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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9章三十年河東(一)

  尹玲屬于那種留短發好看的女性,她見到平安后站住,看看平安才再次向前,說:“每次見你,都覺得和以往的認知有所不同,但是究竟有什么不同,卻說不出來。”

  “我見青山多嫵媚,”平安笑笑說:“我對你的感覺也是相同的。”

  “喲,那就是英雄所見啦?”尹玲開了玩笑,兩人入席坐下。

  這個包間是尹玲預定的,兩人已經算是老熟人,吃著飯閑聊著菜的味道天氣的變幻人生的無常。

  尹玲不說目的,平安也不問,過了一會,尹玲說:“我也是受人所托,看平縣長能不能法外開恩一回。”

  平安無法給尹玲解釋韓月英對自己或者是對其他人的那種恨意。他深知自己不能算作好人,可是他就是想在韓月英、在韓月英有著破敗不堪的家庭三姐妹的面前當一回好人。

  “我有個朋友集團下屬有連鎖超市的項目,在咱們省里剛開了一家,效益還行吧,有意在咱們市拓展業務,我給你們介紹介紹?”

  平安笑笑說:“歡迎啊。”

  平安是抓經濟的,尹玲投其所好,這算是對開脫白彪的等價對換。

  可是為什么尹玲或者她的朋友那么關注白彪呢?

  平安心里帶著疑問,尹玲卻避而不談,說起了其他。

  過了一會,尹玲說:“這個朋友為什么有這樣一個請求,我不清楚,具體的事情,請你不必深究。這一點請你原諒,我不是不想說,因為我真的不知道。”

  “不過有一點我能肯定,你認識了他,會物有所值。”

  物有所值?

  什么才是“值”呢?

  人往往并不是因為一件事值得才去做的,而是做了才知道到底值不值得,這就跟醫院的“太平間”,難道進了醫院的太平間就真的太平了嗎?

  可是為什么停放尸體的地方會被叫做太平間呢?難道死了才算是太平了,活著注定就是不能平靜的?

  “怎么了?”尹玲看出了平安在思考,舉杯和平安碰了一下說:“對不起,要是我說的冒昧了,請你原諒。”

  “沒有,因為你的話,我想到了一件事。前一段,有個公司查處了幾個因為作風問題被處理的高管,集團領導問,為什么有些人敢于嫖chang而且屢禁不止呢?”

  “沒有人有答案,后來在基層走訪,老總又和幾個人談及了這件事,有個開貨車的老司機聽了,忽然問,為什么后山的懸崖從來沒有摔死過人?”

  “大家當時都很不理解,就問這個司機什么意思,司機說人都懂得大道理,小道理倒是不明白,后山沒有摔死過人,是人們知道那危險,沒人敢到懸崖上試試。因此,敢于piao娼的人是不會因為這個受到多大懲戒,所以屢禁不止。要是嫖chang了就能死,看誰還敢去?”

  “你說的真是深刻,”尹玲贊嘆的說。

  “不是,我不是深刻不深刻的那個意思,就是恰好想起了來了。”

  尹玲開起了玩笑:“出口成章。那你還有什么恰好就想起來的事情,讓我聽聽,接受一下教育?”

  “那不敢當,”平安笑笑說:“那我就啰嗦幾句,說一個歷史上的真事。”

  “在一八九一年五月十一號這天,當時的俄國皇太子尼古拉在日ben旅行,結果在離京都很近的叫大津的地方,在街上,差點被保衛他的日本警察刺死。”

  “這當然是個大事件,全世界都在關注。日本當時翻譯俄國為‘露西亞’,簡稱露國,現在在大津那個地方,還豎著一塊碑,刻著‘此附近露國皇太子遭難之地’字樣。我們不說事情的起因,單說這件事發生之后該怎么去審判。”

  “刺殺事件發生后,日本上到內閣總理以及外務和法務大臣,下到普通國民,都非常震驚。因為一個警察是有擔任守護職責任務的,竟然刺傷被保護的對象,這必須要嚴厲懲罰,就是要判死刑。”

  “按照日本當時的刑法,就是《明治刑法》,規定侵犯皇室成員身體的人,也就是犯大逆罪的人,即便是未遂,也是要判死刑。”

  “這個行刺的警察叫津田三藏,負責審理的是大審院(最高法院)一個叫兒島惟謙的法官。”

  “兒島惟謙拒絕對津田三藏判處死刑,因為‘侵犯日本皇室成員’不包括‘侵犯外國皇室成員’,外國皇室成員在日本就當作平民來對待,他不允許把這個條文做擴張解釋。”

  “當時俄國對于日本是巨無霸的存在,兒島惟謙這樣做,讓很多人都驚恐不安,害怕為此惹惱了俄國,那肯定會危及本國的安全,許多有權有勢的人就給法官施加壓力,說:兒島惟謙,你追求司法公正,國家都亡了,司法公正還有什么價值?”

  “但是兒島惟謙就是不為所動,他的回答是:如果日本因此而亡國,那就讓它亡國吧,至少世人將記得日本曾是一個追求法律與尊嚴的國家!”

