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了許久之后,他長長的嘆了口氣,說道:“你長大了。”
聽到這句話,南煙的鼻子一酸,眼淚一下子涌上了眼眶,瞬間將她的視線都模糊了。
她哽咽著,輕聲道:“夜哥哥…”
“我,我一直都很想念夜哥哥。”
“只是,我真的沒想到,夜哥哥這些年來是這么過的,你為我們做了太多了…”
嚴夜嘆了口氣,說道:“我剛剛已經說過了,我不是為了任何人去做這件事,與你無關,也與皇帝無關。”
“我只是因為自己想做,才去做。”
“不必感激我。”
“倒是你——”
說著,他看了南煙一眼,說道:“我走的時候,你才那么大一點,現在,都已經是炎國高高在上的貴妃了。而且聽說,司家,連同顧家和佟家都因為你,重新得到了重用。”
“你的父親若知曉這個,一定會很欣慰的。”
一聽這話,南煙下意識的睜大了雙眼,抬頭看向他。
“夜哥哥,我父親——”
“我知道,”
嚴夜平靜的說道:“你冊封貴妃的時候,炎國的朝廷似乎因為你的身世而大鬧過一場。”
南煙的眼睛一紅。
輕聲說道:“皇上他,他護著我,那些人并沒有把我怎么樣。”
“只是這些年來,我一直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不知道自己是從哪里來的,那種感覺,非常的難過。”
“小時候,慕云和慕蘭他們,也總是說我是來歷不明的野種…”
嚴夜皺了一下眉頭,沉聲道:“你不必理會這些人,也不必理會那些話。”
“世人慣常以自私為矛,以癡愚為盾,越是對一個無辜之人謾罵攻擊,越是顯示了他們自己的卑劣。”
“再說,你并非來歷不明,只是為了你的安全,大家都不能將你的身世告訴你。”
“不過現在,你已經是皇帝的嬪妃了,而且他——”
說著,他看了一眼遠處祝烽隱隱綽綽的身影,他正坐在另一旁的篝火邊,兩眼望著火堆,似乎是在考慮什么事,又似乎是透過火焰看向了他們,嚴夜收回了目光,說道:“他對高皇帝的國策,都能更改,自然不會再因為高皇帝的命令而冷落你。”
南煙輕聲道:“所以夜哥哥,你是知道我的身世的?”
嚴夜點點頭:“嗯。”
南煙忙說道:“夜哥哥,我爹——是不是就是,就是我名義上的大伯?”
“也就是,你的老師。”
嚴夜道:“你都知道了?”
南煙道:“在我冊封為貴妃的時候,老祖母將父親留下的一封信交給我,我才知道,我并非他的親生女兒,可后來,又因為一些事,我猜測,自己應該還是司家的女兒。”
“只是,沒有人能給我一個肯定的答案。”
嚴夜點了點頭,說道:“你猜測得沒錯,你就是老師的女兒。”
南煙深吸了一口氣。
雖然這個答案,在她的心中幾乎已經是肯定,但沒有一個確切的認可,她始終還像是一片水面上的飄萍,找不到自己的位置。
如今,得到了嚴夜的肯定,她好像終于從無根漂浮的虛空感里落定下來。
南煙坐在篝火前,望著那不斷撲騰躥升的火焰。
明明周圍是那么的冷,夜風刺骨,可這樣的熱力,又熏得她整個人都有些恍惚,她忽的笑了一下,又有些無措的兩手扶著膝蓋,用掌心輕輕的摩挲著。
好像不知該如何是好。
過了許久,她才哽咽著,輕聲道:“這,這太好了。”
她說著,抬頭看向嚴夜,含著淚笑道:“我總算知道,自己是誰了。”
嚴夜看著她又是哭,又是笑的樣子,輕輕的嘆了口氣,道:“之所以不告訴你,只將你當做師叔的女兒,甚至,讓人誤認為你來歷不明,是因為當年高皇帝對老師的態度,沒有人敢承認你是老師的女兒。”
南煙看著他,又有些慌亂的抬手擦拭了奪眶而出的淚水。
說道:“我曾聽說,博望侯——父親他,原本是為高皇帝立下大功的得力臣子,還敕封為博望侯。為何到后來,他會突然消失?”
“為何,高皇帝不再讓任何人提起他,甚至連他的官位,什么都剝奪了。”
“為何,他明明生下了我,卻不守著我?”
她原本是在擦拭淚水,可說著說著,從小到大所有委屈的情緒又一股腦的涌了出來,連同淚水,也像是決堤一般,不斷的涌落。
嚴夜看著她。
過了許久,輕輕的嘆了口氣,說道:“當年的我,年紀也小。”
“而且那件事,老師和師叔,似乎也是在刻意的隱藏,隱瞞著,所以我并不知道得太多。”
“只是,我隱隱的有些感覺,似乎是——為了一個女人。”
嚴夜看著她,道:“想來,應該是你的母親。”
南煙的心咯噔了一聲,抬頭看向他。
“我娘?我娘是誰?”
“我也不知道。”
“我只記得,那是老師跟在高皇帝身邊,參加的最后一場與倓國的談判,雙方商定西北疆域的劃定問題。”
南煙的心又是一動。
司伯言參與的,與倓國的談判?
那不就是,在金樓別苑的那座小樓上看到的,吳應求所畫的那幅畫上呈現的場景嗎?
也就是說,在那之后,她的父親,這位曾經享譽朝野的博望侯司伯言,就從炎國消失了,不僅是消失在了朝堂上,也消失在了所有人的視線中和記憶中。
南煙忙問道:“夜哥哥,他去哪里了,你知道嗎?”
嚴夜搖頭道:“我不知道。”
“過去,老師參加過很多次這樣的談判,有的時候會帶著我,有的時候,不會。”
“而那一次,他沒有帶上我。”
南煙的心都沉了一下。
嚴夜道:“雖然他沒有帶上我,但那個時候,我卻好像有一點感覺。”
“感覺什么?”
“我感覺,他好像要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