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7章 誰與爭鋒(14)

　　顧念之落水的時候無聲無息，一點浪花都沒有濺起來，就像最好的跳水運動員一樣。

　　她剛一入水，就感受到電擊的壓力從四面八方涌過來。

　　像是一下子從有無數牛毛細針的針堆里滑過，每一寸肌膚都被扎得密密麻麻。

　　她咬著牙，忍住那股劇痛，迅速往深海里潛了下去。

　　果然只要熬過最初入水那陣電擊的刺痛，到了水面以下兩米左右，幾乎就沒有電流了。

　　顧念之在海底睜開雙眸，看著眼前一片澄澈幽藍的世界。

　　她在腦海里思索著這里的情形，對布置這片海域的人充滿了尊重和崇拜。

　　純凈水不導電，但是一般的水都含有雜質，絕對會導電。

　　海水就更不用說了，肯定導電。

　　可是布置這里的人巧妙地在藍洞海域周圍用一片電弧包裹起來，從上到下，用一道肉眼看不見的防線和正常海域隔絕。

　　“真是太厲害了…”顧念之在心底嘖嘖稱贊，一邊迅速滑水，往藍洞海域的海底深潛。

　　霍紹恒回到和趙良澤一起躲藏的石縫里，見他還在鼓搗通話器，苦笑著扯了扯嘴角，拍拍趙良澤的肩膀。

　　趙良澤猛地抬頭，見霍紹恒回來，驚喜地大叫一聲，撲過去就抱住他的肩膀，用力拍打，濺起一串串水花。

　　他大叫的聲音被消弭在密封的潛水面罩里，霍紹恒聽不見，但是他能從趙良澤拍打他肩膀的震動中感受他激動的心情。

　　霍紹恒也回拍他的肩膀，和他一起在這石縫里躲藏下來。

　　兩人打著手語說起海面上的情形。

　　趙良澤這才知道，原來那電子柵欄連海面都能封鎖！

　　如果不是戴著潛水鏡，趙良澤覺得自己的眼睛已經奪眶而出了！

　　他激動地跟霍紹恒打著手語說：“…本來我們以為就是比較先進的軍用電子柵欄，現在看起來，比現在世界上已知的任何軍用電子柵欄都要先進啊！”

　　霍紹恒點了點頭，卻沒有趙良澤那么激動。

　　這么先進的東西，如果能為他們所用，他自然會欣喜若狂。

　　但是現在這么先進的東西，卻成了困擾他們的牢籠，他還怎么高興得起來？

　　這樣超越時代的黑科技，如果被別的國家得到，真是想想都恐怖…

　　兩人背靠著背，在石縫里歇息。

　　為了節省氧氣，兩人只用一個水肺，輪流戴幾分鐘。

　　漸漸地，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他們氧氣瓶里的氧氣快沒有了。

　　本來就沒有打算花太多時間在這里，因此他們的氧氣瓶也是最小體積的那種，總有吸完的時候。

　　趙良澤為了讓霍紹恒活下來的機會更大，他從十分鐘前就開始有意減少吸氧量，只為了留存更多的氧氣給霍紹恒。

　　霍紹恒比他重要，他愿意把生的機會留給霍紹恒，自己就算死了，也是值得的，而且霍紹恒一定會給他報仇，到時候讓他給他寫幾段程序燒給他，他在九泉之下也能關注電腦軟件的發展狀況。

　　他也減少了活動，以保存體力，并且盡量不讓霍紹恒發現。

　　沒過多久，他覺得自己開始出現幻聽和幻視了。

　　眼前不再是幽藍澄凈的海水，而是一座漂亮的別墅，兩個年輕貌美的女子穿著雪白的網球裝，手拿著網球拍，要去網球場打網球。

　　兩人咯咯笑著，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灑下點點金光，那高個兒姑娘的肌膚幾乎成了金棕色，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齒，豐潤的嘴唇是他最想品嘗的地方。

　　對，這個高個兒姑娘，就是他心里的白悅然。

　　他恍恍惚惚看著這一幕，往前伸出手，想要去碰觸那個膚色健美的女子的臉，那女子卻如同肥皂泡一樣，他的手剛伸過去，就在他面前消失得無影無蹤。

　　眼前還是幽藍色澄凈的海水，靜悄悄地，沒有波動，沒有漣漪。

　　趙良澤一陣失望，腦子里缺氧更加嚴重，“別走…悅然…別走…”

