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清秋被關進了看守所。
葉笠薰幾乎動用了所有葉家所有的關系。
最后居然真的沒有將葉清秋弄出來。
她不明白到底是誰在背后幫厲庭深。
她不相信,厲庭深就算再怎么有能力,年紀輕輕,只有區區一個厲氏,手中拿捏的權勢會比葉家還重。
被關進去的第一個晚上,葉清秋徹夜未眠。
雖然這看守所似乎比她想象中不一樣。
自己獨立的房間,干凈整潔,嶄新的被褥還是她一直認定睡慣了的牌子,晚飯也是有人擺在她的面前,三菜一湯,葷素搭配,晚上到點還有一杯牛奶送過來。
原來看守所里的生活質量這么好的嗎?
可她又不是傻子。
他到底在想什么?
將她抓起來,又好吃好喝地供著她。
他覺得,這樣她就會動容妥協?
還是說,他將她抓起來,給她點好處,她還會像以前那樣,所有的問題都可以過得去?
然后繼續沒心沒肺地待在他身邊?
是不是以前她太容易被哄好了,所以讓他有了一種,無論他給她多大的傷害,他都有機會輕而易舉地將她哄回去?
晚餐她吃了,牛奶她也喝了,然后坐在床上,抱著雙膝,看著某處靜靜坐了一會兒,然后躺下。
厲庭深臉色冷漠平淡地站在重癥監護室外,高大筆挺的身軀像是一座巋然不動的高山,在那里一個多小時。
肖楚時刻關注著葉清秋在看守所的情況,而厲庭深每次只有在他匯報葉清秋情況的時候,臉上的神情才有些輕微的變化。
太太吃了晚餐,只不過吃的不多。
太太把牛奶喝了。
太太在床上坐著發呆。
太太睡下了。
每一次,肖楚都能看到那緊繃的身體和神情細不可察地松了松,又漸漸繃緊。
厲夫人雖然從搶救室出來,但是躺在ICU隨時都有意外發生。
葉氏,厲氏,CP都需要他,葉先生那里他也托了人關注情況,還有涼小姐那里,再就是這里…
所有的復雜的事情都匯聚到了一起,如今已是深夜,他才得以抽出時間,在這里一站就是這么久。
不過,今天下午,厲總居然在簽下病危通知書后沒多久,放下正在搶救室搶救生命的母親,追去警局聽葉小姐的審訊這件事,放到任何人身上,“都是嚴重的輕重不分。”
這是夫人被活著推出了搶救室,倘若有個意外呢…
厲總會不會后悔一輩子?
“厲總,明天還有很多事情要處理,您…該休息了。”
厲庭深又沉默了一會兒,然后緩緩抬起頭,朝著重癥監護室門口看了看,最后緩緩轉身離開。
“你也早點休息。”
三天后。
開庭時間在下午兩點。
上午,葉笠薰到葉氏找到了厲庭深。
秘書并不認識她,一路攔還是讓她闖進了辦公室。
辦公室里還有其他人,西裝革履,一個個一派精英成功人士的模樣。
她進去的時候,這幾個人對著厲庭深的臉色并不好,像是什么事情存在了很大的分歧,厲庭深面無表情地坐在那里,看到她闖進來也沒有過多多余的表情。
幾人一開始還因為她的突然闖入生氣,葉笠薰蹙眉,“你們出去,我有事要跟他談!”
有人不喜她的態度,想要說什么卻被旁邊的扯住,拉著他出了辦公室。
“快出去,別說話,老爺子的那位女兒…”
門關上,葉笠薰走到辦公桌面前,垂眸看他。
她用腳趾頭猜也能猜得到,剛剛那幾個人想趁葉家這種亂七八糟的時候給穩坐這里代表葉家的厲庭深施加壓力。
斯文冷峻,一表人才,臨危不亂,處事不驚,這的確不是他這個年紀該擁有的東西。
“你是鐵了心不放清秋出來是嗎?”
厲庭深緩緩抬眸,“你最不應該回來,回來也不應該慫恿她離開。老爺子會好,父親也會好,為什么要想著把她帶走?”
葉笠薰蹙眉看他,“你說為什么?”
厲庭深收回視線,放到辦公桌上葉清秋擺放的擺件上。
“任何事情都會解決。是你在我沒有解決好之前給了她選擇,你不在,她只有我。”
葉笠薰盯著他看了將就,突然冷笑了起來。
厲庭深目光沉冷地看著她。
葉笠薰笑的眼淚都出來了,“厲庭深,清秋說你不愛她,可是…”
她盯著他的眼睛,止不住地冷笑,“…你不僅愛她,你還不知道到底有多愛她,你沒發現嗎?你愛她愛的把自己變成了一個瘋子…”
“你母親愛的是我大哥,最后嫁給了你父親!我知道,要么你父親能夠瞞她一輩子,要么她知道真相就一定會徹底崩潰。你媽這一輩子爭強好勝慣了,思想也最容易偏激,從年輕的時候就是。
所以當年你父親追求她的時候到底花了多大的功夫可想而知,不過我想也正是因為這樣,你母親知道真相后才會更加崩潰,你父親的所有付出,不是因為像表面那樣有多愛她,而是因為更深愛我嫂子…為了我嫂子一生無憂娶了你母親…你母親為愛偏執,沒想到你居然也是如此,你還像你父親,愛一個人能做出更殘忍冷漠的事情來…”
她說著,看著厲庭深已經緊繃起來的鐵青臉色,臉上的笑容隱去了幾分。
“你母親不會讓你愛上清秋,更不會讓你們結婚,可是你跟清秋居然領證了…厲庭深,你其實就是想耗著吧?”
