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證如山,她還敢做無罪辯護?
也真敢說。
要不是第一次在這邊出庭打官司,需要注意自己的形象禮儀,顧念之真想當眾翻一個白眼。
審判席上的法官和審判員也聽見了金婉儀的申辯。
他們皺眉看一下手里的卷宗,用法槌敲了一下,說:“被告律師,你是確定要做無罪辯護?”
“是的,法官大人。”金婉儀聲音沉穩地答道,看也不看顧念之一眼。
法官接著問道:“那你是要否認原告的所有控罪?”
“是的,法官大人。”金婉儀再次點頭,詳細地說:“法官大人,我的當事人沒有在八年前暴力綁架原告,所以我為他們做無罪辯護。”
法官放下手里的卷宗,沉聲問:“那你是說當年何家報假案?還是原告在誣告你的當事人?”
金婉儀窒了一下。
眨巴著一雙杏眼,金婉儀小心謹慎地組織著詞句:“法官大人,我為我的當事人做無罪辯護,并不意味著八年前何家報的是假案。”
“…可是你說了要做無罪辯護。”法官也覺得費解,眉頭皺得更緊了,“被告律師,你明白你在說什么嗎?”
“法官大人,您非常犀利,這正是我要為我的當事人伸張正義的地方。”金婉儀朝審判席的方向微微頷首躬身,儀態優雅周全。
“八年前,何家沒有報假案,原告當時確實在何家不知道的情況下,離開了何家,所以何家以為她‘失蹤’了。”
“但是,她的離開,并非是我的當事人‘暴力’綁架造成的。”
金婉儀將“暴力”兩個字咬得重重的。
因為對未成年人使用暴力,導致身心傷害的法律后果是非常嚴重的。
“請被告律師闡述你的觀點。”法官一錘定音,往后坐直了身子,很有興趣地開始了今天的審判。
金婉儀從被告席背后走了出來,對著法庭里的眾人說:“這個案子其實很簡單,我不明白毫發無損地原告為什么要重新提告我的當事人,還要說他們用‘暴力’手段。”
“反對。”顧念之淡定地舉了舉手,“被告律師用虛假的臆想詞語描繪原告狀況,有誤導嫌疑。”
“反對有效。”法官不悅地看向金婉儀,“被告律師,請用事實說話,不要在沒有事實根據的情況下,做出任何價值判斷。”
“好的,法官大人。”金婉儀從善如流的樣子,其實這都是律師的套路。
不在法庭上強調她的價值判斷,怎么能讓大家印象深刻呢?
金婉儀回到被告席后面,從筆記本電腦里調出了這個案子的證據鏈。
她將筆記本電腦跟法庭房間里的大屏幕連接起來,將證物直接放到大屏幕上。
“各位請看,我之所以要給我的當事人做無罪辯護,是因為他們在這個案子中是真正無辜的,而且不僅無辜,更是樂于助人的好市民。”
“我們不能讓好人心寒,更不能讓誣告成風,這樣會對社會風氣造成極大影響。”金婉儀瞥向顧念之的方向義正辭嚴地說著,好像她就是那個“誣告成風”,對社會風氣造成壞影響的罪魁禍首。
顧念之面無表情地看著她,一副“我靜靜看你婊演”的樣子。
金婉儀在心里冷笑,心想,我看你能鎮靜到什么時候…
她用激光筆指著大屏幕上出現的第一條證物,慷慨激昂地說:“大家看,這是本案最重要的物證,也是洗脫我當事人冤屈的關鍵所在。”
法庭的大屏幕上,放出的正是有顧祥文簽名的那張字條:“你們不用再找了,我把我女兒接走了!”
字跡龍飛鳳舞,酣暢淋漓,看得出是一筆好字。
路近默默地垂下頭,有些心虛地將視線從大屏幕上移開了。
路遠輕哼一聲,斜睨他一眼。
這都是他當年做的蠢事!
“各位。”金婉儀的聲音微微顫抖,眼睫不斷翕動,顯得她處于極度興奮當中,她轉頭盯著顧念之,就像貓盯著老鼠一樣,“顧律師,你對‘顧祥文’這個名字很熟悉吧?你能不能告訴大家,顧祥文是誰?是你什么人?”