　　他盡力往前伸手，想要抓住那個已經消失的背影，一時不能控制自己，往前栽了出去。

　　霍紹恒這時才發現趙良澤的狀況。

　　他抱住他的肩膀，使勁兒拍打他的臉，趙良澤卻毫無反應，已經暈迷過去。

　　霍紹恒連忙把水肺拿過來，接到趙良澤的潛水面罩里，讓他吸氧，可趙良澤不知道是已經暈迷，所以無法吸氧，還是他就算是暈了，也不肯吸氧，一定要把最后一瓶氧氣留給霍紹恒。

　　霍紹恒緊緊抱著趙良澤漸漸了無生氣的身體，心里的悲憤無以言表。

　　他們可以犧牲，但是像這樣犧牲的毫無價值，就是他的錯！

　　他不能讓趙良澤在這里送命，他要送他出去！

　　霍紹恒咬著牙根將趙良澤抱了起來，雙腿一蹬，如箭一般躥了出去。

　　他用盡全身力氣往海面上游過去，這一次，他要用自己的身體做肉盾，送趙良澤出去！

　　海面上那些槍手除非拿炸彈把他的身體炸成碎片，否則他還是要保護自己的戰友！

　　顧念之劃動雙臂，如同一尾美人魚，在幽藍的海底潛行。

　　越往下潛，電流的感應越微末。

　　到了十米以下，顧念之已經一點都感覺不到電擊的刺痛了。

　　她連忙加快了下潛的速度，同時睜大眼睛，尋找趙良澤和霍紹恒的蹤跡。

　　下到藍洞海域之后，她發現自己確實是太魯莽了。

　　藍洞海域這么大，她要怎樣才能找到霍紹恒和趙良澤？

　　不過她念頭一起，立刻有了主意。

　　現在她確定他們的通話器不能工作，是因為電弧的干擾和阻隔。

　　而她已經下潛到藍洞海域里面了，電弧是在藍洞海域的邊緣阻隔外部交通，在內部應該沒有問題吧？

　　顧念之掏出潛水服里自帶的一個小型通話器，在上面滴滴答答地敲打，用跟著陰世雄學的莫斯密碼一遍又一遍地發信息：“我是顧念之，霍少小澤哥你們在哪里？我已經下到藍洞海域，我在…”

　　她把自己潛水儀器上顯示的坐標恨不得都發過去。

　　霍紹恒沉著臉，扛著趙良澤正努力往上游，突然感覺到掛在脖子上的小型通話器好像有震動感。

　　他一邊游泳，一邊感受著通話器里傳來的滴滴答答的震動感，總覺得越來越熟悉，好像是莫斯密碼！

　　他連忙將那小型通話器摘下來放到耳邊傾聽。

　　“嘀嘀…嘀…嘀嘀噠…”

　　一連串莫斯密碼信號不斷傳來，一遍又一遍重復著同樣的信息：“我是顧念之，霍少小澤哥你們在哪里？我已經下到藍洞海域…”

　　霍紹恒聽明白了莫斯電報密碼的含義，一時震驚地忘記游泳了。

　　他扛著趙良澤在水里停留了幾秒鐘，才加速往顧念之說的那個方位游過去。

　　顧念之的方法很有用，她很快得到霍紹恒的回信，一時大喜過望，幾乎忘了她是在生死攸關的藍洞海域，高興得在海水里轉起圈圈，看著水花激蕩，她的心情也跟著激動不已。

　　霍紹恒扛著趙良澤游過來的時候，看見的就是這樣一個情形。

　　穿著黑色潛水服的顧念之如同暗夜精靈，在幽藍色的海水里旋轉，浪花飛騰中露出她窈窕有致的身形，那股發自內心的喜悅就連隔著一段距離的霍紹恒都能感受到。

　　他的心頭如同雪山崩塌，將一切埋葬，只有一個美好的身影，在茫茫大雪中翩翩起舞。

　　眼角有些濕，霍紹恒急忙揚起頭，深吸一口氣，讓自己鎮定下來。

　　這個傻孩子…

　　他扛著趙良澤游了過去。

　　顧念之又轉了一個圈，轉頭就看見了霍紹恒的身影，欣喜地迎了上去，想要撲到霍紹恒懷里，卻看見他肩膀上扛著的趙良澤。

　　她頓時明白過來，打著手勢問霍紹恒：“小澤哥怎么了？遇到危險了嗎？”

　　霍紹恒搖搖頭，隨手比劃了兩下，問她道：“你下來做什么？上面的槍手呢？”

　　藍紫色電弧一起，他就只能潛回水下，不知道水面上的情形了。

　　顧念之簡單地比劃著說：“…都死了，山口洋子也死了，對，就是那個要殺你的中年女人。說來話長，海面上現在已經安全了，我砸掉了電子柵欄的電源，海面上的電弧已經小了，咱們上去吧。”

　　霍紹恒一聽大喜，忍不住將顧念之拉過來，一只手挽著她的纖腰，緊緊抱了一抱。

　　顧念之攀在他身邊，這時候又柔弱得像一根絲蘿，似乎站都站不起來了。

　　霍紹恒強壯的臂膀繞在她腰間，她在幽藍澄凈的海水里漂浮，一切美好得像一個夢，就連剛剛海面上那藍紫色電弧都成了夢的背景圖。

　　何之初沉著臉跟在顧念之后面跳下海，迅速往前面游過去。

　　可是當他剛剛游到藍洞海域邊緣的時候，藍洞海域已經微弱的電子柵欄像是突然得到電力補充，一時藍紫色電弧大盛，噼里啪啦之聲不絕于耳。

　　何之初幾次想闖進去，都被電擊得九死一生，最后一次完全被電暈了。

　　要不是他的屬下迅速趕到，將他帶走，他就死在這里了…

　　顧念之不顧一切跳下海，只留下陰世雄一個人在已經被撞壞的千禧奧塔上團團轉。

　　他想了又想，最后終于跟巴巴多斯辦事處和古巴總領事館聯系上了，迅速匯報了這里的情形，他提出要求，要調一架最好的軍用直升飛機過來救人。

　　總領事館的人聽說是霍紹恒遇險，立刻上報回國，十分鐘后，一架最新式的軍用直升飛機已經從古巴起飛，往陰世雄說的藍洞海域這邊來了。

　　顧念之和霍紹恒帶著暈過去的趙良澤終于游到了靠近藍洞海域海面的地方。

　　抬頭一看，霍紹恒眼疾手快，一下子拉住了正要往上竄的顧念之。

　　只見他們頭頂上，先前已經微弱的電弧再次大盛，如同一片幽藍色鬼火，燃燒在死亡的荒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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