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霍嘉蘭這些年對宋錦寧做的事,說“虐待”有些太過,但是怠慢和有意拖延治療肯定是有的。
不過被顧念之這樣一說,就像坐實了她“虐待”宋錦寧一樣。
霍嘉蘭的目光在客廳里一溜,見有些客人露出愕然的神色,心里一急,顧不得再做柔弱狀,大聲道:“我怎么虐待她了?你給我說清楚!我…”
“好了好了,今天你不是主角,你的那些破事兒先放著,以后再說。”顧念之揮了揮手,跟揮蒼蠅一樣打發霍嘉蘭,氣得霍嘉蘭又快要暈過去了。
她的臉色一瞬間變得雪白,連殷紅的嘴唇都失去了血色,越發顯得楚楚可憐。
宋錦寧輕輕拍了拍顧念之的手,對她笑了笑,然后轉頭看著霍嘉蘭,道:“之前的事,我可以不追究,但是嘉蘭,你的那些信,是哪里來的?真的是從你母親那里來的嗎?你母親的死,你真的不想繼續追究下去嗎?”
霍嘉蘭靜了下來,用一種奇異的眼神看著宋錦寧,輕聲道:“宋女士,我母親確實是因為您自殺的,這一點毫無疑問,您不用再企圖翻案了。”
“是嗎?”宋錦寧平靜地看她一眼,“嘉蘭,我再問你一次,那些信,你是從哪里得到的?”
“您真的想知道?”霍嘉蘭翻了個白眼,“當然是從我母親那里得來的。”
顧念之跟著追問:“什么時候找到的?具體的時間你記得嗎?”
“當然記得,雖然過去十年,但是那一天的情形我到現在都記得。”霍嘉蘭激憤起來,“那一天我放學回家,去我母親房里找她說話,結果推門進去,就看見她直挺挺躺在床頭,身子都涼了,手邊放著的,就是這些令人惡心的情書!——你說,如果不是因為她勾三搭四,我母親怎么會自殺?!”
霍嘉蘭手臂伸出,指著宋錦寧的鼻子痛斥。
顧念之撥開她的手臂,冷靜地問:“也就是說,你母親剛去世,你就看到這些信件了?”
“對。”
“然后你馬上就公開了?”
“當然,我為什么要為她遮掩?她做的腌臜事,就要承擔后果,就算瘋了又怎樣?還好我二叔眼明心亮,沒有被她欺瞞,立刻向法院申請跟她離婚。”霍嘉蘭的話終于說得順暢了,恢復了平時高高在上的氣勢。
顧念之笑了笑,她就等著霍嘉蘭說話呢,要是霍嘉蘭還是裝柔弱不說話,當年那件事,要找出疑點還真是不容易。
于是她平靜地又問:“那你母親活著的時候,對你提起過這些信件嗎?”
霍嘉蘭這時有一瞬間的遲疑,眼神閃爍著,不知飄向何方。
“請你回答我,你母親活著的時候,對你提起過這些信件嗎?——你只要回答有,還是沒有。”顧念之不屈不撓地追問,她一向都有打破砂鍋問到底的精神。
“…沒有。”霍嘉蘭默然半晌,覺得還是說沒有更合適。
如果說有,不知道顧念之又要問出多少稀奇古怪的問題。
“那你母親給你留下過遺書嗎?——你只要回答有,還是沒有。”顧念之已經拿出在法庭上縱橫捭闔詢問被告的架勢。
霍嘉蘭不知不覺就被顧念之牽著鼻子走,頓了頓,搖搖頭:“沒有。”
“這就奇怪了。既然你母親活著的時候從來沒有對你提過有這些情書,你母親去世的時候也沒有給你留下過遺書,提到有這些東西,請問你是如何判斷這些信件是你母親的遺物?并且就是導致你母親自殺身亡的死因?”顧念之一錘定音,完美地將這些抹黑霍冠元和宋錦寧名聲的情書,同霍嘉蘭母親羅欣雪自殺的原因切割開來。
霍嘉蘭瞪著顧念之,一時之間,被她的話繞得腦子有些暈。
明明很明顯的事情啊,就在她母親的手邊啊!
為什么從她嘴里說出來,好像兩者完全不相干呢?!
到底是哪里出了錯?!
白瑾宜在旁邊冷眼看著,出聲幫霍嘉蘭解圍:“你們不知道,嘉蘭的母親欣雪是個非常善良的女子,她為了宋錦寧的名聲,在霍冠元死后沒有聲張,一聲不吭地忍了六年,最后實在忍不下去了才自殺身亡,她到死都沒有把這些情書公開出來”
“…而嘉蘭最后選擇公開出來,是因為她失去了太多太多,如果你們因此而責怪她,就實在是太自私惡毒了。——難道只有你們的命是命,人家的父母兩條命就不是命?!”
白瑾宜這樣說,也不是一點道理都沒有。
客廳里已經有人開始點頭附和,覺得這樣確實能完美解釋羅欣雪為什么將這些情書隱瞞六年,最后直到自殺都不發一言。
顧念之靜靜地等客廳里的交頭接耳之聲結束之后,才揚聲道:“不錯,這確實是一種解釋,但是,這是一種非常牽強附會、錯漏百出、偷換概念的解釋。”
“怎么就牽強附會了?還錯漏百出、偷換概念?!”霍嘉蘭不知不覺站到白瑾宜身邊,“明明就是這個原因,你不要為了討好我大堂哥,就對他的母親百般逢迎。”
“你不要以己度人。你自己連親媽的死都沒有追究,就惦記著討好外人,折磨自己人。”顧念之一出口,霍嘉蘭就后悔得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特別是當霍嘉蘭提到霍紹恒,顧念之就更是不留余地的打擊她。
“霍嘉蘭,我可是學法律的,從來都是站在法律的立場上說話。”
“你就是站在法庭上說話我也是這么說。”白瑾宜攬住霍嘉蘭的肩膀,做出一副親熱的樣子,一邊數落顧念之:“嘉蘭母親的死,就是因為看了那些情書太過悲傷難過,才自殺的!”
