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3 一家之主

　　待她拎起一堆沉重的馬鈴薯，轉身要走的時候，對面的肉販突然喚住了她：“夫人——”

　　女主人轉過頭，看著他，表情柔和帶著微笑，自然的開口道：“約翰，看來我又要下一次才能買你的肉了。”

　　肉販約翰搖了搖頭，拎起一塊剃掉了大半肉的骨頭，麻利的用繩子穿好，遞到了女士面前，女主人驚訝的拒絕：“不，我不能，約翰——”

　　肉販卻堅持著把骨頭又往前送了送：“就當是你下次買肉的添頭好了！”

　　女主人只好把骨頭接了下來，“好吧！約翰，那我下次多買一點。”

　　肉販聳了聳肩：“當然！買少了我可不高興！”

　　兩個人同時笑了起來，和肉販約翰道別后，女主人拎著骨頭，馬鈴薯還有一兜顏料，向著家中走去。

　　到了家，孩子們一擁而上，嘰嘰喳喳的向她稟告著各自的小發現：“媽媽媽媽，我和漢斯一起玩捉賊游戲，說好了我先當賊的，結果他輸了以后還是要當軍官！”

　　“不！他作弊！媽媽，軍官本來就是我的！”

　　“媽媽！我揀到了一只小麻雀，它摔斷了腿，好可憐！我們吃了它好嗎？！”

　　“媽媽，我和隔壁的羅絲學會了些新花樣，能給我買些碎布嗎？”

　　女主人站住腳，把手里的東西放到餐桌上，一個一個的回答著孩子們的問題：“好了，現在我宣布，你們兩個都是軍官了！你們為什么不去市場里巡視一下呢，也許會有好心的攤販給你們一個爛蘋果吃！”

　　男孩們對視一眼，歡呼一聲，嗷嗷叫著沖了出去。

　　女主人低下頭，看著再一次把手指吸進嘴巴里的小女兒，和手捧麻雀眼巴巴的看著她的三女兒，溫柔的道：“這只麻雀這么小，如果我們吃了它，它的媽媽該多傷心啊，就像是你們，雖然都很調皮，但是跑丟一個，媽媽該多傷心啊！”

　　“你們為什么不去給它建一個窩，幫它養好腿呢？”

　　看著依然不肯挪步的女兒，女主人嘆了口氣，換了種說法：“好吧好吧，你把它照顧好，等它會飛了，就會帶著它的爸爸媽媽一起來看我們，到時候，我們就有一鍋麻雀可以吃了。”

　　三女兒歡呼一聲，手捧著小麻雀沖了出去，小女兒使勁吸了下手指，跌跌撞撞的跟在了她身后。

　　最后，是還算懂事的長女，女主人摸了摸她的臉：“伊莉莎，我記得我有一條穿舊的裙子，等我找出來，你可以把它改成你喜歡的樣子。”

　　處理完孩子們的瑣事，女主人呼出一口長氣，小孩子們就是這樣，一擁而上的時候很容易讓人煩躁，耐著性子一個一個的去解決，其實很容易就能處理好。

　　接下來，才是麻煩的對象。

　　女主人沒有馬上上樓，她給自己倒了杯水，坐在椅子上，安靜的喝了半杯水，待心情完全平復后，拿起顏料，上了樓。

　　她敲了兩下門后，沒有等待回應，直接推開了門，一眼看到她的丈夫，畫家維米爾正把一團沾滿了顏料的紙從畫板上撕下來，團成一團，丟到了垃圾筒里。

　　她有些心疼那些顏料，眼角抽了抽，維米爾已經開口質問：“你上來做什么？說了多少次了，在我創作的時候，不要打攪我！”

　　女主人仿佛充耳未聞，面不改色的把手里的顏料遞了過去：“這是你要的顏料。”

　　畫家的臉色好看了些，伸手接過顏料，習慣性的打開檢查，女主人觀察著他的神情，小心的開口道：“商人說顏料要漲價，我把其他顏色也買了一些。”

　　啪的一聲，畫家手里的顏料，重重的摔在了畫桌上，他兇神惡煞的瞪向了妻子：“說了多少次了！你不要插手我的事情！你買這么多做什么！”

　　他啪啪的隨手丟出了幾種顏料：“這幾個，根本不是我常用的顏料！”

　　女主人沉默片刻，伸出手，撿起了掉到地上的顏料，平靜的道：“我去把這幾種顏料退了。”

　　畫家卻阻止了她：“買都買了還退什么？非要告訴別人，我們很窮，窮到一個畫家，連顏料都買不起了嗎？！”

　　女主人再次沉默了，半晌，她抬起頭，看向了畫家：“那你說怎么辦？”

　　畫家瞪著她，脾氣更加暴躁，手指向了門口，命令道：“出去！”

　　女主人微微屈膝，行過一禮后，轉身退了出去，在門口還體貼的關上了門。

　　當門合上的瞬間，光從樓道里消失，身處陰暗之中，女主人臉上的笑容，仿佛也被陽光一起帶走了，她回頭深深的看了一眼關上的房門，輕嘆一聲，慢慢的下了樓。

　　把骨頭煮起來，馬鈴薯爛掉的部分削掉，滿屋子的香氣讓回到家的孩子們爆發出了歡呼聲，女主人臉上的笑容再度回來，開始囑咐孩子們把盤子和勺子擺放好，并叫長女伊莉莎去樓上把男主人請下來。

　　長女伊莉莎卻推給了弟弟：“漢斯，你跑的快，你去！”

　　漢斯推給了另外一個弟弟：“不！讓內斯去！我當軍官都沒抓住他這個賊！”

　　內絲則賴上了自己的姐姐：“應該讓薇婭去，她不是還想要捉一窩麻雀嗎？跑的慢怎么行。”

　　薇婭不樂意了，直接一推小妹妹的后背：“茜茜，你去！”

　　茜茜吸了吸手指，乖巧的向樓上走去，剛走到樓梯旁，他們的父親，男主人突然出現在了所有人面前，他陰沉著臉在孩子們臉上逐一掃過，喝道：“既然都不愿意去找我，那你們今天都別吃飯了！你們的飯，都是我辛辛苦苦一筆一筆畫出來的！”

　　話罷，他徑直拉開了椅子，坐了上去，命令道：“伊莉莎，打飯！”

　　伊莉莎沉默的上前，拿起父親面前的盤子，給他打了滿滿一盤子土豆，又把骨頭撈出來，放到了他的餐盤里。

　　于是，在一排孩子的圍觀下，男主人開始了用餐。

　　廚房的女主人注意到這一幕，快速的從籃子里拿出了面包，切了巴掌大的一截下來，對著最小的女兒招了招手，等她進來，把裝著面包的籃子交給她，又指了指畫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