在外面的一個熟悉的身影,正是剛剛才提到了的宋家大公子宋知問。
他有些愕然的看著謝皎皎:“皎皎,你怎么,來這里?”
謝皎皎道:“我來看他啊。”
宋知問神情復雜的道:“你,你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