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烽看了他一眼,沉默了一下,道:“放著吧。”
“是。”
祝成軒畢恭畢敬的走過去,將香爐放到了桌案上,然后再走回到原地,恭恭敬敬的站著。
祝烽到:“你,有什么事要跟朕說的?”
祝成軒道:“是這樣的,之前父皇讓那個倓國人想辦法打開金樓別苑里的盒子。現在,已經準備就緒,可以打開了。”
“哦?”
祝烽一聽,目光一凜。
頓時,臉上和眼神中那種茫然,一瞬間一掃而清。
他問道:“人和東西在哪里?”
祝成軒道:“就在兒臣的承乾宮。若父皇現在不忙的話,而且就讓他們都過來。”
“馬上去辦。”
一提起這件事,祝烽毫不含糊。
“是。”
祝成軒正要轉身,去對外面的人吩咐,又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跪在一旁的貴妃,輕聲說道:“父皇,那貴妃娘娘她——是否還有什么事?”
祝烽的眉心又是一蹙。
他看了一眼南煙,想了想,便說道:“下去吧。”
南煙微微一顫。
而一旁的鳳姝一見此情形,頓時有一點急了似得,輕聲道:“皇上——”
祝烽淡淡道:“你們,都下去。”
一看到他的樣子,鳳姝就知道,不能再說什么了。
雖然這一個多月以來,祝烽對她的態度,對司南煙的態度,已經是天翻地覆的變化,但,還沒有到對她言聽計從的程度。
這也是另一樣,讓她頭疼的事。
眼看著現在他們要做正事,鳳姝也不敢再多話,只能輕輕的俯身行禮,然后退了出去。
南煙,也幾乎是如蒙大赦。
就在剛剛那一刻,她以為,自己需要以死相逼,才能留住心平,卻沒想到,魏王把這件事暫時壓下來了。
這,算是死里逃生嗎?
南煙從地上慢慢的站起身,但不知是不是因為剛剛受到的打擊太大,她全身虛軟,起身的時候,甚至還趔趄了一下,祝成軒急忙伸手扶住了她。
“貴妃小心。”
南煙抬起頭來,對著祝成軒輕輕的點了一下頭。
“多謝殿下。”
“貴妃…先回去吧。”
祝成軒的目光閃爍著,但也為了避嫌,很快放開了手,南煙也不看祝烽,只沉沉的說了一句“謝,皇上”,說完,便轉身走了出去。
祝烽走回到御案后,坐下。
但,不知為什么,又抬起頭來,往外看了一眼。
南煙消瘦的背影,慢慢的消失在雨幕中。
他下意識的伸手,揪著胸口的衣襟。
怎么回事?
剛剛,明明是她忤逆了自己,也是她的奴婢以下犯上,自己生氣,懲治,都是理所應當的。
為什么在這個時候,竟然有一種奇怪的感覺。
好像覺得,她,很委屈…
怎么會有這種感覺?
他的氣息沉了一下,但沒說什么,只沉沉的出了一口氣,將雙手放到桌上,用力的捏著桌子邊沿。
不一會兒,那個叫阿勿的男人,和成國公,到了御書房中。
阿勿,自然是來開盒子的。
而成國公,這個盒子原本是高皇帝賜給他的,就算現在是皇帝要打開,當然,他也要在場。
一走進御書房,他們都立刻朝著祝烽叩拜:“拜見皇上。”
“免禮吧。”
祝烽淡淡的一揮手,另一邊的小太監已經拿著那只盒子,走過來放到了御案上,祝烽的目光緊盯著這個小盒子,氣息也變得沉重了起來。
“打開它。”
“是。”
那個叫阿勿的男人也不二話,立刻走過去。
盒子上,隱隱能看到多了很多橫七豎八的細線,應該是他測量盒子里的機括留下的,最終,這些細線交匯,在蓋子與盒身的縫隙上,留下了幾個點。
他用幾根很細的鋼針,從那幾個點上插進去。
眾人屏住呼吸,能聽到很輕微的“咔咔”的聲音。
好像有什么東西,被固定住了。
然后,他拿出了一把特制的鑰匙,小心翼翼的插進了鑰匙孔。
輕輕一擰。
就聽見“咔嚓”一聲,盒子里面好像有什么東西動了一下,然后,木盒的蓋子一下子翻了上去。
眾人一驚,都睜大了眼睛,只見盒子已經打開了。
里面,靜靜的躺著一卷明黃色的卷軸。
是圣旨!
祝烽伸手過去拿起那個圣旨,展開一看,頓時臉色沉了下來。
甚至,比之前面對著司南煙的時候,臉色還要更難看。
祝成軒輕聲道:“父皇…?”
