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的時間轉眼就到,陸靈蹊和青主兒已想編好差不多的心魔,就等季鞅來問。
“不必拿話糊弄老夫。”
季鞅縮成人族大小的樣子,突然出現在她們的蜂巢里,“一顆藤,以‘主’為名,老夫問你們,這‘主’字何人所起?”
他盯著她們,“林小友,你總不至于要跟我說,是你給她起這個‘主’字的吧?”
編了一堆瞎話,準備糊弄他的陸靈蹊和青主兒一齊傻眼。
“…這名字我本來就有。”
青主兒不知道,弄個占便宜的名字,怎么也會把自己裝坑里。
但此時她只能嘴硬,“我原先住在一幅畫里,畫里的人,雖然不太喜歡我,可是他們就是叫我‘青主兒’。”
畫里?
季鞅的眉頭一緊,試探著問一句,“封靈畫?”
“不知道。”
青主兒搖頭,“他們沒跟我說過那里具體是哪。”
沒人管她,沒人問她,無視于她,只是由著她四處晃蕩。
“前輩,您覺得那是封靈畫?”她的童音糯糯,“倒是感覺很合那畫的樣子,”她還想跟人家打好關系,“不過,上古以來,所有厲害的法寶,都會有名傳下,我怎么沒聽過封靈畫的名號?”
季鞅望著小東西,垂了垂眼,“封靈畫乃我混沌巨魔族至寶,能截一方世界之靈氣蘊育五行寶物。”
說到這里,他看向陸靈蹊,“那天,她說騙了你的己土珠,老夫問你,那己土珠是否是你從畫中所得?”
陸靈蹊臉上僵了一下,卻也只能答道:“是!”
“只有己土珠嗎?”
陸靈蹊心跳如鼓。
她的鴻蒙珠子已經許給青主兒了。
“是!”
“你們在撒謊!”
季鞅人老成精,右手一伸,硬生生地在青主兒身上點了一下,她從來不顯于人前的空間,就露了出來。
里面的藥田,他一點也沒看,反而以極快的速度,連撈了兩樣有所感應的東西。
“那是我的。”
“前輩這是干什么?活搶嗎?”
電光火石間,青主兒和陸靈蹊的身體卻突然不能動了。
青主兒看到裝鴻蒙珠子的玉盒在人家手上輕輕一捏,好像粉一樣的落下,都急壞了,“我的,還給我。”她的小葉子都變色了,“還說我是什么壞東西,你們就是好東西?”
一個個的都不要臉。
她明明沒干過壞事,可是人人忌憚她。
但這些人呢?
“這珠子是我的,息土也是我的,還給我。”
“這珠子和息土都是她的?”季鞅朝怒目視他的陸靈蹊道:“想好了答。”
“是她的。”
“她自己弄的?”
陸靈蹊幾番掙扎,可是身體動不了,聞言冷笑,“我的就是她的,她的就是我的,誰弄又有什么關系?前輩這般,還說我們心魔纏身?請問,您這又算什么?”
她們一沒害人二沒殺人,就算殺人,殺的也是修仙界做了無數壞事,人人恨不能殺的‘壞蛋’。
陸靈蹊自問沒做過虧心事,就算有一點心魔,于她的修行路,也是無傷大雅,“以名字,以出身論別人的時候,您別忘了,混沌巨魔人也有個‘魔’字。”
對方既然這般行事,又哪會真心地讓她們出去?
陸靈蹊深切懷疑三天前,他是剛蘇醒,所以沒本事拿下她們,才拿言語哄人。
“您可真讓我認識了什么叫混沌巨‘魔’人。”
什么人族有混沌巨魔人的一絲血脈?
全是狗屁。
現在的陸靈蹊只后悔,三天前沒用十面埋伏跟他拼一拼。
哪怕這混蛋有巨蜂幫忙又如何?
拼一拼,她和青主兒一起,未償就一點機會也沒有。
“…老夫有說,要它們嗎?”
季鞅其實很滿意陸靈蹊的回答,慢吞吞地道:“雖然這珠子與息土都與我族有些關系,但既然現在是你們的,當然還是你們的,老夫——只是討厭撒謊!”
他把兩樣東西,又擲回青主兒的空間。
“小丫頭,你到現在,還不知道你的伙伴真正的名字吧?”
“…我不需要知道。”
陸靈蹊被他的反轉弄愣了愣,不過,她總有種他要挑撥離間她和青主兒關系的感覺,“我只需要知道,她是我伙伴,我們生死與共,一齊長大,她是我的青主兒就行了。”
啪!啪啪啪!
“好一個伙伴!”
季鞅鼓起了手,他的手動時,禁固陸靈蹊和青主兒身體的東西,好像無形而落,“能在混天藤本性的影響下,還保持此等赤子之心,殊為難得。”
混天藤?
