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門厲害,師父師伯和師叔們都厲害,可是現在,他們幫不了她。
陸靈蹊雖然萬分希望,把最近做的事全拿出來,讓師父和宜法師叔他們幫著分析分析,可是,毒誓橫在心頭…
更何況這里面還有天渡境和天渡境里的億萬生靈。
不管混沌巨魔人無辜不無辜,它們總是無辜的。
它們活在自己的世界,沒有打擾過誰。
“不算卦,測字可以嗎?”
陸靈蹊被‘緣’之一字,弄得頭大,繞不出她想走的圈,就想借外力。
“可以可以!”
老者笑咪咪的,“道友要測什么字,就在這桌上寫吧!”
以靈力為墨,陸靈蹊緩緩寫出‘緣’之一字。
“緣?”
老者的笑容突然之間盡數掩去,半瞇著眼睛,打量陸靈蹊的時候,還以眼角余光瞄向了坊市禁制外的天空。
藍天之上,無數云團正在迅速移動,似乎某個地方要變天了。
他的眉毛抖了抖,“緣亦謂之玄,信之則有,不信則無。亦可以解釋因果的一種,今日之因,他日之果,更或者,前世之果,后世之因。”
陸靈蹊沒聽懂,她被這個字折磨得很厲害,想在這里找點安慰,可是沒被安慰到,反而感覺更繞了。
居然扯上了前世之因果,前世沒有葉湛秋,有狼盜,她可能都沒活過十歲呢。
“以上,可解因由、因為,統稱因果。”
老者又道:“此字,可令人喜笑歡顏,又可令人肝腸寸斷。它預示的后果如何,很多時候,代表了兩個極端。
所謂一念在天,一念在地,全由心來。”
他看了看攏眉的陸靈蹊一眼,“當然了,此字,還有兩種解釋,一為邊,一為沿,邊——乃邊緣外緣之意,沿——乃尚著順著的意思。”
他想從她的字中,尋到到底是什么意思,奈何一時偷懶,居然沒用筆墨,靈氣所書雖然大部分的時候,是可以解的,但今天不止天象正在變幻,就是這坊市的人心,也在忽高忽低中沸騰,所以天地靈氣亦在隨同變化,根本不準。
但是,讓她再用筆墨寫下‘緣’字,已然不行了。
測字預測本就違背了天道之意,違反了自然法則。再讓她寫,不僅這小姑娘要倒霉,就是他也要倒大霉的。
老者后悔死了,他明明是百年才開一卦,怎么好好的,非要今天擺?這天下這么大,怎么又擺到這里來?
他偷著在袖中不停地掐算自己是不是被哪個混蛋陰了,隨著手指頭,一個又一個的痛起,急得胡子都抖了。
奶奶的,終日打雁,果然要被雁啄了眼睛嗎?
他百來才算一次,天地至于要這么忌諱嗎?怎么能把他也被拖到這七界,這天下的因果中來了?
遠處一聲雷響,老者的胡子抖了抖,只能硬著頭皮道:“小友這‘緣’字…”
他剛這樣說,本來好好的字,好像被什么沖撞了般,晃了晃后,一下子化于無形。
正在細思他前話的陸靈蹊面色不由一變。
“彖(tuan4)?”
老者盯得緊,看得清楚,‘緣’字是先掉半個,“彖——乃指天的元氣,為世間萬物提供演變初始之氣也,份屬天地。”
怎么會這么巧?
