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昕,你看呀。那個小廢物得知你受傷后,很認真地謄抄平安經呢。撲哧。”施詠倩抬起小手,用帕子掩著口,眼里閃著一絲淡淡的譏笑。
“好不好笑呀阿昕。”
琴昕漠然地站在門口,冷眼望著屋內的情景。
那個四肢皆不能動彈,只有腦袋可以微微轉動下的女子。
她正用嘴巴咬著筆桿,一字一字地寫著經書。
“你看好不好笑,明明是個只能躺著的廢物,還偏偏想要在你面前掙表現。”
“倒是勞累了身邊那位小侍女,還得時不時給她研磨擦汗,翻頁攤紙。”
“她可能只是想找點事情做做。”
畢竟一直躺在那里,什么事都不能做,對于那個事事要強的女孩子而言,太頹了。
施詠倩噗哧一笑,用帕子捂了捂小嘴。
琴昕掃了她一眼,不知道這事有什么好笑的。
“阿昕,你該不會是真看上這么個小廢物了吧?”
“笑話。”琴昕十分不耐煩這女人如此弱智的試探。
“嘻嘻,可是你看,你救了她之后,她似乎就以你為天,事事都念著你想著你了呢。”
“我怎么可能會喜歡上一個四肢盡廢之人。”琴昕冷笑一聲,口中吐出冷冰冰的一句話。
“她不過就是,我順手撿回家的一個小寵物而已。”琴昕丟下這句話,便想轉身離開。
施詠倩笑著上前兩步,伸手攔住他,“阿昕,你等等嘛。”
她嬌嗔著跺了跺腳,“我覺得你這個撿回來的小寵物可煩了。我不喜歡她為你謄抄平安經。”
“你想如何。”近來父親一直在不斷拉攏施家。
為了讓施二小姐高興,琴昕倒是愿意稍微哄哄她。
“我看著十分礙眼吶。”施二小姐笑嘻嘻地說道,“你說我去撕了那本平安經如何?”
琴昕不知為何,心中竟重重一跳,隨即面無表情說出此生最為后悔的兩個字,“隨你。”
喬木覺得謄抄平安經,使人十分快樂。
因為她終于有點別的事情做做了,不必沒日沒夜躺在那里,眼望著天花板發呆。
難得照顧她的慧姨,十分盡心盡力,很樂意幫她的忙。
總算她也能從謄抄中獲得一絲樂趣,不,是力量。
施二小姐帶著人騰一腳踢開她屋子闖進來時,喬木并不知道發生什么事情。
直到施詠倩身邊,那兩名窮兇極惡的丫頭,用力一腳踹開她手邊的硯臺,一腳踩在那疊紙張上時。
她才反應過來,這位施二小姐又跑來找茬了。
這些日子,她總是跑來找碴,橫豎看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如今她躲在屋里,靜靜抄著平安經,也礙著她的眼了么?
望著被她們用腳踩著,狠狠碾壓了幾下,破碎開裂的一疊經文,喬木心中生出幾分痛惜難過之意。
那是她花費好多時間,一字一字“寫”出來的。
很久很久,沒能做過這么有意義的事情了。
“礙事。”施二小姐身邊兩名惡丫鬟,將她踢了個翻身。
慧姨急忙跑來扶她,卻被施二小姐一鞭子抽中了后腰,咕隆咚滾落在地,再也沒能爬起來。
“慧姨,慧姨。”喬木有些驚惶地叫了起來。
“好吵。”施詠倩表情冷漠地罵了一聲,“一條小蟲子,也敢發出這樣刺耳的聲音,給我好好教教她。”
兩個惡丫鬟不懷好意地走上前來,一人狠狠一腳踹在喬木肚子上。
另一人蹲了下去,揪著喬木一頭枯黃的發,伸手抄起個藥粉包,就往她口苦中倒去。
辛辣苦澀的感覺,充斥滿喉嚨。
“咳,咳咳。”喬木重重咳嗽了起來。
她原本還算清脆的嗓音,變得嘶啞,每說一個字,都好像是從刀尖上滾過一樣,特別特別痛苦。
“夠了!”琴昕蹙了蹙眉,一把將施詠倩從喬木身邊拖了開去。
喬木躺在地上,有些艱難地扭過小臉,想看清楚那位公子的表情。
原來,他一直都站在門口那里啊,看著眼前發生的這一切。
喬木那顆微微熱絡的心,一絲絲、一點點地沉了下去。
果然,她只是公子順手撿回來的一只小可憐蟲吧。
搞笑,虧她還存有奇怪的幻想。
總覺得這個人,能對自己,像個正常人那樣對待。
嗯,原來只是奢想呢。
自從被施詠倩送上前往西川的船只。
自己一心求死,但最終并未死成。
之后數日,琴二公子就病態似的,一直盯著她,謹防她再有什么自盡的舉動。
其實她現在被施二小姐一頓鞭子抽的,根本連抬頭的力氣都沒有了。
一個臉腦袋都抬不動的可憐小蟲子,還能做什么事呢?
她不知道這個琴昕為什么老守在自己身邊,嘴里念念叨叨一直說著什么,其實她半個字都聽不進去。
隨著身體日漸好轉,某一日她的手指忽然能動了。
這一天,二公子十分高興地握住她的手,輕聲對她說道,“小喬,你身體快要康復了。等你手腕能動了,抄一段平安經贈予我可好?”
喬木并沒有說話,眼波死寂沉沉。
又過了好些天,她能勉強扶著墻走幾步路了。
二公子興高采烈地拿了紙筆給她,扶她在桌邊坐下,“小喬,你抄吧。”
半個時辰后,喬木沒有動靜。
一個時辰后,她依然故我。
數個時辰后,紙張上只染開了一團墨跡,她卻趴在案上,熟睡了過去。
抄什么平安經那么可笑的東西。
平安二字,早已離她遠去。
這么奢侈的東西,她便不要再奢求了吧。
反正,早就沒有安康幸福了…
那一天,喬木并不知道,琴昕站在她身邊,發呆發了許久。
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才清醒過來的。
她走上前去,想要將她抱起來,放到床上去睡。
但她夢中依然十分排斥他的靠近。
二公子這才知道,很多事,當你想要回首之時,也許早就已經無法回頭了。
但他依然心有不甘。極力想要挽回。
夙夜夢回之時,偶爾也會想起,當初我若是沒有這般對待她,那是不是,一切的一切,就都會不同了呢。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