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能保住這個孩子嗎?”
原本,房中燒著火爐,非常的溫暖,但這句話,說得整個房間里仿佛都吹進了一陣冷風。
祝烽原本熾熱的心,一下子冷了下來。
若是平時,若是在宮中——
只怕他早已經勃然大怒,就算他不大怒,宮中其他的嬪妃也會叫嚷起來,說貴妃大逆不道,胡言亂語一類的話,怎么能夠懷疑不能保住這個孩子呢?
可祝烽的心,在冷了之后,又慢慢的沉下去。
如同沉入冰窟一般。
因為,他知道,已經不止一次了。
不止一次,他們失去了他們期盼的孩子。
所以,就算現在,她又一次懷孕,在所有人看來都是一件天大的,值得慶幸的喜事,南煙卻并沒有太多喜悅的情緒,反倒是患得患失的情緒第一時間涌上心頭。
她,已經被“失去”,折磨得快要失去信心了。
祝烽沉沉的出了一口氣。
他用力的扣住了南煙那只冰涼的小手,想要將自己的體溫,更要將自己的力量傳遞給她。
他說道:“當然!”
“過去的已經過去了,現在,朕一定會保護好這個孩子。”
“朕一定要讓這個孩子——!”
說到這里,他的眼中精光閃爍,仿佛一下子要將這個房間都照亮,更要驅散南煙心底的陰霾。
而此刻的南煙,心神還有些恍惚。
甚至沒有聽出,這句還沒說完的話里,另有他意。
她只是感覺到掌心滾燙,自己卻有些舍不得松開,咬著下唇抬頭看向祝烽,道:“我信皇上。”
“我也不想…不想再失去…”
“那種感覺,我不想再有了。”
說到這里,她的聲音幾乎哽咽。
對于祝烽來說,孩子的失去就只是簡簡單單的失去,可對她而言,她能清清楚楚的感覺到那種存在和消失,以及消失之后的空虛,以及空虛一點一點的啃噬自己的心,一直到千瘡百孔。
這個孩子,也許就是一切的救贖。
看到她低垂著眼睫,淚水幾乎要擴眶而出的樣子,祝烽的心里也感到一陣刺痛,他站起身來,將南煙抱進了懷里。
感覺到這個從來都倔強不已的小女子,在自己的懷中輕輕的顫抖。
淚水,浸不透厚重的衣衫。
卻已經流淌進了他的心里。
他說道:“不會的,不會再有了。”
“朕一定會好好的保護這個孩子。”
“還有你!”
南煙靠在他懷中,低低的抽泣著,伸手抱住了他的腰,將濕潤的臉頰更深的埋進他的懷里。
汲取著他身上的味道,和他胸膛的溫度。
也同時,聽著他的心跳。
這時,南煙的心忽的輕跳了一下:“皇上。”
“嗯?”
“皇上還記不記得,之前騎馬過去的時候,跟妾說了什么。”
祝烽原本全身心都沉浸在她有了身孕的喜悅,和對過去的一絲愧疚中,卻不知她為什么會突然提起這件事。
幸好,他還沒那么快忘。
“當然記得。”
“朕說了,如果你能跟得上朕,朕就答應你一件事。”
“這話,還算數嗎?”
祝烽輕笑了一聲,這笑容雖然滿是喜悅,卻也鄭重,道:“君無戲言。”
說著,他的雙臂松開了一些。
低頭看著懷中那張被淚水潤濕了的小臉:“你想要什么?”
南煙睜大了眼睛,大概因為剛剛哭過,眼角紅紅的,眼睛水汪汪的,這樣睜大眼睛仰望著的時候,就像是一只撒嬌的奶貓一樣。
這一刻,祝烽甚至有一種錯覺。
不管她說什么,自己都不會拒絕。
她要什么,他都給她。
他不由自主的又問了一句:“你要什么?”
南煙沉默著看著他,忽的一笑,將臉又一次埋進了他的懷里。
自從來到沙州衛之后,成國公受了一點風寒,加上對熱月彎,皇帝也只是讓顧家和佟家的兩個年輕人去探了探,并沒有什么大的行動,所以,他也就一直閉門養病。
但就在他坐在臥榻上看書的時候,兒子吳定從外面直接推門走了進來。
“父親!”
吳應求抬起頭來:“嗯?”
“父親,出事了!”
“什么事啊?”
吳應求慢條斯理的合上書,微微蹙眉道:“什么事情讓你這么慌里慌張的,為父已經教過你很多次了,現在你也已經是內閣的官員,遇事要冷靜。”
“可這件事,兒子冷靜不下來。”
“哦?”
吳應求挑了挑花白的眉毛,看著吳定的臉上露出的凝重的神情,再一聽外面,風聲中似乎傳來了都尉府的下人們來回奔走大笑歡呼的聲音。
于是問道:“出什么事了?”
吳定喘著氣,道:“剛剛那邊傳來消息,貴妃娘娘——有喜了!”
吳應求的呼吸微微的一沉。
他道:“真的?”
吳定跺了一下腳,說道:“這種事,兒子怎么會騙你?”
“聽說,都尉府的醫官過去看了,后來,皇上把汪白芷也叫了過去。”
“已經確診了,貴妃娘娘有喜,而且已經兩個月了!”
吳應求聽到這個消息,雖然也是呼吸緊繃,神情凝重,倒也并沒有年輕人那樣沉不住氣,他微微的瞇起了眼睛,因為蒼老而微微下垂的眼皮,幾乎遮掩住了他眼中的光。
只有那一點精光,如針尖一般,射了出來。
他想了許久,說道:“皇上現在,在做什么?”
吳定說道:“還能什么,快翻天了!”
他說這話的時候,絲毫沒注意到,皇帝就算是翻天,也是他自己的天。
只急急的說道:“在那邊讓人又是搬東西,又是給貴妃打掃屋子,聽說剛剛還打開了庫府,要在城中施米施面,還要給都尉府的下人每個人賞賜十兩銀子,這一件被貴妃阻攔了。”
說起來,那邊倒是非常的熱鬧。
但吳定說起這些開心的事,自己的心情卻是越來越糟。
他說道:“父親,貴妃這一胎若生下一個皇子,恐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