陸靈蹊和青主兒都顧不得其他,一齊被這名字吸引。
“混天藤無物不貪,吞噬心魔,只是其本事之一。”
季鞅望著兩個瞪大了眼睛的小東西,嘴角輕輕翹起,“沒有誰知道,它是怎么出現,又是怎么長大的,當它現于世人面前時,已經無人能擋。”
他看著微呆的青主兒,在心里嘆了一口氣,這小東西應該是被某些家伙做了手腳,否則大德之契,也保不住這個人族小丫頭的性命,她的修為太低太低了,“你的身上有混天藤的氣息,但是…,應該又不是完全的混天藤,它的很多本事,你繼承的都不多。”
青主兒張了張口,又閉上了。
那什么無物不貪,無人能擋的話,讓她有些害怕。
吞噬林蹊的心魔和三生途中諸多心魔幻境的時候,她就覺得自己挺可怕的。
她害怕那樣的自己。
“不用怕!”
季鞅好像知道青主兒所想,“當年的混天藤能現于人前,是因為大家打到了它的家門口。吞噬,貪下所有送到口邊的寶物,老夫覺得,這是所有有智生靈的本能。”
可惜再厲害,最后也如他們混沌巨魔人一樣,被天地所棄。
混沌巨魔人哪怕住在這天渡境里,也因為傳承的血脈太近,越來越虛弱,這混天藤…
季鞅懷疑它們最后還是順天而行,被人族所用了。只是,人族用了它們,卻又不能不忌憚它們。
被天道厚愛的人族,應該徹底抹去了混天藤的名號,否則這小東西既然有智,就應該有混天藤的所有傳承記憶。
但是這話,他不會再說了。
想要很好地活在這個世界上,有些東西,就必須糊涂一點。
曾經的榮光吃屬于曾經。
季鞅一直到現在對當初的天地大變,都有很多想不明白的地方,只是,當時沒辦法追究,現在去追究也早沒了任何意義。
他在心里深深嘆了一口氣,“說你們心魔纏身,是因為,你們身上出現了混天藤某一‘貪’之氣息。”
陸靈蹊和青主兒互望一眼,一齊抿嘴。
她們現在人在矮檐下,別人怎么說,就怎么聽吧!
身體不能動,生死也就在人家的一念之間。
“‘貪’又是世間所有有智生靈的本性之一。”季鞅又道:“尤其對逆天而行的修行者而言,無‘貪’…就不可能走向修行之路。”
什么意思?
陸靈蹊和青主兒一齊看著他。
“修行為何?”季鞅伸出手,“自然是掌控自己的命運。”如果不貪,那自然是天讓你怎么活,就怎么活。
“世間生靈,其實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心魔。”
季鞅又嘆了一口氣,“個體如此,族群亦如此。”
如果不是向往的更多,沒有那樣的大戰,天地之變也就不會那么快地降臨。
“可惜天地有靈,天地之出有限,貪心太過,是為大忌!”
季鞅看著陸靈蹊,“上善若水,水至善至柔,綿綿密密,微則無聲,巨則洶涌,其與世無爭,卻又容納萬物。
可以說——是‘水’成就了你們人族。”
陸靈蹊有些懂又有些不懂。
“罷了,你修為太弱年紀太小,現在說這些,你也不會懂。”
季鞅言歸正傳,“這天渡境是我混沌巨魔人的秘境,這里的天地法則,一如往前,你們不屬于此,強在這里,只有死路一條。”
等到現在,就等這句話,陸靈蹊連忙拱手,“還請前輩給條路。”
“路,我可以給。”
陸靈蹊和青主兒一齊望向他。
“不過…”
季鞅看著她們,“你們要先回答我幾個問題。”
“前輩請說。”
“外界你們還曾聽說哪有混沌巨魔人嗎?”
陸靈蹊和青主兒一時都不知道該怎么回答。
若說沒有,他會不會很不滿意?
若說有,可她們真的沒見過。
“聽說,上古的天地大變后,百族為了生存,除了讓某些血脈溶于人族,還自建了很多秘地秘境,修仙界偶有修士傳說,百族還活于秘地秘境之中。”
陸靈蹊只能這樣道:“我和青主兒常年呆在宗門,對這類秘地秘境,知之甚少。”
季鞅點頭,“不錯!當年天地大變,我混沌巨魔人五布后手,天渡境亦是一處。”
是說這里還有混沌巨魔人嗎?
陸靈蹊一呆。
“這地丘花谷,還有我族一百多人。”
季鞅看著面前的人族女孩,“我可以放你們走,但是,你也要幫我等把天渡境,交予我族。”
怎么交?
“我…我不知道你們的秘地在何方。”
秘地秘境,何等重要之地,如果她知道了,只怕人家也要殺人滅口吧?
陸靈蹊的臉色都變了。
這擔子太重,她擔不起來。
“你答應了,我自然會告訴你,另外四處在何方。”
季鞅其實比她還緊張。
天渡境的所在,另外四處不可能不知道,可是這些年,他們一直未曾進來過。
現在只有兩種可能,一種是他們一齊出意外了,一種是,進入秘境的通道在當年的大戰中,被毀了。
前者可能性有,但是他更希望是后者。
就算前者是真的,封印的族人,也到了必段解封的時候,若不然,等他徹底消散,他們就只能在封印中死亡了。
“前輩,”陸靈蹊咽了一口吐沫,“您…您這么相信我嗎?”
“你不相信你自己?”
季鞅好像要看到她的心里去,“這秘境,生靈何止億萬,你若不應,我族族滅之時,天渡境亦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