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正想著,一只溫熱的大手輕撫上了她的肩膀。
南煙回過頭來,便對上了祝烽溫柔的雙眼。
他柔聲道:“別難過。”
南煙的喉嚨微微的哽了一下。
其實,她算是一個很能接受現實的人,對于女兒遭此大難,她難過,也痛苦,可在難過和痛苦的情緒之外,她也能讓自己冷靜下來,處理自己該做的事。
甚至,連軟弱的情緒,都不會多停留一分。
畢竟現在,她不僅是個母親,更是后宮的群妃之首,是代掌皇后鳳印的人。
可是,不管她怎么的堅強,又或者說,讓自己堅強,只要一看到祝烽,聽到他的聲音,與他的眼睛對視,她所有的堅強都會在這一瞬間潰敗。
露出的,是最真實的柔軟。
“皇上…”
哽咽著說出這兩個字的時候,她的眼中的淚光也閃爍了起來。
哪怕她將壞人繩之以法,甚至將那個人碎尸萬段,可是,若心平醒不過來,那一切,又有什么意義呢?
正義和真相,都不及女兒的平安幸福。
她真怕她永遠醒不過來。
似乎是聽懂了南煙哽咽的聲音里所透露出的柔軟的心虛,祝烽撫著她肩膀的手伸過去,輕輕的將她攬入懷中,柔聲道:“你記得朕說過嗎。她是咱們的女兒,她一定可以醒過來。”
“不要給她壓力,也許她現在,就聽著咱們說話的聲音,也能感覺到我們的心情。”
“你得給她力量。”
聽到他這么說,南煙總算將心頭的酸楚強壓了下去,她從他懷中抬起頭來,輕輕的點點頭:“妾明白。”
祝烽用粗糙的大拇指抹去了她眼角的淚。
南煙吸了吸鼻子,抬頭看向祝烽,輕聲說道:“皇上過來,是聽說了康婕妤的事了,對嗎?”
“嗯。”
提到這個,祝烽的目光微微的閃爍了一下。
問道:“怎么回事?”
“她,莫非就是——”
南煙咬了咬牙,沉聲說道:“她就是,推心平落水的兇手!”
祝烽的眉頭一下子擰了起來。
雖說康碧云進宮的時間也不算短了,但他因為沒去過那里,對這個人幾乎沒什么影響。不過,既然全無印象,也就表明這個人平日里沒什么存在感,也沒鬧過什么事,算是安分的人。
怎么會謀害公主?
他沉聲道:“是怎么回事,你跟朕說清楚。”
南煙拉著他走到另一邊的臥榻上坐下,細細的將自己如何詢問劉越澤,他跟自己說的那些事;只有,她便在宮中大清查,誘使辛才人來告密;前后一對照,她便鎖定了康碧云,并且今天直接去養性齋拿下了她,都告訴了祝烽。
祝烽越聽,眉頭擰得越緊。
甚至,南煙也能看到他的臉上,用力咬緊牙關的痕跡。
沉默了半晌,他說道:“所以,是因為心平看到了那件事,被她得知,為了滅口,才對心平下手的?”
“不錯。”
“那你為何沒有將事情公諸于世,也讓她明正典刑?”
南煙輕聲道:“若公諸于世,明正典刑,那她做的這件丑事,也就包不住了。”
“為了皇家,也為了后宮整個的顏面,妾只能如此了。”
祝烽又沉默了一會兒,忽的冷笑了一聲。
只是,這冷笑聲顯得有些復雜。
南煙小心的看了他一眼,只見他面色冷冽,眼中透著寒光,說道:“就一個‘暴斃’,倒是便宜她了。”
南煙輕聲道:“皇上息怒。”
祝烽又冷笑了一聲,淡淡道:“朕有什么好怒的。”
說著,將臉偏向一邊。
南煙看著他這樣,也知道他的心情,肯定不會好,不管他對康碧云在不在意,但那畢竟是應選入宮的妃嬪,是屬于他的女人,沒有哪個男人能心平氣和的接受這樣的事;可偏偏,康碧云產生綺思的,居然又是薛運。
這種感覺,大概是讓他好氣,又好笑。
南煙說道:“妾的心里,也覺得便宜了他,可相比起后宮和皇上的顏面,她怎么死法,倒是不那么重要了。”
祝烽咬著牙道:“朕倒覺得,她死得太容易了。”
“做出這樣的丑事,還敢加害朕的女兒。”
說到這里,他忽的目光一閃,冷冷道:“她的家人呢?”
“皇上…”
南煙軟軟的道:“康碧云既然也選擇了就死,那這件事就到此為止吧。”
“否則,皇上再嚴懲她的家人,若事情傳出去,難免會有人對她‘暴斃’這件事多加揣測,只怕會傳出更難聽的話。”
“如今皇上正是要全心全意解決江南桑農,還有出使西域的事,就不要再生風波了。”
聽到她這么說,再看了看床上寂靜無聲的女兒。
祝烽沉默了許久,沒再說什么。
但,他這樣的沉默,也就相當于默認了南煙的安排。
南煙這才松了口氣。
自己親自倒了一杯茶送到他手里,輕聲道:“皇上喝點茶吧,消消氣。”
祝烽接過茶杯,卻沒有喝。
而是想到了什么似得,忽的又抬起頭來看向南煙,沉聲道:“你剛剛說,心平跟劉越澤說了什么來著?”
“呃——”
南煙又是一怔。
剛剛,為了把事情講清楚,她也只能將這件事告訴了他。
心里就有些忐忑。
果然,才沒一會兒,這位“老父親”的注意力就到這個上面來了。
她苦笑著說道:“小孩子不懂事,胡說八道,皇上就不要在意了。”
卻見祝烽面色陰沉。
啪的一聲,將茶杯重重的放到一旁的桌上,連里面的茶水都蕩了出來,沉聲說道:“劉越澤對朕的女兒做了什么,會讓心平冒出那樣的念頭來。”
“虧得朕那么相信他,讓他來教導心平,他竟敢——”
南煙都要哭笑不得了。
輕聲說道:“劉大人哪有那樣的膽子,是心平這孩子…有樣學樣。”
“有樣學樣,也得是別人教壞了她,不僅是康碧云那個賤人,還有劉越澤!”
南煙苦笑道:“皇上,小女孩都是這樣的,遇到長得好,性情好的年長的男人,難免有親近之意,這沒什么。”
祝烽瞪了她一眼:“你又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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