顧念之將視線移到金婉儀面上,面無表情地看了她一會兒,直到看得她心里發怵,才慢慢彎起唇角,極淺極淡地笑了一下,說:“不如金律師你告訴我,顧祥文是誰?是我什么人?豈不是更好?”
金婉儀愣了,“你拒絕回答我的問題?”
“這個問題跟本案有關嗎?”顧念之慢吞吞地說,“我拒絕回答跟本案無關的問題。”
見顧念之百般推諉,金婉儀由衷地笑了,也松了一口氣。
不過如此而已,真的到了法庭辯論環節,顧念之的口齒再伶俐也當不了真。
她居然拒絕回答她的問題?!
金婉儀眼底劃過一絲輕蔑,她淡淡轉眸,看著大屏幕上展示出來的字條,自問自答:“各位,顧祥文這個名字,在我們國家算是耳熟能詳了。”
“他曾經是我們國家最負盛名的科學家,也是兩次諾貝爾獎獲得者。而且在不同領域獲得諾貝爾獎,這在世界科學史上也是絕無僅有的。”
“可是…”金婉儀話鋒一轉,語氣犀利起來,“他也是一樁人命官司的通緝犯,從一個高高在上藐視眾生的科學家,到背負人命官司四處逃亡猶如陰溝里的老鼠…”
“反對!”顧念之控制不住自己了,從原告席上站了起來,大聲說:“反對被告律師用侮辱性詞句描繪跟本案無關的人!”
審判席上的法官還沒來得及判斷她的反對是否有效,金婉儀已經搶先說道:“顧律師,你三番五次推諉,不肯說這個顧祥文,是不是因為他是你父親?!你所謂的八年前被暴力綁架,其實是被你親生父親帶走!”
她從被告席上走了出來,朝著顧念之的方向步步緊逼:“顧律師,你承認吧!你就是在誣告!”
“明明是你父親思女心切,但是他有通緝令在身,不敢在何家人面前出現,所以托我的當事人幫忙,帶你離開去見他,這怎么叫暴力綁架?!他們是為了成人之美,為了幫助你們骨肉團圓!”
金婉儀面色發紅,眼眸中央像是有火在燃燒,炯炯有神地看著顧念之,“你要繼續聽下去嗎?”
她轉身,用遙控器播放著自己的證據鏈。
“這張紙條是顧祥文親筆所寫,由我們國家著名的刑偵筆跡專家鑒定過,有充分的法律效力。”說著,她走回自己的被告席,將那份紙條的原件交了上去,“這是我從警局的懸案卷宗里調出來的筆跡原件。”
因為懸案重申,這些證據都要上交法庭。
法官和兩邊的審判員都圍著這張紙條仔細審視。
金婉儀拿起激光筆,指著大屏幕上播放的證據鏈繼續說:“八年前何家為原告顧念之舉辦生日宴會。顧祥文就是借這個機會,對我的當事人哭訴思女之情,求他們帶她出來跟他見一面就好。”
“我的當事人心腸好,是老好人,在何家這么多年,從來沒有跟人爭執過,也沒有跟誰結怨。”
“顧祥文也是柿子揀軟的捏,知道找別人沒用,只有找他們才有用。”
“他多次哭訴,我的當事人終于松口,答應帶她出來跟他見一面,但是見面之后得趕緊再送回去。”
“于是就在生日那天,他們跟原告顧念之說明情況之后,當時十二歲的原告當場同意,并且主動在他們的幫助下離開。”
金婉儀理直氣壯地說完,勝利地看著顧念之,“怎么樣?顧律師,你明明是自己同意離開,去見你父親,怎么就變成了被暴力綁架?!”
“你還不承認你是在誣告我的當事人?!”
“哦,對了,我聽說你失憶了,你十二歲以前的記憶完全喪失了,所以你是記不起來當初是怎么離開何家的?”
顧念之沉靜地看著金婉儀,心想,如果她不是跟父親相認,知道了這背后的曲折經歷,她還真的要信了她的邪…
瞧這故事編的,有起因有結果,有行動有邏輯,還有實物證據佐證,簡直就是另一番天地。
眼皮輕輕一抬,她看見法庭里大部分人似乎都聽進去了。
審判席上左面那個審判員還不斷點頭…
顧念之淡淡垂眸,掩蓋住眼底的譏諷。
這是今天的第一更:第1589章《信了她的邪》。
今天是三月最后一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