  “兒島惟謙沒判津田三藏死刑。宣判之后,人們都擔心法院的這種一意孤行給國家帶來的可怕后果。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對于這樣的判決,俄國方面并沒有什么不滿的表示,甚至一些國家給予了很高的評價,認為一個國家能夠尊重司法公正,這說明它就是一個文明的國家。”

  平安說這個什么意思呢?尹玲聽了說:“這樣啊。哦,我想起來了,你們產業聚集區有一家棉紡廠是吧?我有個朋友就是做紡織生意的,我給你介紹一下?”

  平安舉起杯,和尹玲碰了一下,兩人一飲而盡。

  一切盡在不言中。沒過幾天,尹玲給平安介紹了做紡織業的朋友,將留縣的棉紡廠給接手了過去,還牽線了美道家超市連鎖集團將留縣的百貨大樓進行了股份改制,幫了平安很大忙。

  后來,經查,白彪因有重大立功表現,被不予立案。

  白彪隨即離開了留縣,不知去向。

  亓明遠組團到南方招商,平安隨行,這晚正在屋里對著外面的夜景出神,門鈴響了,平安開門一看,是尹玲。

  尹玲今晚穿著裙裝,畫了淡妝,別有風韻,平安眼前一亮,說:“尹總或者你的朋友對我們留縣的項目有沒有感興趣的?留縣人張開熱情的雙臂竭誠的歡迎有識之士前來開發洽談合作。”

  尹玲站在門口笑:“好啊,你們留縣的縣政府我看是塊風水寶地,你賣不賣?”

  賣縣政府當然可以,不過這只是句玩笑話。尹玲如今和平安也算是老朋友了,平安先道歉這幾天太忙沒來及去拜訪尹玲,而后直截了當的請尹玲幫忙,給引薦幾個有實力有眼光的客商到留縣去投資。

  “我算是江郎才盡了,百貨大樓和棉紡廠不都給救活了?我精疲力盡了呢。”尹玲喝著平安給倒的紅酒戲謔又像是邀功。

  平安想起了一件事,問:“說起百貨樓,你前一段說的那個控股美道家的大老板朋友,是安邦集團的老總吧?他對啤酒飲料這一塊有沒有興趣?”

  尹玲搖頭說:“我聽說,還只是聽說哦,他自己其實就是留縣人,但是,他從來不說自己老家的事情,還拒絕親自到留縣投資。”

  “安邦老總是叫潘安邦吧?他是留縣人?那為什么不回家鄉搞建設呢?衣錦還鄉也行啊,”平安不能理解:“你說他不想回去,也不盡然,不然他怎么總是關注著留縣的一舉一動?”

  “一舉一動也未必吧?”尹玲反問,平安說:“怎么不是,我剛在縣里掃黑除惡,你就找上門來了,我都懷疑我身邊被安插著你的人手。”

  平安半真半假的說:“那個白彪,難道是潘安邦的親戚?”

  尹玲也半真半假的說:“我倒是很想在你身邊安插個人呢。白彪不是潘總的親戚,這個我可以保證。我聽美道家部門經理說,潘總似乎欠了白彪一個人情,所以嘍。”

  安邦集團的潘安邦能欠白彪人情?平安心里想著這次招商會并沒有安邦公司在內,嘴上不禁說:“失誤,真是失誤。”

  尹玲笑笑不吭聲,平安說:“麻煩你給介紹介紹?認識一下嘛,出門靠朋友,朋友多了路好走,我們發展,你們賺錢,留縣幾十萬老百姓不會忘了你的好。”

  尹玲見平安很誠懇,嘆氣說:“真的幫不上忙,能幫,上幾次我就給你引薦了,說起來,美道家那次是我和超市連鎖這一塊人熟,而那個棉紡廠也是機緣巧合。”

  尹玲沉吟著說:“潘安邦,似乎,對留縣很有成見,所以說他拒絕到留縣。有一次偶然的,說到了留縣,他言詞之間,我能感覺到,似乎,有著一種…避而不談?…反正是說不上來的感覺。”

  尹玲說著皺了眉:“我也不能理解。”

  平安問:“故土難離的,怎么能沒一點留戀?他是留縣哪里人?這個你知道不知道?”

  尹玲搖頭:“他從來不說,我和他連泛泛之交都談不上,不是一個級別的人。”

  平安:“哪能是泛泛之交?你過于自謙了,我知道你在外交游廣闊的。”

  尹玲笑了:“真的,人家是那么大的老板,我只算是小魚小蝦,沒有那么大的神通。”

  平安嘆了一口氣,想想說:“算了,不說這個,我這次來真是失禮了,有什么要我做的,你盡管講。”

  尹玲這么晚來肯定是有事,她說:“我來想請你今后對于我們長力建工多多予以支持。”

  “先說我是求之不得,你盡管來找我就是,”平安說著問:“你們長力對啤酒廠有沒有興趣?”

  平安一說,和尹玲都笑了,平安又解釋:“不瞞你說,我這幾天都魔怔了,你不知道這個啤酒廠真是讓人耗盡了心血,我們那本來底子薄,那么多的工人吊著發不出工資,我心里真是急。”

  尹玲想想說:“我回去,再給你打聽一下…安邦名下是有飲料這一項目的,其實他這個巨無霸要是出手,你這回就算是不虛此行了。”

  尹玲又坐了一會,平安將她送到了樓下,看她開車離開,平安心想尹玲這個人情真是做的滴水不漏,不說為了她的公司,她知道自己招商白天忙,能在這個時候前來就已經是考慮的很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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