祝烽的雙眼幾乎要噴火,死死地盯著那圣旨上的字,來來回回的不知道看了多少遍,突然,冷笑了一聲。
吳應求也小心翼翼的道:“皇上,圣旨上——”
半晌,祝烽發出了一聲冷笑。
“原來,這就是他留給你的圣旨。”
“這就是高皇帝最后,留給朕的…”
周圍的人一聽他的口氣,都感覺到可能上面的內容不是什么好的內容,頓時大家都不敢喘氣,而祝烽已經冷笑著,將那道圣旨丟到了桌上。
吳應求小心的拿起來一看,頓時臉上閃過了一絲復雜的神情。
這,竟然是高皇帝留給他的圣旨。
而圣旨上的內容卻是,讓他堅守河南,若有一天,燕王祝烽從北平舉兵南下,讓他務必要阻止祝烽。
一看到這個內容,吳應求的臉色也變得有些難看了起來。
此刻,天底下的人都知道,當初燕王祝烽起兵的時候,是自己歸附了他,甚至是幫了他關鍵的一把,才讓他沒有在北方耗費太多的戰力,直接南下,拿下了金陵。
現在,這道圣旨出現在他們眼前——
簡直就是滿滿的諷刺。
吳應求想了想,立刻將那圣旨卷了起來,收好,輕聲說道:“皇上,這——”
“罷了,朕不想再提。”
祝烽冷冷的一擺手,好像要把所有的人東西,都這樣一揮而散,拋諸腦后似得。
但他的臉上,卻完全不是那種能將一切拋之腦后的瀟灑。
反倒,更添了一股陰寒。
高皇帝對他,從頭到尾,一開始到最后,一直是防備。
一直在防備!
就好像,自己身為他的兒子——不是兒子,反倒是他的敵人一樣。
哈哈,哈哈哈哈…
他在心里狂笑,而臉上,也透著一種寒意徹骨的冷笑,那種寒意,讓在場的人都忍不住打了個寒戰。
過了許久,祝烽才抬起眼來,看了那個阿勿一眼。
沉聲道:“你,做得很好。”
“謝皇上謬贊。”
“這不是謬贊,”祝烽的眼中仿佛都淬了冰,但口氣,被他硬生生的壓成了平靜,然后說道:“你先下去吧,別把這個手藝丟了,再過一段時間,朕,還有一件事要交給你辦。”
阿勿有些愕然的看了他一眼。
原本以為,打開這個盒子,自己的價值就用完了。
但沒想到,還有——
看樣子,這個盒子,只是讓自己“練手”而已,而皇帝口中的“還有一件事”,似乎才是他留下自己真正的目的。
阿勿說道:“是。”
于是,從外面走進來兩個小太監,將這個阿勿帶了下去,帶到了祝烽專門安排的地方去了。
祝成軒和吳應求看著那個阿勿的背影。
然后,又回過頭來,對著祝烽。
他的臉色,還有些褪不去的陰翳,那種陰翳讓人心驚膽寒,要知道,祝烽生起氣了,是帶著血腥氣的。
吳應求小心的說道:“皇上,還有何吩咐?”
祝烽抬頭看了他一眼。
沉默了半晌,道:“國公,魏王。”
“臣在。”
“兒臣在。”
祝烽道:“準備遷都。”
兩個人都驚了一下,雖然各懷心思,也都不由自主的對望了一眼。
其實,遷都,當然已經是水到渠成的事,畢竟,連大祀壇的東西都已經遷了過去,只是,沒想到祝烽會在這個時候,宣布正式遷都。
難道,打開那個盒子…就是契機?
可是,這道圣旨,對遷都來說,根本沒有任何的影響。
吳應求微微皺了一下眉頭,再想起祝烽剛剛對那個阿勿說的話,他說,還有另外的事要交給阿勿去辦,只怕那,才是真正的契機。
祝烽,可能需要開啟另外的東西。
吳應求立刻說道:“是。老臣這就下去,讓眾人準備。”
祝烽道:“明天早朝,朕會正式宣布,但,你們該做什么,自己應該知道去做。”
“是。”
之前,因為祝成軒入獄的事,祝烽已經像割韭菜一樣,將朝中一大部分反對遷都的官員都懲治了。
剩下的這一批,只要密切注意他們的動向,就可以了。
這一點,他也就交給吳應求去辦。
很快,吳應求便轉身離開。
祝烽抬眼,看著祝成軒:“你下去吧。”
祝成軒遲疑了一下,大著膽子走過去,不動聲色的將桌上的香爐往祝烽的身邊挪了一下,然后說道:“父皇…兒臣見父皇這幾日的氣色都不太好,似乎有些疲憊。”
“遷都大事在即,望父皇,保重龍體。”
祝烽抬眼皮看了他一眼,突然冷冷道:“朕讓你的七叔擔任京兆尹,你——就沒有什么不高興的?”
祝成軒嚇得一身冷汗。
急忙低下頭,輕聲說道:“雷霆雨露,無非圣恩。”
祝烽看了他一會兒。
心頭的淤塞,倒像是稍稍的有一點減緩。
他擺了擺手:“你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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