顧念之伸出手指搖了搖:“白物理學家,這話不通啊。霍冠元的妻子羅欣雪在丈夫剛剛遇難的時候沒有自殺,在看到丈夫跟別的女人的‘情書’之后,也沒有馬上自殺,而是等了六年才自殺…這個時間跨度,未免太大了吧?”
白瑾宜:“…”
“還有,照霍嘉蘭所說,這些信件被羅欣雪瞞得嚴嚴實實,在她自殺身亡之前,連她唯一的親生女兒都不知道這些信件的存在。請問您又是如何知道羅欣雪在六年前就看到了這些信件?是她跟您說起過嗎?”
白瑾宜:“…”
“白物理學家,請問您是如何知道羅欣雪六年前就得到了這些信件?”
“我也是一般推論。既然是霍冠元的遺物,那六年前應該就交給她了,所以…”白瑾宜硬著頭皮結結巴巴說道。
“所以說來說去,都是您的主觀臆斷而已,并沒有任何證據支撐。”顧念之轉頭,目光從客廳里賓客面上一一掠過,“我也可以主觀臆斷,推論出另外一個結果。就是羅欣雪并沒有在六年前得到這些信件,而是六年后,有人有意給她看的,才導致她自殺身亡。或者,根本就是在她死后放到她床上的。——所以這些信件,是誰給她的?為什么這個人會有霍冠元和宋錦寧兩個人的親筆信?誰有這個條件和動機?”
顧念之說著這些話,視線已經移到白瑾宜臉上,簡直就是在指著她的鼻子說“就是你就是你就是你!”
白長輝沉下臉,惱道:“顧小姐慎言。這種話可不能亂說。你自己都說你是主觀臆斷,怎么能危言聳聽,將謀殺這個罪名扣在我妹妹頭上。”
“…可是你妹妹,卻把她的主觀臆斷扣在別人頭上,讓別人背了十年的黑鍋,導致丈夫背叛,婚姻離散,自己也被人虐待了十年。——那個時候,請問你這個主持正義的人在哪里?”顧念之一點都不畏懼地看向白長輝。
“…別人又不是我妹妹!”白長輝被顧念之激得頭腦發熱,脫口而出心里話。
“原來如此。白先生您本來就在拉偏架,沒有公正的立場,那就不要指責我危言聳聽。”顧念之輕蔑地朝他擺手,讓他哪兒涼快去哪兒待去。
白長輝臉色鐵青,卻無法反駁顧念之的話。
白瑾宜的腦子里嗡地一聲響,耳朵里全是轟鳴聲,額頭上的冷汗都出來了,但她死死咬著唇,一句話都不敢說了。
客廳里這時突然鴉雀無聲,所有人的目光都在白瑾宜和宋錦寧兩個人之間看來看去。
霍嘉蘭只覺得晴天霹靂在腦海里炸響,她震驚地看了看白瑾宜,又看了看顧念之,不知道該相信誰的話更好。
宋錦寧嘆了口氣,神情復雜地看著霍嘉蘭,接著說:“嘉蘭,你母親最疼愛的人是你,她這輩子最大的心愿,是要看見你長大成人,結婚生子,兒女繞膝。”
所以宋錦寧真是很難相信,羅欣雪會在霍嘉蘭還沒有成年的時候,就自殺身亡了。
“你還說?!都是因為你!要不是因為你,我母親怎么會活不下去!”霍嘉蘭心里越來越慌亂,歇斯底里地叫了出來,臉色灰白,幾乎要暈過去了。
白長輝連忙對霍冠辰點點頭,“今天的事情太突然,你們先把自己家的事情料理清楚,我帶我妹妹先回去了…”
霍冠辰沒有說話,霍老爺子滿臉怒色,但是在季上將和龍議長面前卻敢怒不敢言。
顧念之急了,怎么能就這樣放過白瑾宜?
這一走,以白家的能量,說不定白瑾宜馬上就直奔機場,出國避難了,她正要出言阻攔,就聽見從客廳門口的方向傳來一陣喧囂。
顧念之扭頭一看,雙眸頓時閃閃發光。
只見一身軍服的霍紹恒走了進來,身后跟著勤務兵和數個警察。
一個警察拿著一張拘捕令徑直朝白瑾宜走過來:“請問你是白瑾宜嗎?我們懷疑十年前羅欣雪不是自殺,而是被謀殺,現在請你跟我們回警局協助調查。”
白長輝震驚抬頭:“…你們有證據嗎?!沒有證據,我看誰敢亂抓人!”
“白副秘書長,證據正在匯集當中。”霍紹恒沉穩有力的聲音有著穿透人心的磁性。
“匯集個屁!羅欣雪的尸體早在十年前就火化了,骨灰埋在公墓。霍少將,請問你到哪里找證據?還是你想一手遮天,屈打成招嗎?”
白瑾宜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們憑什么抓人?!
還有沒有王法了!
“羅欣雪的尸體并沒有火化。”霍紹恒背著手,站到顧念之和宋錦寧身后,高大偉岸的身軀像是一座大山,“十年前,我托人將羅欣雪的尸體冷藏起來。就是等著案件重啟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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