厲庭深突然眉心狠狠一跳。
“清秋認為你為了葉家股份騙她,其實你想騙的是你母親吧?騙到什么時候呢?騙到你母親死的那一天…”
厲庭深倏然從椅子上站起身,“你說夠了沒有?”
葉笠薰笑了笑,繼續道:“你有沒有哪一個瞬間,特別地想你母親能早點死?”
“夠了!”
像是被毒針刺到了某根神經,厲庭深突然低吼出聲,神色陰鷙恐怖的讓人心悸。
然而葉笠薰卻也從他這反應里得到了答案。
“瘋子。”
厲庭深渾身緊繃,俊逸的臉上寒氣逼人。
“厲庭深,我最后再問你一次,你到底撤不撤訴?”
“你覺得我等到現在就是為了撤訴?”
葉笠薰一掌拍在桌子上,厲聲開口。
“然而你等到現在還是沒有等到清秋跟你妥協!現在是看守所!難道你真的要打算把她扔進監獄嗎?!”
厲庭深緊握的雙拳抵在辦公桌上,西裝袖口繃的太緊,幾乎要撐裂開來。
“選擇權在她那里,她完全不用選擇進去。”
葉笠薰閉了閉眼睛。
“你這樣做會把她越逼越遠的,你就不怕她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你?”
“她不會。”
她不是蠢的,她應該知道,他只是想要她留下來。
“你哪兒來的自信?”
“因為她愛我,她現在只不過是在跟我生氣,說離開只是氣話。她說要離開,如果我什么都不做就這么輕易放她走,她一定會失望難過…”
葉笠薰怔了一下,半晌才搖了搖頭。
“簡直是胡鬧…為什么到了現在你都還不肯承認你其實愛她愛的要死?連借口都還要從她身上找?”
厲庭深不理會她,“我等了她三天,今天下午是最后的機會,你如果真的不忍心她坐牢,就去跟她說,你不會帶她走。”
葉笠薰瞇了瞇眼睛,“厲庭深,我不信你要這么囚她一輩子!”
厲庭深沒再說話,拿起外套要離開。
葉笠薰跟在了他身后,“我已經請了最好的團隊打這場官司,厲庭深,你困不住她!”
葉笠薰還是沒有得到回應。
三菜一湯,都是葉清秋要求要吃的,最后還點了一個酸梅汁。
吃完午餐,便有人過來,臉色有些不自然地走過來。
“葉小姐,我們得動身去…法院了。”
葉清秋眸子閃了閃,似乎早就料到了這一刻,將杯子里剩下的酸梅汁喝完,緩緩站起了身。
不知道是不是同一雙,總之長得一模一樣的手銬再一次戴到了她的手上。
雖然戴過一次,但那一聲手銬扣起來喀嚓聲,像是直接穿過了心臟一般,疼的抽氣。
隨后她被直接帶上了車,直奔法院。
法院門口,記者已經扎了堆。
葉清秋剛剛下車,他們就一窩蜂地涌了上來。
對著葉清秋狂拍一通,又聚焦到了她被手銬鎖著的雙手上。
葉清秋臉色有些蒼白,被身旁的警官護著走進了法院。
一直到上了寬而長的臺階,現在熠熠生輝的國徽下,葉清秋才朝后看了一眼。
“為什么記者會在這里?”
“不知道。”
葉清秋雙手緩緩握緊,“這場官司是公開的嗎?”
“不是。”
葉清秋沒再說話,她也沒有機會再多說,便被帶了進去。
被帶到單獨的房間,被兩個人看管著坐了一會兒,有人來傳開庭準備。
麻木地被帶著進了法庭,厲庭深的身影堵在進去的門口。
“最后一次問你…”
“會。讓開。”
會離開,所以讓開。
她想都沒有想就能猜得到他要問什么。
葉清秋臉色平淡地打斷了他的話,視線淡淡地看著厲庭深身后的陪審席。
后面的座位都空著。
然后抬腳走了過去,厲庭深伸手扣住了她的手腕。
手銬傳來的一陣“嘩啦”聲顯得格外清晰。
“厲先生,法院應該不允許私下解決恩怨吧?我的手銬,硌疼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