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的車隊離開皇城之后,一路西行。
一開始,路還平坦好走,過了定邊之后,路開始變得崎嶇難行,而且,天空也漸漸的變得發黃,風沙開始多了起來。
再往西北走,這里的天氣更冷一些,路上還有許多沒有化的冰雪,甚至有的時候還會接連下幾天的大雪,讓他們的行路也更加困難。
在這樣的旅程中,休息自然是不能好好休息的。
南煙一開始離開京城的時候,是和祝烽同車,但有的時候當皇帝要休息,她擔心自己打擾到他,也會偷偷的下了皇帝的金車,上到后面自己的車駕上去。
譬如此刻。
當看到祝烽一只手撐著一個軟枕,閉目養神,慢慢的發出綿長而均勻的呼吸聲時,南煙就知道,他睡著了。
于是,拿了一條薄毯,小心翼翼的蓋在他的身上。
雖然他的身體很好,車廂內也有暖爐,但她還是擔心他著涼。
然后,撩開簾子,輕喚了一聲跟在外面的小順子。
馬車立刻停了下來。
南煙從金車上下來,又回頭看了一眼,祝烽還沉沉的睡著,并沒有被驚醒,她小心的上到后面的馬車上,冉小玉扶著她,等她坐定,車隊再繼續往前行駛。
一坐下,就看到冉小玉的手邊放著一個厚厚的東西。
還有一籮的針線。
“咦?這是什么?”
她正要伸手去拿,冉小玉突然反應過來似的,急忙撲上來,一把抓住,藏到身后。
“沒什么!”
“嗯?”
南煙微微挑了一下眉毛,似笑非笑的說道:“什么東西這么神秘?”
“情郎給的定情信物嗎?”
冉小玉的臉刷的一聲紅了起來。
咬著牙道:“娘娘胡說什么!”
“我胡說?那你給我看看啊。”
“不給我看,那我可就去跟聽福說了。”
聽福是翊坤宮服侍的小太監,也是個小喇叭,什么事經他的嘴,能傳得人盡皆知。
這一次西行帶上他,原本也是因為他年輕又機靈,能多跑腿。
但提起他,冉小玉就頭疼。
只能說道:“娘娘別鬧!”
“那你給我看看。”
沒辦法,冉小玉只能小心翼翼的將那東西從背后拿出來,慢慢的送到南煙的面前。
是個還沒繡好的袖籠子。
而且,南煙注意到,當她拿著拿袖籠子弟過來的時候,她的指尖上滿是針眼,有幾處還流著血。
南煙不由得就有些心疼。
卻也不好說什么,畢竟少女一傻起來,什么樣的苦都能吃得下的。于是,她拿過來一看,又看向她:“袖籠子?”
“你自己作的?”
“這個——”
她先“自作多情”的伸手進去試了試,雖然綿軟又舒服,但顯然自己用是大了一圈的。
于是,將手套在里面,晃悠了兩下道:“這,不是給本宮的吧?”
冉小玉的耳朵尖都紅了。
支支吾吾的道:“是,是啊。”
“是?本宮的腳也用不著這么大吧?”
“這,好像…大了點…”
南煙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起來。
冉小玉頓時明白,她已經知道了,急忙一把將那袖籠子搶了過來,道:“娘娘笑什么?”
南煙笑道:“這有什么好藏的?知道你是給葉諍作的。”
冉小玉咬了咬下唇,索性也不扭捏,畢竟扭捏作態的也不像她,便說道:“那個地方天冷,也不知道他能不能用得著——當然,奴婢閑著也是閑著。”
還是嘴硬。
可是看著她手指上星星點點的紅印子,南煙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于是笑道:“用不著也得讓他用。”
“本宮晚一點跟皇上說,下一道圣旨!”
冉小玉看了她一眼。
忍不住抿著嘴,眼角卻還是透著一點笑意,低下頭去。
難得看到冉小玉有這樣羞怯的模樣,南煙漸漸有些明白,為什么街上那些登徒浪子喜歡調戲良家婦女了,少女露出這個羞怯的樣子,真是讓人心生憐愛。
連自己,都有些上癮。
這時,冉小玉又看了她一眼,輕聲說道:“娘娘,我們現在離沙州衛還有多遠?”
南煙看了她一眼,故意道:“等不及了?”
冉小玉被她說得臉一熱。
不過,她到底也不愿意太露怯,只咬著牙道:“娘娘若再取笑奴婢,奴婢就下去跟車了!”
“唉!”
聽到她這么說,倒是把南煙給嚇了一跳。
她又不是沒跟過車,當然知道跟車伴駕有多難受,尤其現在,荒郊野外,地面上全都是還沒化的冰,泥土都被凍僵了,跟在外面的人,哪怕是一些壯漢,都冷得受不了。
冉小玉這樣子,可經不起。
她一句話,倒是把南煙給唬住了,急忙哄她:“好了好了,本宮不逗你了。”
“哼!”
南煙忍不住笑了笑,然后說道:“是還有一段距離,而且,沙州衛之前,還有罕東衛,其他幾衛。”
“你別忘了,皇上是來巡幸關西七衛的。”
一聽到這個,冉小玉的目光微微的一黯。
的確,皇上這一次出行,對外宣布的就是巡幸關西七衛,雖然誰都知道,他最主要的目的是罕東衛和沙州衛,以及去與安息國的特使會面,但樣子還是要做一做的。
所以,他們還要很久,才能到沙州衛?
等看夠了她失落的樣子,南煙才一笑,然后說道:“好了,別這么垂頭喪氣的。”
“本宮已經跟皇上說了,罕東衛先不去。”
“我們直接去沙州衛。”
一聽這話,冉小玉的眼睛就亮了。
“真的?”
南煙故意道:“本宮的話不信,皇上的話你也不信?你知道什么是君無戲言嗎?”
一聽到這個,冉小玉立刻高興得笑了起來。
看到她開心的樣子,南煙也忍不住笑了。
又指著她手中的袖籠子,道:“加把勁吧,在你把自己的兩只手都扎廢之前,好歹做出一個來。”
冉小玉瞪了她一眼。
主仆兩個都笑了。
過了一會兒,才聽見冉小玉輕聲說道:“只是不知道,他現在怎么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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