他不動聲色地把陸靈蹊打量一遍,從她的面相上,卻看到了一些不適之處,不能不懷疑,人家是用了什么特別之物,易了容的。
“緣至彖,就形成了最為特別的象卦,卦經有云,天行健,君子當自強不息。潛龍勿用,陽在下也。見龍在田,德施普也。終日乾乾,反復道也。或躍在淵,進無咎也。飛在天,大人造也。亢龍有悔,盈不可久也。用九,天德不可為首也。”
他掉一堆卦經,緩下心里的濤天巨浪,然后才解釋,“第一句,道友想來是知道的,第二句之潛龍勿用,乃指陽氣還潛伏在地下,所以要隱居不出。第三句,見龍在田,乃遍施恩德之意。
第三句終日乾乾,乃反反復復都合天道之意。第四句,或躍在淵,意思是前進沒有害處,但它還有一意,乃指不能冒進。”
這小丫頭,用一個字居然引發了天象大變,沒意外的話,應該就與當年被壓被鎖的那些人有關了。
老者恨不能頭上冒汗,后悔自己的百年一卦,怎么就答應到七界迎新之地,“第五句,飛龍在飛,比喻可以有所作為。第六句,亢龍有悔,其實就是天地也當認識到,盈不可長久的道理。”
無相界的鎖龍印,提前破開,到底意味著什么,現在似乎已經能隱約看出來了。
老者干干的咽了一口吐沫,“用九,天德不可為首,乃天德動靜無端、陰陽無始、互相轉化,不偏于一端之意也。”
奶奶的,明明一卦,結果這樣一變,居然讓他解了兩卦。
“道友聽懂了嗎?”
當年被壓被鎖之人,沒有一個好惹。
老者硬著頭皮,“承惠,三十塊下品靈石。”
陸靈蹊:“…”
她都聽懂了,可是放一起,又好像完全沒聽懂。
他的話好像是處處點在她之所思所想上,但是,聯前想后,她還是不知道,拿這‘緣’字該怎么辦。
怪不得世人叫算卦測字者為神棍。
陸靈蹊懷疑自己又被忽悠了。
只是,她江湖經驗少,找不到他的破綻。
到了此時,陸靈蹊真是不能不嘆息,修為代替不了人生經驗。
相比于其他人,她真的被保護得太久,離開師父師叔,離開宗門,在不能動拳頭的時候,她好像總是被人用言語或者人家自己營造出來的各種‘勢’壓著。
陸靈蹊板著臉扔下三十塊靈石,一言不發地走入因為斷煌老魔隕落,還在歡喜的人流。
天行健,君子當自強不息。
無相界因為鎖龍印,這么多年,一直游離在七界之外,可是,師父師伯他們不自欺,不自棄,以實際行動,從一開始就在向七界宣告,無相界強勢歸來。
陸靈蹊停住了腳步,突然感覺,她的‘緣’字,和仙界的傳下的‘緣’字,是不是從一開始就是‘彖’字,兩者在流轉之間相疊,形成無法言述的象卦?
緣!妙不可言也。
她發誓不能把混沌巨魔人的事,透露于外,是不是就是不可言的意思?
彖,天之元氣,是不是指的就是天渡境?
混沌巨魔人生在世界之初,天之元氣在那時最為充盈。
陸靈蹊狠狠吐了一口氣,急步回頭,想找那個神棍再問問兩者相疊而成的象卦是不是就是最終的卦象。
可是,她明明沒走多遠,原本無聊躺在那里睡大頭覺的神棍,卻再也沒影。
神識漸放出去,可來來往往的人看了不少,就是沒見到。
真能跑這么快嗎?
在修仙界算卦的,正常都是混日子的低階修士,按理,是不可能這么快跑出她神識能查之地。
陸靈蹊發現,她因為一開始的低視,壓根就沒觀察人家的修為。
“掌柜的,知道你門前那個擺攤算卦的人,天天什么時候擺攤嗎?”
“擺攤算卦?”
玄天客棧的掌柜甚為驚訝,“這門前沒有擺攤算卦的呀!”他從來沒見過呢。
“玄天客棧是玄天宗的產業,”掌柜笑呵呵地道:“什么人能在我這門前擺攤啊?而且,這條街也是禁止散修擺攤的,道友是被人誤導了吧?”
“沒人?”陸靈蹊一呆,“那是我看錯了?”
她急匆匆地轉頭,追上到二樓送茶的伙計,花了幾塊靈石打聽好一會后,不能不懷疑,自己是遇到高人了。
高人算卦…
陸靈蹊在自己的房間,開著窗戶,盯著她曾經算卦的地方三天,直到通天傳送陣開啟,也沒見著人家再來。
這三天,她把那象卦親自寫了出來,無事常拿著看,每看一次,感觸好像都不一樣。
雖還是身處迷霧之中,但是,心卻漸漸清明,不再那么患得患失。
一天后,昆山界神水宮坊市,陸靈蹊因為接連傳送,實在無有余力,趕往黃泉禁地趕了。
崎山秘境就在黃泉禁地某處,那里都是神魂不全的各種鬼,以及借地修行的鬼修。
對于鬼和鬼修,陸靈蹊因為轉為鬼修的寧知意祖宗,無法再報惡意。
修仙界是萬物修行之所,鬼亦是萬物之一,如何不能修行?
有玄華姨的辟邪珠在,陸靈蹊倒是不怕到了那里,被那些鬼欺負,只擔心那崎山秘地還在不在。
“…黃泉禁地啊?”
茶知事朝打聽消息的陸靈蹊攏了攏眉,“現在的黃泉禁地可不比以前,據說,那里大小鬼王云集,十個月前,道魔大比之際,黃泉禁地還有大鬼王進階化神。
那天劫把神水宮的芙晚宮主都驚動了。”
“噢?”陸靈蹊眼神微閃,“據我所知,神水宮有看守黃泉禁地之責吧?那位進階化神的鬼王,沒跟神水宮打起來嗎?”
“鬼王再厲害,也是新晉之身,如何是神水宮宮主的對手?”
茶知事表示不屑,“而且鬼王進階化神之時,基本都會重逆人身,到了那時,就不算是鬼了,只要不是那種常走下道之鬼,神水宮當然也不會為難人家。
不過,神水宮只負責不讓黃泉禁地的鬼王出來害人,卻不管黃泉禁地里的眾鬼吞噬,所以,在外面,道友是不會知道,黃泉禁地有多可怕。”
他其實不建議她現在進黃泉禁地。
“道友想要魂珠,其實可以向神水宮購買,她們每隔兩百年,就會派弟子進黃泉禁地絞殺一次。
雖然所售魂珠的品質不會太好,常有駁雜,可是煉制蘊神丹,絕對可以了。”
到黃泉禁地的修士基本都是為了鬼珠去的。
魂珠可以煉制蘊神丹,那東西對傷了神魂,或者因為神魂而滯留境界的修士非常有實用。
以前,一個結丹修士進去,不算什么,但現在,真的有些危險。
“四個月前,一隊二十八人的修士隊伍不聽勸告,執意要進黃泉禁地,結果一個也沒回來,他們的家人求到神水宮,神水宮的何前輩帶了一隊弟子進去,忙了大半個月,卻只帶回他們的一點撕碎的衣物。
據說,他們是誤進了鬼城,被眾鬼吞噬而亡。”
茶知事嘆氣,“鬼慕修士血液、神魂,那二十八人,成了人家的口糧,人家現在可能正食而知味,想要再嘗修士的味道,道友如何能去?
神水宮在前面的公示牌上,可是有過公示,要是再有人不聽勸告的進去,她們不負責掃尾。”
上次進去,她們也死亡了好幾人呢。
“道友…”
“我就是問問而已。”
陸靈蹊笑著拿出兩塊中品靈石付他的消息,“神水宮兩位宮主芙晚和文遙,現在都在宮中嗎?”
“文遙宮主在靈界商談修真聯盟改組之事,芙晚宮主不愛出門,一直坐鎮宮中。”
該說的話,他都說了,人家如果非要找死,他也沒辦法。
茶知事拿了靈石,“道友如果要去神水宮買魂珠,我亦可帶路…”
賣一顆魂石,他能拿一百塊靈石。
“先不急,”陸靈蹊給他倒了一杯茶,“我還有幾個問題。”
“道友請說。”
“神水宮參加道魔大比的那位驚鴻仙子你可知曉?”
莫驚鴻帶著昆山界不少人在最開始的時候,就在蟻蜥穴那里突圍了,她在天渡境的時候,還一直沒有消息呢。
出來這么久,陸靈蹊雖然沒聽說昆山界人員損失超過他界,可總沒消息不是事,她帶大家出來時,總不能只把昆山界的人吧?
“自然!驚鴻仙子可是文遙星君的愛徒,可惜,她現在被困天渡境。”
“她的魂火一直都是正常的嗎?”
“當然!我們昆山界雖然有不少人的魂火都滅了,可是,其他各界的二次魂火大滅時,我們昆山界卻安然無事。”
茶知事對神水宮和昆山界多有維護,“驚鴻仙子修有神水宮最厲害的神通神水遁,此遁一起,哪怕化神修士想要抓,也會非常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